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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连锁反应

    距离庄院遭劫,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一场忽如起来的大雨彻底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刘家庄内,一筹莫展的刘永贵咆哮着,他歇斯底里地叫道:“废物,都他娘的是一帮废物。老子供你们吃,供你们喝,每个月还有大把的银子拿去花,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关键时刻用上你们,可你们倒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只问出来几句流言蜚语,连像模像样的证据都没有,你们这是在应付我吗?还是想让我直接到王腾的大营中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打劫庄园?”

    众人战战兢兢的,不敢妄言。

    “这是乐平,乐平是我刘家的地盘,我再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必须给我查明白,匪祸发生的那天夜里,草上飞与王腾的兵马究竟在哪里,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调动!”

    一众军将明白,这是刘永贵给他们的最后一个机会了。如果不能把握住,只怕人头落地只在旦夕之间。

    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一个小小的刘家庄便搅得乐平风起浪涌,原本各大世家豪族堪堪保持的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局面被王腾蛮横地打破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天夜里,广灵军劫走的并不只是钱粮米粟,他们还打破了刘家牢不可破的金身。

    过去七年来,从未被贼寇打过主意的刘家庄陨落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刘家并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么强大,他们的庄丁依旧是血rou之躯,他们也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一个家中藏有无数钱粮米粟的大户,原本他有着显赫的背景、深厚的实力,各路宵小畏惧,不敢轻易试探,这种平静的局面一直持续了六七年,直到有一天,另外一伙强大的贼寇突然出现,他蛮狠地击碎了大户“强大”的外壳,抢走了所有的一切。

    这时候,所有人才陡然明白,原来,大户也不过如此!

    眼下,刘家面临的情况就是这样。

    可以确定的是,不管这一次刘家能否成功地揪出凶手,日后,各路贼寇对刘家生出的窥视之心绝不会轻易消退。

    有些事情,一旦有人成功了,后继者总会前仆后继。

    搅动了一池春水,王腾可不甘心做一个旁观者。

    在刘家发了疯一般地搜寻凶手的时候,王腾也没有闲着,他写了个条子,让人送到了乐平县衙。

    信的内容很简单,是王腾以大明参将的名义要求乐平为大军筹备粮草。

    乐平不大不小也是个县城,境内也掌管着数万丁口,身为大明参将,虽然还没有交接印信,然而王腾完全有正当的理由来讨要钱粮!

    当文书递交到乐平县衙的时候,县令苗木风皱起了眉头。

    文书虽然没有大印,但是却盖了个醒目的参将印章。

    这王腾还嫌乐平不够乱吗?

    起初,神池镇刘家庄出事的消息传出之后,苗木风便认为这事情十有**是王腾做下的。

    即便后来有消息传出,说那桩事情是草上飞做的,可苗木风依旧认准了真凶,他觉得一切不过是王腾放出的烟幕弹,真正的幕后主使依旧是王腾。

    本以为有了刘家的那米粟钱粮,王腾会拍拍屁股离开,可谁能够想到,他非但没有走人,反而旁若无人一般驻扎下来。

    留下来看热闹也就罢了,竟然还伸出手来,向乐平讨要钱粮。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按理说,官至四品的王腾不会作出太过轻率的举动出来,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应该都是深思熟虑的。

    那么,王腾到底想做什么?亦或者说,王腾想通过这举措来达成什么目的呢?

    乐平的县令苗木风早厌倦了作威作福的刘永贵,这一次好不容易来了王腾这么个搅局高手,他哪里肯轻易放过这等机会?

    琢磨了好一阵子,苗木风才有了决定,他也写了个手令,命人送到刘永贵手中。

    粮食,县城内还有一些,当初,为了不给王腾留下多余的口粮,营中的数百石粮食都被人连夜运出了城外。

    然而,城内毕竟也有千余戍卒,更有县衙内那一大帮子等薪发饷的衙役帮闲,马上就到三月一发米的日子了,为了防止兵卒、衙役闹出事端,县衙的府库内还存有压箱底的百十石粮食。

    这一次,县令苗木风打的就是这些米粟的主意。

    书信传递到刘家庄刘永贵手中的时候,他正在气头上,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发泄。

    冷不丁的看到苗木风的文书,刘永贵更是勃然大怒:“好一个苗木风,我道你为何要留下那百十石粮秣,原来是想在这时候露一手!好,真是好的很!”

    嘴里说着狠话,其实刘永贵心里已经有些打鼓了,看来,那夜刘家庄破院被劫带来的影响远远不仅与此。

    连一向慎小谨微,夹着尾巴做人的苗木风都敢堂而皇之地跟刘永贵唱反调了,可以想象,在其他的地方,刘家的敌人们会何等的猖狂。

    不过,刘家还没有倒下!刘永贵可不想就这么被人踩在脚下,他决定给苗木风一个深刻的教训,好让他知道,刘家,依旧是乐平说一不二的豪族!

    当苗木风将库存的百十石粮食用大车送到广灵军辎重营的时候,一个流言悄然散布开来。

    “据说县令为了巴结王腾,竟然把库存的粮粟都送到了军营当中去,那可是弟兄们三个月的口粮啊”

    “啊?凭什么要把我们的口粮送给外地佬?”

    “我们还好些,下了衙还能回家讨口吃的,苦就苦了那守城的千余弟兄们了”

    “他们比咱们还倒霉?”

    “可不是,他们的家口又不在城中,要是军中没粮下锅,那他们只能饿肚子了”

    “这帮广灵佬真是可恶”

    “噤声,怪只怪王腾,谁让他是大明参将呢!”

    “天王老子也不能让咱们饿肚子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谈论的几人还是下意识地收敛了声音。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在有心人的传播下,乐平的军卒乡民已经对王腾以及的他的广灵军生出了浓烈的敌对意识。

    广灵军营当中,王腾没想到乐平的县令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交出了粮食。

    这不符合常理啊,对方不是应该与刘永贵穿一条裤子的吗?

