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夜
许是连续奔波了数日，终于得以在一个像样的住所住下，当晚，高冉几人就好似一下子就将积累了数日的倦惫全都尽数释放出来一般的明显感觉困惫不已！连晚饭也省了！几人在夜幕才刚降临没一会儿的功夫，竟就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沉沉地睡下了。.——唯独董天一一人是清醒着的。 但自他私自离开董府后，至今已过了快三天了。即便他事先已吩咐了自己的亲信至少先替他隐瞒他的行踪三天，但估计这会儿府里的人多半也已经察觉到了他其实并非是为处理董家的事而外出，而是私自出走了！ 所以，若他不连夜赶回离这座私宅差不多有一天脚程的董府，只怕他的亲信很可能就会因他的私自出走而遭遇不测！ 再者，他也不想因他一时冲动的私自离开，而导致他的这座私宅的曝光，进而威胁到高冉一行人的安危——尤其是高冉，若让董家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她与他的真实关系，只怕她会凶多吉少！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连夜赶回董府！ 好在在他离开之前，他已与高冉提及了此事，尽管她并没有问及他决定要连夜回府的缘由，但他依稀能觉察出她似乎是已经猜到了这其中的缘由，所以才没有追问他——她是不想令他为难。 “唉！”董天一不觉叹了口气。 尽管高冉的聪慧机敏，确实能让他省不少心，但，也正因如此，若他想要真正抓牢她，怕也是希望渺茫啊……倒不如说，她能像现在这样做出这样的让步，于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董天一不会不知，若高冉可以不必背负这世间女子生来就必须背负的“责任”的话，若她真的能够顺从她自己最真实的心意去选择的话，那么，她最真心的选择就决不会是他！不止是他，她恐怕也不会选择高兮的！因为，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要与谁厮守一生，而是想像赵奕那样，可以一个人自在逍遥于天地之间！ 董天一其实心里一直就很清楚：高冉其实骨子里和赵奕是同一种人，只可惜她身作了女儿身……但，另一方面，他又很庆幸她是女子，否则他只怕是没有机会留在她身边了！ 这点，其实早在他从她初来书院与他和云臻一起踏青那日、站于山巅即兴吹奏的那曲子里，听出了她对自由的向往、恨不得能与天地融为一体的那种心情时，他便已有了些觉察…… 而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她所给他的直观感觉，以及昨夜她对他们坦诚说明的她的底线要求，这些都无不令他更加笃定了他对她的最初判断：他确信了，于她而言，自由胜于一切！而她之所以愿意选择他们，只是因为面对现实的逼迫，她不得不做出的最基本的让步！但，于她，却并非是非他们不可的！否则，她就不会特地向他们指明她决不让步的底线要求！——但她的真实用意，他又怎会不知？！ “也许，我是该知足的……” 想到那些过往，董天一心情颇有些复杂地抬头仰望了下头顶的那片漆黑夜空，偏偏今夜还是这儿很罕见的阴云密布的天气，连月亮都看不见，就更别说满天繁星了！——但，这样的黑夜，却反倒更衬了他此刻的心情…… “呵！”董天一略有些自嘲地冷笑了一声，而后便驱马离开了私宅，一路直奔城门。尽管此时城门已关，但他却能利用自己随身携带的董家信物所赋予他在这边境处的特权，让城门守卫为他特地开了城门，连夜驱马离开了此城、直奔董府而去。 而这厢，高兮睡到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但待他清醒后，却又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梦见了什么，这才把自己给吓醒了？！ 但既已清醒，倒不如趁着夜深人静，自己独自一人好好想些心事。——于他，此刻的静谧氛围正合适。 “高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若你真懂冉儿，你便不难看出，她会选择我们，其实也是她做了‘让步’后的选择。所以，若你也想留在她身边，那最好还是先看清楚我们在她心目中的真实分量为好！ “自然，冉儿待我们都是真心的。这点，我从不怀疑。但这份真心却是决不能与她对自由的渴望相比拟的！若我们毫无自知地去逼迫她，只怕最终她会为了自由而舍弃我们！ “高公子，我想你应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冉儿会非我们不可吧？！她即便对我们有情，那也是与我们对她的情意是不同的……” 昨夜，董天一与他单聊时的直言不讳，令高兮真正相信了他对高冉是真的了解，并且也终于认同了他的确有资格与自己平起平坐！ 有了这份认同后，对于董天一刻意要与他单聊的真实用意，高兮便也不再提防有他，倒是罕见的也同样变得坦诚了。 所以他当时才会回道：“董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瞒你说，你的想法我也赞同！