168 老子不怕

    秦可夫泪流满面，声嘶力竭。

    那一句“跟鬼一样”似乎挑起了她对父母的歉疚与对自己的怨恨！

    围观的人们窃窃私语，惹事的学生面面相觑！

    而前来接她的赵正男与单舞从十字口跑来也正好目睹这一切。

    单舞惊呼着冲过去一把将可夫抱在怀里，申俊杰赶紧递过衣服让单舞给她穿上，见纽扣全落，他又脱了自己的校服递过去。

    刚才参与打架的学生意欲抽身离去，赵正男却走到面前吼一句都不许走！

    洪亮声响、凌冽气势，让一群人听闻后心中发毛，都心虚地望着这个壮硕高大的男子。

    “全部给我站好了！”

    他用力拍了一记其中横眉愣眼、歪着脖子的男生令他乖巧地立正，而后退一步左右瞄了一遍其他人。

    “拍照是吧？网上学的？好玩吗？把你们脱光了全都拍一遍怎么样？！说轻一点，你们这叫侮辱同学，往严重了说，就是校园暴力，是在犯法！”顿一顿，一双怒眼再认真扫过每一个人，又说：“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是我奉劝一句，希望是最后一次！若是事后再敢寻衅，好自为之！”

    最终，反倒是赵正男给一群惹是生非的学生拍了张集体照留作证据，说只要学校里出现关于秦可夫的谣言，便要召他们去派出所聊聊天！

    那一夜，单舞给秦勇太打电话告，知可夫与自己在一起时，他有些诧异，急忙问女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单舞说两人只是想一起聊天，让他不必担心。

    秦可夫站在单舞家的阳台朝对面楼里望去，自己的那间房亮着灯，她猜想父亲定是在那儿独自感伤。闭上眼，一行泪水滑出来，她亲爱的父亲，不久之后她将要失去他！这怎么能是真的？

    单舞在卧房偷偷与宁小路联系，请她让在医院工作的母亲帮着打听秦勇太的病情，她很快回了信息，证实了肝癌的诊断，并说癌细胞数量达千亿，患者随时都会疼痛难忍。

    端着针线盒来到客厅，看见可夫凝目眺望的样子，她自己也狠狠揪着一颗心，轻轻走到身旁将微微发颤的可夫揽在臂弯里，轻声问：“你猜爸爸在你房里做什么？”

    “或许是在翻看我们过去的照片，或许坐在我的床上想起我小时候的样子！小的时候，他经常开夜班车，出门的时候总要到我床前看一眼，很多时候我醒来就会发现床头上有他留下的蛋糕、苹果或者零用钱……其实，在mama去世之后，他也会常常在夜里偷偷到我床前看一看，我知道，他没有真正恨过我……他只是，只是太难受，只能喝得酩酊大醉拿自己出气……肝癌，就是我这个女儿回报给他的礼物……我不是老天赐给他们的天使，我真的是鬼……他怎么能说等我18岁就要去见mama？小舞，再两个月我就18岁了，我不想满18岁！老天爷就该把我收了……”

    可夫望着对面的灯火述说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单舞无力安慰她强烈的悲痛，只能偎着她颤抖的身体静静陪伴。

    良久，等她哭够，才对缓缓对她说：“当他还在，就别让他担心，让他看见你的坚强，看见你会好好的！况且了，癌症就一定会死吗？我在向荣认识一位阿姨，是一个中层干部，她性格开朗还带几分泼辣，遇见摆不平的事就会雄纠纠气昂昂地说，老子就不信邪，老子都是被过判死刑的人，怕毛线！后来听一些老同事说，她身患癌症已经十多年！所以可夫，不管结果是怎样，你爸爸现在还活着，活着就该有希望，活着就要说老子不怕！不要癌细胞还没开始攻击，自己就被吓死了！”

    赵家。

    赵国章出差在外，徐玉琼独自坐在沙发里无意识地盯着电视发呆。

    她为着下午与单舞的聊谈而郁闷了一整个晚上，反复琢磨那句“除非正男亲口给我答案，不然我不会单方面和他分开！”，感觉那两人似乎早已达成默契，换言之，大半夜儿子还不着家，明摆着是在与那丫头研究今天这趟子事。

    这番，又联想儿子在她与赵国章面前非单舞不可的态度，还有赵菋奇说过是正男主动把单舞追回来的那番话，她越想就越是担心，怕今天此举不但不起作用，反而惹来儿子与自己置气，不由地叹出一口气来。