    难道说,县令也跟刘永贵不对眼?

    想到这里,王腾急忙把侯十九唤到跟前。

    之前,王腾只顾着谋划劫粮的善后事宜,却忘了打探清楚城中的官员倾轧。

    原本王腾是想通过索取钱粮的事项,与刘永贵好生斗上一斗,可乐平县令却玩了这一出,完全打乱了王腾的计划。

    好在侯十九及时赶到,为王腾释疑道:“据说县令苗木风初临此地的时候还想好生作出一番事业出来,只是却被刘永贵压制的死死的,一开始,仗着股锐气,苗木风还与刘永贵斗得厉害,可一败再败的他,总是被刘永贵打压的毫无反击之力,长此以往,苗木风的棱角便被磨去了,此后,从未听说过苗木风与刘永贵唱过对台戏。”

    王腾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次,是苗木风看准了风向,是想借我这股东风,为他消除桎梏?”

    侯十九重重颌首:“没错,根据暗卫来报,县令调拨粮秣的决定,刘永贵毫不知情,这一次,完全是苗木风力排众议作出的决定。”

    王腾满意地笑了起来,看来在这乐平境内,他并不是没有一个朋友。

    之前,乐平的副将何自休便隐隐透漏出了投靠的迹象,而眼下,县令苗木风看样子也与刘永贵离心离德。

    这说明敌人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王腾抓住机会,另起炉灶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困难。

    说完了好消息,侯十九又将城内的流言说给了王腾听:“现在不知道谁散布了消息,说我们广灵军把乐平军卒、衙役的米粟抢了。”

    王腾拧起眉头,道:“苗木风不会把所有的粮食都给我吧?”

    侯十九连连颌首,道:“没错,据说,当初苗木风就是以发放俸禄的名义才把粮粟留下来的,现在衙役帮闲听说没了粮食,都嚷嚷着要去县衙理论,虽然被压制了下来,可现如今,乐平百姓对我们广灵军很是敌视。”

    王腾摇了摇头,他知道,苗木风这是好心办成坏事了。

    不过,想来,这更有可能是苗木风为了试探王腾所做的一个手段。

    如果王腾连这点小小的麻烦都解决不了,又怎么值得他人投靠,又怎么能够敌得过地头蛇刘家?

    想到这里,王腾笑道:“这个苗木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样罢,我毕竟是参将,虽说征调米粟钱粮是职责之内的事情,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乡民因为我而挨饿呀,嗯,传我军令,从辎重营中取出两百两银子来,等到分发俸禄那天,亲手发到衙役帮闲的手中去。”

    侯十九眼前一亮,这事情如果做的好了,未尝不可以收买人心!

    王腾,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过如此罢了。

    当下,侯十九对王腾更是敬佩。

    神池镇刘家庄,刘永贵已经接连派出了近千人的搜寻队伍,这些庄丁护院把附近数十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都翻了个底儿朝天。

    可遗憾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完全遮掩了贼人留下的痕迹。

    千余人马忙碌了两天,却一无所获。

    刘永贵挥舞着马鞭,狠狠地抽打在几名军校、管事的背上,劲道十足的牛皮鞭撕裂了厚实的衣物,把人抽的皮开rou绽。

    然而,跪伏在地上的几人却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混帐东西!老子给了你们这么多人手,你们竟然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近千石粮食啊,我就不相信没有一个人看到粮食去了哪里!废物,你们这帮废物!”

    刘永贵越想越怒,手里的力道更是一鞭重上一鞭。

    眼看几人就支撑不住,这时候,从门外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好了,兄长拿他们出什么气”,雄浑粗重的声音传来。

    跪伏在地的几个人听到这声音之后都是下意识地出了口气,他们知道,救星来了。

    就连刘永贵也闻言抛下了皮鞭,抬头笑道:“唔?是其昌回来了。让兄弟见笑了,这帮杀才实在是太不顶用,给了他们这么长时间,却只从一帮愚民口中问出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实在是不像话。”

    来人正是范其昌,范氏在乐平的大掌柜,他天庭饱满,鹰鼻阔目,看上去便显得深不可测,进入屋内,他深深地盯了刘永贵一眼,嘴里道:“贼人不是草上飞吗?”

    刘永贵闻言一滞,他斥退了闲杂人等,等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便听他阴沉地说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草上飞虽然在乐平境内出现过,可却从未惹出过事端。”

    范其昌似笑非笑,问道:“喔?那你觉得谁是凶手?”

    刘永贵咬牙切齿:“王腾!这小儿没来之前,乐平风平浪静,没有半点差错,可他刚来了半日,刘家庄就出了这档子事,依我看,此事就是他做的。”

    范其昌不动声色:“话虽如此,可你有证据吗?”

    刘永贵握紧的拳头陡然松懈下来,他哑口无言,半晌才叫道:“证据总归会有的,其昌兄弟,有你出面,这了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我们刘家?”

    范其昌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道:“已经来不及了。”

    刘永贵瞋目结舌:“怎么会来不及?”

    “我只问你,再有三天的时间,我们能不能找出凶手?”

    刘永贵有些不确定,“三天怕是不够。”

    范其昌随即颌首应道:“不错,即便由我出马,三天之内也定然不可能找出完整的真相,你有没有算过,倘若加上过去的三天,这一来一回就是六天的时间,六天的时间啊,乐平境内的流言蜚语怕是要炸开了锅。”

    范其昌这么一提醒,刘永贵顿时也变了脸色,他犹自恶狠狠地说道:“只要找出凶手,杀鸡儆猴,我看谁还敢乱嚼舌根!”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