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灵鹫奇遇3

    远远望见游廊上有仙人走动，侍人们被内里的仙师带着，排列整齐地顺着殿后的青石大道往前走。我混入其中，惶惶不安地低垂着头，深怕不知会从哪个角落里跳出个男人来指认自己，要是被国师知道，那我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

    走了一刻多钟，大家都安静下来，四周只闻风声泠泠。大道两旁种着从未见过的树木，高耸入云。风穿梭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令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肃穆谨慎之情。

    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极大的山谷盆地出现在眼前，盆地中亭台楼阁流水，灯火点缀，美轮美奂，甚至有几座宝塔高楼，高出盆地许多，我们站在这样的高出，也只能仰头而望。

    盆地包围在灵鹫山的一圈悬崖峭壁里，无数盘曲纤细的台阶自上而下分岔而置。其中间或有瀑布，数条银龙倾泻如玉，虹光闪烁。顺着盘蛇般的台阶逐阶而下，洞天福地之中，灯火映照犹如白昼，奇花异草，飞檐画壁，诸般闻所未闻的美景足以令人窒息，俨然是一派富贵堂皇的景象。

    我默默看着眼前或熟悉或陌生的殿宇庙堂，旧日西凉王廷的回忆与今日经历重叠在一起，一时间只觉花非花，梦非梦。时光如流水，如白驹过隙，那时的我，可曾体会过“物是人非”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队列的脚步忽然停下了，我正想着心事，冷不防撞在前面的侍人背上，那人心不在焉地扶了我一把。

    我忙点头一笑：“多谢你。”

    她道：“你是新来的吗，你叫什么，我是灵鹫山负责厨务事宜的弱水。”

    “我叫阿墨，是从颂剑阁过来的。前面这是怎么了？”

    弱水指着前方飞檐玲珑的小小殿宇，那里正聚集了十几个美貌少女，或站或坐围着白石台阶。台阶上斜斜倚着个男子，态势慵懒，手里却拿着一根通体莹绿的横笛，抵在唇边悠然吹奏。

    笛声清越悠扬，音色空灵，涤去体内诸般愁思哀怨，令我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领头的仙师毕恭毕敬地候在一旁，待他吹完这一阕，方朗声道：“见过三太子，小的们扰了您的雅兴，罪该万死。”

    我心下诧异，原来那人就是海皇三太子寒洲？

    那男子扶着下巴，将那根碧绿横笛放在指间把玩，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黑压压一群人，目光犹如融融春水，一个个自侍人们的脸上略过，凡是与他目光对上的，都觉浑身暖暖，微微醺然。

    中天的女仙徒们个个都是姿容秀丽出众的美人，这三太子在里面竟然更加出类拔萃，他就这么懒洋洋地坐在眼前，竟与我心目中清秀瘦削的仙人模样截然不同。

    他的肤色犹如古铜，长眉入鬓，甚至可以算得上英气，笑起来却仿佛暖风扑面，有一种独特的出众。心软些的姑娘很容易就生出亲近之意，怪不得他吹吹笛子，周围就坐了一群少女如痴如醉地陪着。

    弱水显然是被他的美色晃得两腿发软，缓缓靠到我怀里，声若游丝地感叹：“好……好美……阿墨你别放手，我站不住了……”

    我哭笑不得：“才看一眼你就软了？”

    “这么多人，不会是中天新收的修炼弟子吧？”三太子的目光扫过众人，笑吟吟地问领头仙师。

    “回三太子的话，这些人是外围侍人。您来咱们中天灵鹫山，特地安排他们进来做些准备。小的一定看好他们，不让这些俗人扰了您的清净。”说着便领我们这群人远远地回避他，自殿后绕路。

    “阿墨……我、我脚软，走不动路！怎么办啊？”弱水哭丧着脸，死死地拽着我。我笑着摇摇头，这姑娘真是没见过世面，只好无奈地架着她的胳膊，跟上人群。

    忽听“砰”的一声，弱水手里的一只玉石镯子掉在地上，滴溜溜滚出好远。我急忙扶住弱水让她站稳，自己弯腰去捡，却有人早我一步弯腰拾起了玉镯，衣角随风舞动，上面用暗银线绣着一朵芍药，正是海皇三太子。

    “嗯，玉石质地盈透，触手温润，乃是羊脂玉中的上品。是姑娘的？”他将镯子送到弱水面前，微微一笑。

    弱水大约已经酥软得找不着北了，整个人瘫在我怀里，喃喃地道：“是……是我的……”

    三太子“嗯”了一声，尾音绵长诱惑，忽的抬手，指尖轻轻地捏住了弱水的下颌，低下头，鼻尖离她红唇不到三寸，细细密密地打量她。

    可怜的弱水，快要晕过去了。

    有风吹起，细细密密的幽香散发出来。三太子双目微合了一下，忽又睁开眼，捏着她下颌的手指一紧，低声道：“姑娘，你好香……”

    “咻”一声，我发誓那一瞬间真的看到弱水的魂魄从头顶冒出来，手舞足蹈状若疯狂地扭动着——在过度刺激的兴奋下，她居然晕过去了。

    侍人们一阵手忙脚乱，扶的扶，抱的抱，赶紧把这个丢人的丫头弄走。我趁乱跟着人群一块走，头也不敢回，耳根烫得好似刚煮过，也不知是尴尬还是后怕。

    不会错，在假山石壁中碰到的那个登徒子，就是这个人了。真没想到，他竟然是海皇的三太子寒洲。

    我脱力地吁了一口气，没来由的陡生一种前途漫漫，凶险异常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