    正当徐玉琼想着儿子回来若是质问，自己该强硬到底还是先缓和气氛时，赵正男推门而入。

    她仔细打量脸色，竟是平常无异，儿子往常一样亲切地招呼了一声，而后与她陪坐聊谈。

    “这么晚，是加班忙事情还是跟朋友玩呢？”见正男半响也不询问，徐玉琼忍不住满心狐疑地试探起来。

    “跟小舞一起吃晚饭，哦，她说你今天去过十三月？”赵正男佯装不在现场。

    “嗯……”徐玉琼转着眼睛仔细分辨儿子的神情，没有丝毫不悦，心中犯起嘀咕，难道单舞并未提及自己阻挠两人的事？试探地问：“她说些什么？”

    “没什么，就说你顺路去坐坐，哦！还说你在民俗活动的时候组织的太极表演很精彩，拿了一等奖。我告诉她说我们一家子都是练太极的，以后她也可以陪你一起练，我教过她，基础不错！”

    “以后陪我？”

    “是啊，我们结婚以后虽然不会跟你们住一起，但是我答应你，周末和小舞都回来陪你！”

    “结婚？”徐玉琼瞪大双眼，扯扯自己耳朵，不敢置信。“哎！你回来才两个多月怎么就说到结婚了，她给你下**啦？”

    “**？呵，妈你说对了，小舞就是专治你儿子的药！没有这副药，恐怕你就得担心我了，要么花天酒地，要么打一辈子光棍！”

    “……”

    徐玉琼被儿子的这番话生生地哽住喉咙，半天才缓过上不来的那口气，眨巴眨巴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而后朝儿子挥一挥手，“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赵正男心中暗笑，起身走到过廊，却又停步迟疑。

    最终，转身折回，亲切地喊一声妈，徐玉琼斜一眼，问他还要宣布什么。

    正男挨她坐下，由衷说道：“让你cao心了！”

    徐玉琼诧异，儿子为何没来由如此一说？向他投去询问的眼光。

    正男握着她的手，缓缓地说：“记得小时候我跟着爸练功，结果伤了韧带休学一年多，那时候你就怪爸，说不该让我练武，结果我痊愈后依然痴迷武术，你拗不过我，一面成全了我，一面暗自为我担心……初中的时候遇见一群流氓欺负明悦，我和王昊就把人给打了，差点儿出事，你担心得几天睡不着……高中毕业，我还不吸取教训，再次犯下大错，你到牢里来看我的时候，其实很想跟你说句对不起，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说吗？因为，我怕自己习惯了说对不起，就会习惯性地去犯错！而我一犯错，就会让你cao碎心。”

    “当妈的哪个不为儿女cao心？不cao心的就不是你妈，是你后妈！”徐玉琼满心感动，嘴边泛起笑容。

    赵正男也跟着她笑，转而垂眼看了看他们紧握着的双手，抬头继续说道：“其实，关于我和小舞的事，我知道就像小时候练武一样，如果我一意孤行，你也还是会依着我，但你肯定会暗自担心，因为，那似乎不是你为我设定的最好的婚姻，从你角度来讲，或许家世背景相当的人会更适合我。可是妈，你想过没有，人一辈子能有多少次机会碰上自己真心爱的人，就比如你遇见爸爸，他当时一无所有，你却还是义无反顾，就算他这一辈子出不了头，我想你也不会后悔！而小舞，她是在向荣打工的时候才知道赵国章是我爸，她也根本不会在乎我的家世和背景。而且，有多少人能像她那样一次次遭遇不幸，又一次次自己爬起来，不抱怨，不记恨，活得比谁都努力……妈，我就是想告诉你，给你找这样的儿媳妇，不会让你再cao心。”

    听得儿子一番肺腑之言，徐玉琼苦着脸愣了一会儿，而后重重叹口气，推开儿子的手便往自己房里走，边走边说：“你们还真是一对儿，都能把我说得哑口无言！”

    赵正男轻轻皱眉，一阵思量，一对儿？双眼突然发亮，脸上一片明媚，欣喜地再喊了声妈！

    徐玉琼转过头假装瞪着眼：“喊妈没用！有人喊奶奶了我才会消停！”

    说完，一甩头走了。

    赵正男在客厅足足站了半小时，他的确听清楚了徐玉琼的话，也消化了话中意思，可总觉得太不真实。

    他想不通，究竟是小舞下午那一场分寸不让的坚硬，还是今晚自己这一场春风化雨的柔软打败了自己这顽固不化的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