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现身

    王萧赶到礼堂之时，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只等彩排了。【】林洛漪见了王萧，收起往日一贯的娇婉可爱的模样，十足认真的就着剧本台词指指点点的对他说了好多，直到最后才贴心柔和的补充道：“大概就是如此，总之辛苦你了，王萧哥哥。”

    王萧早已经这些剧本台词背得烂熟，连连点头，心道：“洛漪妹子虽然平素是一副软软娇俏的模样，处起正事来却丝毫不含糊，无怪她能主持策划这么一个大型节目了。”

    自刘亚东出事之后，关于柏戈一角的候选实是难以尽数，有他人推介的，有毛遂自荐的，以东南大学的影响力，舞台剧的话题性，剧本撰写人白炳鳞的名气，能够在其中饰演主角，到时候想不好好露一番儿脸都不可能。在众人还为了主角一选纷扰争持在教室的时候，林洛漪却早已不动声色的将事情与王萧谈妥了。

    当众人听闻林洛漪竟选了校内那个知名的“女寝色魔”作为主角时，惊愕、诧异、愤怒、反感等诸多情绪，不一而足，虽然那小子长得是一副清矍飞扬的好人嘴脸，可暗地里所作所为实在是无耻龌蹉之至，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可别辱没了东南大学这块招牌。

    可林洛漪再次展现了她那固执与坚持的一面，独持己见，力排众议，说是除了王萧以外，绝无第二人能将柏戈演好，只是众人决计不允之下，她只好将话说死，虽言辞间极为客气，但意思就是：你们若不同意王萧饰演柏戈，那么她也直接罢手不干了。

    众人又惊又怒，全没料到林洛漪下得如此决心，浑不解她为这舞台剧费神劳心，奔走不休，花了偌大心力，怎么就为了一个色魔说不干就不干了呢？他们却不知林洛漪策划这一出舞台剧的心意，便是为了回护那时因柏戈声名不佳而颇为苦恼的王萧罢了。

    校庆渐近，主角更迭已经足够麻烦了，若此时全程策划的林洛漪再中道退出，那么舞台剧或会因仓促之间筹措排演不当，而终成泡影，就算到时候能勉强登台演出，怕也不得不缩水失色。一时之间，林洛漪与他们相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在此一片僵局当中，却是白炳鳞说道：“要不我们就尊重学妹的意见，用王萧当主角吧？”众人都是一怔，齐望向白炳鳞，都知他轻易不开尊口，此刻开口却又出此惊人之言。

    白炳鳞面对众人的惶惑质疑的目光，淡淡一笑，温言道：“这事情最早便是林洛漪学妹发起的，后来我听说了，觉得有趣，这才加了进来。起初那些日子，这个节目受到了学校上头的刁难与阻挠，也是在学妹不懈坚持与多方奔走劳碌之下，才得以保留下来。到了后来，柏戈在陵谷大道一战功成，名动四方的时候，这节目才引起了校方的重视，调拨了足够的活动经费与人手进来，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所以我想问问在座的诸位，你们有多少人是那时候才进入这个节目组的？”这一席话，词锋含蓄，却又不失犀利，点明了对这节目功劳最大的便是林洛漪，对于自己的动机只用“觉得有趣”轻描淡写的带过，却分毫没提起自己的贡献，似是从一个外人的角度说理，却又在最后拿捏分寸的稍稍讥讽了众人。

    众人相顾默默，既知身为编剧与反派主演的白炳鳞与林洛漪持相同意见，也就不好再出言驳斥。

    白炳鳞接着说道：“如你们所知，王萧这个人确实声名有......有些狼藉，但好在他足够有名。不管是什么名声，只要他有名，这就已经足够了，你们明白么？我们需要的是节目的爆炸性、议论性与话题性，一个名声在外主角，不正是得其所需么？说得难听些，越是出位与无耻的自我暴露，便越能吸引校内外所有人的注意，只要抓得住他们的眼球，我们便成功了一半。与其在这里空耗时间，为了主角一选而多做无畏的争执，搅得戏剧难以上演，倒不如定下决心，同心协力，早些开工为好。到时候在校庆晚会之上大出一番风头，诸位不也与有荣焉么？”这番话层层说来，有理有据，循循诱导，众人都不自禁的或明着点头，或暗暗同意。林洛漪欣喜无已，朝白炳鳞点点头，意示感激，他淡淡一笑，颔首回礼。