看来，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和睦共处才是真正有利于我们双方的选择了！尽管我确实不愿与他人共享冉儿的情意——包括董公子你！但无论如何，‘共享’也总好过彻底失去——这道理我懂！” “如此说来，我们是已经达成一致了？” “嗯！董公子，据我了解，我是虚长你一岁的，不如今后你就唤我‘高兄’如何？” “好！那高兄，今后你便唤我‘董弟’就是！” “好！一言为定！那今后就要请董弟多多指教了！” “哪里哪里，应该是小弟烦请高兄多加关照才是！” “呵呵，那我们彼此彼此吧！” …… 昨夜与董天一的那段短暂的私聊，如今再次回想起来，高兮这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昨日的那段短暂的失态是多么的不理智！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因为董天一的突然出现，就被感情一时蒙蔽了理智，还险些因为自己当时的极驰骋而与高冉他们失散！ 思及此，高兮既后悔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但又有些庆幸自己那时的及时清醒，但更庆幸的，还是自己当时即便一时冲动，却也只是选择了用那种方式去泄心中的不快，而没有用更直接且激烈的仅是针对董天一一人的敌对方式去泄他心中的不快。否则，此刻的他就决不会仅仅只是后悔而已了！ 而想到这些的时候，他不由得又再次忆起了自己当时究竟为何不快？——是因为高冉当时的冷静沉着与他的明显不快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反差，使得他不得不正视到一个事实：尽管她的确说过喜欢他，他也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但他却不能再骗自己了，他必须承认，她对他的喜欢与他对她的喜欢其实是不一样的！甚至，可能即便让他等上一生，她也不会真正感同身受的明了他对她的感情…… 高兮在倍感失望和受伤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从很早以前就已经觉察到了：在他看来，这是高冉性格中的最大缺陷，她似乎天生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至少，他更愿意去相信，并不是她不想明白他对她的感情，而是她真的无法理解！所以，对她而言，她能像如今这样的对他有些感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尽管这样的感情实际上也是很脆弱、很容易失去的…… “唉——” 高兮不觉长叹了口气。此刻，他一方面很庆幸自己最终还是把心中的不快强忍了下来，并且决定不再计较此事，更不打算让高冉知道此事，但另一方面他也终于愿意承认了一个注定的结局： 既然他坚持要选择高冉，那么他就必须要为了自己的这一选择而自此之后都要始终克制着他对她的感情。否则，他就会想要对她付出更多，并且在付出的同时，又希望她能回报他更多……但如此一来，他不仅会因此而使自己遭受更多的失望和伤害，同时也会给她施加了更多她并不愿承受、却又始终勉强着自己去承受的压力——但问题是，以高冉的秉性，一旦这份压力积攒到了她所能忍受的极限，那她就势必会为了让自己得到解脱而最终狠下心来彻底舍弃他、以及与他有关的一切！ ——这点，他相信高冉是做得出来的！——无论对象是谁！ 所以，若他坚持选择高冉，那么他就注定了要始终克制自己，既不能过分放任自己的私欲，也不能向她要求过多——就像高冉昨夜明白要求的那样：要尊重彼此的真实意愿，不要勉强对方。 这在他看来，不仅是高冉的底线，也是他今后在与她和她的其他两个未婚夫一起和睦共处时，彼此间都必须时刻谨守警惕着的各自所能被允许放任的“适度范围”。 若他做不到，那么他便注定要受伤！而这样的伤痛，却是无法归罪于伤他之人的…… 如今，当高兮把自昨日起就始终烦扰着他的那些事又再重新想过一遍、重新捋顺了自己的想法、重新梳理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他知道他必须明白、也必须接受一个事实：昨日，即便让他与董天一互换位置——即便高冉偶遇的人不是董天一、而是他，她会有的应对反应也多半还是会与昨日一般无二的！她与他不同，她不会因为偶遇的对象的改变，就会在心态上产生太大的起伏变化。否则，她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高冉了！ 尽管这样的高冉，在那样的时刻却仍能淡然处之——这多少还是令高兮有些受伤、失望，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除了那样的时刻之外的其他时候，这样的她，才是她真正吸引他的魅力所在！ 所以，若此刻他心里还有什么不甘的话，那他也只能是冷冷的对自己自嘲一句：“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