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为猫完愿（下）
“就在这，快！”猫鬼轻飘飘的落在小桥下的石子堆前，右前爪指了指有些松动的石子，“我的尸体就被埋在这里，沈家小姐，快点刨出来啊。” 沈晶晶用上凌波微步，才堪堪落在人家身后三米远。 做鬼真是好啊，走路全用飘。 她捂住胸口，晚上饭尚未来得及吃，现在有些饿了。 被她靠住身体的竹子微微颤抖，沈晶晶摆了摆手，捂着肚子道，“别吵，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可是猫鬼却歪脑袋眯着右眼看她，前爪背在身后，“没有多少时间了。再过一个时辰，我就死了七天了。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无法顺利弄完。我的宝宝们，加上我一共九条灵魂，可就变成孤魂野鬼。永远无法投胎。” 它扫了一眼沈晶晶惊诧的反应，按耐住急躁，解释道“头七的第七天，是我们畜牲道鬼魂投胎的最后期限。” 它说完环顾四周，“喵~”一声惨叫，继而用它那带着猫鸣的独特嗓音，继续喊道，“姐妹们，都出来吧。” 瞬间，小黑影蹿动，七八只猫刷刷落在黑猫周围。 沈晶晶瞪大眼睛，扫了一眼颇为壮观的地面，一个个的都没有影子。 她忍不住做了个吞咽动作，今日唾液腺分泌唾液格外活跃，一秒钟不到又吞咽一次。 想要说话，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继续静静的看着。 “姐妹们，给恩公跪下。”黑猫一声令下，跪拜在地。 紧跟着跪下的，是剩下的八只。其中纯白的两只，纯黄的两只，白黄交加的两只，白黑交加的两只。 嗯，一共八只，齐齐跪下。 活像上个星期，自己在皇宫之中吃宴之前，百官的子弟加上状元郎，一起跪拜皇帝的架势。 壮观！ 如今，被九只猫鬼跪拜，也着实壮观。这可是以前做梦都梦不到的奇异场景。 今日，着着实实被她看到了。 这是该庆幸呢，还是该郁闷呢。 沈晶晶傻愣愣的杵在密密麻麻的竹林中，余光上扬，看不到月亮。 月亮被树顶挡住。 月光透过密密实实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九只跪拜整齐规矩的猫鬼，就趴伏在斑驳竹叶影之上。 月光透过他们留不下影子，成为一群突兀的存在。 沈晶晶的大脑晃了片刻，慌忙说道，“起来，都起来吧。你们羞煞我了，我沈晶晶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多谢恩公。”九只猫齐齐站起，为首的黑猫右爪指着自己的肚子，“事不宜迟，恩公快快开始吧。我会叫我的好姐妹们，一起守在周围五米远。预防被人看见，恩公放心行事即可。” 沈晶晶忙不颠的道了声“谢”，心中却道，“此竹林，位于爹爹书房的后方，是专门为了爹爹他疲惫时，疏散郁结所种。平日里不设奴仆，唯一能过来的就是爹爹，可是爹爹他还在和状元议事，此时哪里会有人来啊。” 不过人家既然说了，也做了。毕竟是为了她着想。沈晶晶不好拂去对方的好意，点点头，掏出手中的匕首，“来吧，开始吧，你说怎么弄，我听你的。” 黑色的猫鬼踮脚站在石子坑正中一块石头上，深情道，“这块石头，是附近最高。我的尸体，就埋在这块石头下的三寸之下，一会儿我挪开，你就开始挖。” “好！”沈晶晶点头瞧向黑猫，那厮的眼神，怎么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又像是临终诀别似的。 这扒坟，重埋，照它的说法，明明是件好事啊。 黑猫嘴里嘟囔完，扬眉看她，轻飘飘向后退出成人半步远的距离，开口道，“开始吧。” 猫音，凄凄然。 沈晶晶有些疑惑，很快自我解释道，“怕是不忍心看自己生前的rou/体被摧残吧，难过是自然的。” 如此解释，自觉也行的通，便不再多想，举起手中的匕首刨起来。 因着土坑是新的，石子下的泥土很是松动，颇为好弄。几下功夫，已经挖出一个两寸深，半米宽的小坑。 “慢点，”黑猫关切的提醒，“不如，扔掉匕首，用手吧。” 沈晶晶刨的满头大汗，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满是泥土的，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瞧了说话的猫鬼一眼。 猫鬼的眼神快速躲避，解释道，“若是一不小心戳到宝宝身上，就毁掉一条灵魂。” 哦，原来是这样。 那必须得扔掉匕首了，沈晶晶赞同将手上的匕首放到一边，伸开两只白嫩嫩的沾了泥土的爪子，小心地挖土。 挖着挖着，指头处传来柔软的触感。 这触感，不同于松软泥土的，是冰冰凉凉的rou/体的弹性，还带着毛。 沈晶晶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前方默默流泪的黑猫。 黑猫甩掉脸上的泪水，点点头。 沈晶晶十指向下小心一插，在松软的泥土下方感受尸体的形状，很快抿唇憋气用力一提，将泥土中的尸首拽了出来。 抖了抖猫毛上的泥土，将尸首四肢展开，仰面朝天的倒放在坑的一旁。 沈晶晶二话不说抄起身后的匕首，就要下刀。 “等等。”猫鬼忽然说道，“让我再看一眼。” “啊？”沈晶晶抬起手背，趁着这空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尽管不解但是她懒得问。 黑猫嘴里嘟嘟囔囔，“永别了，永别了，永别了。” 猫嘴张张合合叙述不停，循环三次。 沈晶晶苍然一笑，“何必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那么难过。