    白炳鳞眼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尚自拿捏不定，朗声说道：“怎么样，诸位，同意或是不同意，一言而决，还犹豫畏缩的浪费什么时间？”字字逼人，掷地有声。

    懦默良久，当先便有一人道：“反正也没时间了，那......那就王萧吧。”这一言出口，便立时有几人附和道：“好吧，好吧，王萧就王萧吧。”“我倒是无所谓了，王萧也行。”余下几个沉稳持重的人，心中虽颇不以为然，却也就不好说些什么。林洛漪喜形于色，忙站起来躬身道：“那可就说好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我负责了，会跟王萧哥哥沟通妥当，绝不让你们失望。”

    如此，选角一事才有了定论，费了如此周折，林洛漪也未曾跟王萧提起，只是想着他王萧哥哥日日夜夜的要对付那可怕的tadl，这些许小事也就不来麻烦他了。待他上台之时，才热切兴奋的鼓励道：“那可就看你的了哦，王萧哥哥。”王萧长呼一口气，觉得胸口的炽灼之感稍稍好些，这才双指一掠，说道：“没问题。”

    王萧果然没有让林洛漪失望，在原剧本柏戈正气凛凛，太过模板化的缺点之上，自出机杼，随意挥洒，将柏戈重新演绎的活灵活现，跃然台上。除了第一次表演，略显生涩，加之有伤在身，有些气力不足之外，可谓别无缺点。两幕演罢，台前幕后的人皆是既惊且喜，全没料到这校内臭名昭著的变态色魔，演起戏来却是如此得心应手，浑如天成。他们又哪里知道眼前这人便是柏戈本尊，实乃本色演出罢了，比之那剧本上的人物，可要生动的多。

    四慕戏罢，在灯光飞旋中，王萧手持精致的厄特拉仿制品，放倒了白炳鳞饰演的大反派之后，飞扬跳脱的性子一发，忍不住双指飞掠眉间，笑道：“打完，收工。”林洛漪“哎唷”一声，心道：“王萧哥哥可演得太投入了，这......这不是跟柏戈一模一样么？万一，万一......”众人大笑，均从新闻媒体上得知柏戈有如此手癖，还道是王萧排演前做足了准备，不由收敛起对他的不服轻蔑之意，都想道：“林洛漪说得没错，要饰演柏戈的话，除了王萧以外，不作第二人想。”

    幕布落下，王萧招呼道：“洛漪妹子，这下可以了么？”林洛漪微笑着在后头打了个手势，示意已经结束了。

    王萧笑道：“是嘛。”转身瞧见白炳鳞仍躺在地上，走近喊道：“喂，白大才子，起来吧，已经演完了。”但见白炳鳞仰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微笑道：“是了，我知道了......”王萧奇道：“诶，你说什么？什么知道了？”白炳鳞半撑起身子，坐在地上，双目盯着王萧，再不回避，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来。王萧心头一突，霎时精神集束起来，清清楚楚听得他说出的是“柏戈。”二字。

    他蓦地呆怔了，浑不知他说此二字的意义，对上了他一如戏中那空虚孤寂，无喜无悲的眼神，脑子里蓦地里掠过一句话来：

    “所谓的无欲无憎，也可以说是无欲无求的空虚，而空虚这东西，是会把人逼疯的。”

    两人就这么静默相对，好似时空静滞一般，除了可闻的呼吸之声外，未有稍动。

    “啪”的一下，林洛漪碰了碰王萧的肩膀，瞧了他们一眼，笑问道：“王萧哥哥，学长，你们这是怎么了？太入戏了么？”白炳鳞微笑道：“是啊，他演得可真不错，连我都差点分辨不出来了，不错......”王萧嘴角一勒，有种被识破的窘迫感，勉强而笑，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洛漪笑道：“是么？刚刚在后台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说的，王萧哥哥的柏戈演得可真是神气活现的。现在你们也满意的话，这就好了，只要接下来的几天好好排演，咱们这节目一定会大获成功的。”白炳鳞应道：“对，一定会造成轰动，大获成功......”

    王萧怔怔对上他的目光，仿佛被拖入一个空荡荡的虚空漩涡当中，一时间心跳失据，说不出话来，忽地胸口剧痛，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林洛漪惊道：“王萧哥哥？！王萧哥哥？！”王萧无力回答，最后一眼，瞥向的正是兀自微微而笑的白炳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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