或许他们投胎后，还会是你的宝宝。别难过啊。” 也不等黑猫反应，匕首一低戳进尸首的肚腩之中，‘哗啦’一划，一道血痕出现在视线里。 沈晶晶洋洋得意，自己也是在高中时候上过解剖课的，动物**的位置，她还是大致知晓的。 “救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晶晶暗念一句稳定心神，将刀口稍稍提起来进行下一个动作。 她这边手忙脚乱，却没有看到对面，黑猫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原来就在沈晶晶下第一刀的时候，已为鬼体的黑猫肚子上，出现了一道和尸首一模一样的刀痕。 沈晶晶提刀横着一扫，黑猫肚子也相应的出现一道横着的刀伤。 “好啦，取出来了。”因为死去太久，尸体上的血并不涌动，却是实大实的暗红色。 额头上的汗，一滴滴的滚落。 眼见着汗水即将掉落在一具具小巧的猫尸上，沈晶晶不得不扬手擦一把脸上的汗水。 “下一步，要将他们埋在哪里呢？”沈晶晶忙忙活活的头也不抬，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快。 黑猫眼睛出现苍白色，蓝宝石般的光泽早已隐去，周身油亮的黑毛也逐渐化成灰色，接近透明。 猫鬼低头深深看了一眼八个小rou团，泪流满面，口中镇定的回复道，“在我周围，以阴阳图谱形式，一边四只。” “好。”沈晶晶麻利的将猫尸首埋回去，填平土坑，上面放上石子，又用匕首的刀柄围着猫坟半米外，画了一个太极图。 她头也不抬的将八只小猫一个个安葬。 “将我的尸体，刨出来吧。”猫鬼的声音很虚弱。 啥？刚埋下，又要我刨出来？ 沈晶晶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擦汗，“你耍我呢？” 对方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哽咽。 这聒噪的母猫，真是不好伺候。 “你。”她极为不耐的抬起头来看向始作俑者，见到对方的鬼体呈现透明的灰色，眼睛也变成纯白色，没有瞳仁没有血丝的时候，尖叫道，“你，你的眼睛？” “我即将灰飞烟灭。”猫鬼勉强笑了笑，向她的方向伸出猫爪，“尸体在固定好孩儿们的八卦投胎图后，就必须刨出来。不然我灰飞烟灭，尸首却镇压着孩儿们不能顺利投胎。” “什么什么情况？”有点晕。 “尸首所在是投胎八卦的阵眼。挖出阵眼，就能启动转世投胎阵。孩儿们，就可以平安投胎去。” “你？”沈晶晶晃了片刻，诧异道，“本来是只有你可以投胎去，但是你为了腹中的孩子，宁愿放弃自己的投胎，利用八卦阵将机会转给他们？” 黑猫转动纯白的眼球，不语。 沉默，就是认了。 沈晶晶含泪，“罢了，你竟然对我说谎，我沈晶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动物给欺骗了。” 猫鬼嘴角含笑步步后退，直退到没有月光照耀的地方，形体渐渐散去。 沈晶晶探身一看猫鬼消失的地方，地上用爪子勾勒出一行蛛蛛爬一般的字----拜托了，打更之前一定要挖出我的尸首，不然我就白死了。 “哎，”沈晶晶深深叹出一口气，心中苦涩。被欺骗后的怨愤，早已被伟大的母爱所代替。 她双手快速的刨出猫的尸首，遵照猫鬼的指示，迎着月光，将尸首悬空放置一刻钟。 “呜~”遥远处，不知道是谁，吱呜了一声。 这声音，是人的。 有人来了？ 那么仓促吃惊，难道是被吓的？ 沈晶晶条件发射的侧身看去，遥远的地方还是竹林。微风吹拂，竹叶晃动，竹子的主体枝干摇摇摆摆。 没有人啊。 她缓缓的扭回头，继续数时间。 落在二十米外状元郎眼中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一身白衣满布斑驳血迹与泥泞的女子扭过头来。娇俏的脸上，一道道血渍，还有脸上到处是混着汗水和血迹的泥土。 那女子一手提着被开过膛的黑猫，拿着匕首的另一只手对着自己的方向晃了晃。 狰狞的脸，满是凶悍的看向自己。 “呜~”李明朗险些控制不住，即将发出第二个喊声。 他捂住自己的嘴狠狠咬住嘴唇，慌忙后退。 深蓝长袍的男子倒退着，跑出竹林。 微风啊，好舒服的微风，吹走了身上黏黏的汗意。 沈晶晶倒数完毕，将悬在半空的尸首轻轻地放在地上，生怕磕了或碰了她似的。 她用柔嫩的双手一点一点为猫鬼的rou/身刨好一个新的坟坑，将尸首放进去，小心的埋土，道，“安心去吧，猫mama，他们都会有好的归宿的。你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猫mama。安心去吧。” 半盏茶的功夫，相爷自净房（茅厕）走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竹林小径，诧异问道，“状元郎去哪儿了？” 他不过是同状元郎游览竹林途中，恰巧要中途方便一下而已。 该表歉意的事情，他老人家也做了。 状元郎这么仕途蒸蒸日上的年轻人，也很大方没有介意。 可是，咋自己一出来就没见到人呢？！ 状元郎在自己进入净房之前，可是一再表示，要在竹林小径上等自己出来呢。 那小青年还口口声声说喜欢竹子，要趁此机会，好好欣赏一番。 这小伙儿到底是欣赏我家竹子，欣赏到哪里去了？ “回相爷，”一旁静立的小厮连忙答复道，“状元郎忽然说府上还有事情，急急回去了。让小的跟相爷道歉，说是隔日再来拜访。” “回去了？”相爷一撸绵羊胡须，笑道，“年轻人哦，还是毛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