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应聘
香芹猛然一掌使劲拍在正聚精会神地大口吞咽西瓜的梁落生的肩膀上，惊得他嘴中的汁水卡在了嗓子眼儿里，顿时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她睁着大眼睛看了看白净的手掌心那一小滩红色的液体和花斑蚊子的尸体碎片，对着一脸囧态的梁落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展开了一个带着甜味的傻笑。 “吃完赶紧进屋吧，天儿开始黑啦，咱这儿的蚊子都厉害着呢。”梁母的额头析出了一片细小的汗珠，此时正坐在院里的小木桌子旁使劲地扇着风，时不时还用扇子在空中挥舞驱散着周围一群奋不顾身地试图与晚餐进行决战的勇敢生物。 梁落生似乎倒是毫不介意奉献出自己的血rou去喂养它们，反正在部队这么多年，每到夏天的夜晚，脸上涂着厚厚的迷彩，一动不动地静卧在草丛中去享受浑身上下的刺痒已然成为了家常便饭。而它们不停地去刺激着战士们那早已疲惫不堪甚至是昏昏欲睡的身体，也恰好起到了一个无形的监督和提醒的作用。长此以往，双方就这样结下了一段深厚的情谊。 看着梁落生十分享受地吃着西瓜，香芹把自己面前的那几块也悄悄地推到了他的胳膊旁。梁落生停下动作，侧头对着她露出了疑问的眼神，然后用手指了指西瓜示意她快吃，香芹却只是用双手托着粉腮，侧着脑袋微笑着摇了摇头，满眼流露出的尽是爱意。对她来说，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大快朵颐要远比自己去品尝要幸福得多。 从退伍回家到现在已经半年有余了。有关过去那件事的调查耗费了梁落生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尽管有了一定的进展，但如果没有更加关键的线索出现，之前的这些努力也实在难以称得上是有效。单凭一个人，想来继续把时间全部用上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即使有，那天何时可以到来就更加是个未知数，梁落生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 更何况... 自从当年拆迁后建了那个诡异的垃圾处理厂，梁家庄的很多民众们就学着利用起了这个资源。曾经常年依靠种地为生的人们开始做起了垃圾和废品回收的买卖，自家的农田则尽可能地承包出去。开始还有不少人会接手，随着垃圾和废品生意在村中逐渐盛行，愿意承租的人变得越来越少，租金价格也是越压越低，再到了如今，宁愿家里的地空闲荒废着也毫不理睬的人也慢慢开始增多。 出于那件事的情感因素，梁落生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绝不和垃圾处理厂打交道的住户之一。之前家中的收入来源除了依靠出租田地和梁落生节省下的部队津贴之外，梁母也时常去接一些邻里的针线活以贴补家用。好在小豆读大学期间一直都在努力地勤工俭学，并不需要为他负担过多的学费和生活费，因此这个家几年来的生活也还是能够温饱兼顾，并不十分吃力。 这样的状况如今显然有了变化。 租金收入越来越可怜，部队津贴也不仅不再存在，反而家里还多了梁落生一张嘴吃饭。而梁落生从几个月前虽然找了工作，但是由于学历资历较低，加上依然需要分出一定时间去到处走访调查，目前仅仅只是在一家饭店打打零工，挣些微薄的收入。这样的现实情况导致家里的经济出现了危机，因此，梁母近期开始不止一次地提到了从市里收些废品回来的想法，但遭到了梁落生的强烈反对。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不可能让自己的老母亲去做这件既昧心又辛苦的事情，另一方面，他也总会感到十分尴尬和心酸，但他能做的，也只是不断地去拜托为数不多的几个熟人帮他多多留意或者推荐更好的工作。 “妈，明天一早我要去面试个工作，应该相当适合我。”梁落生嚼着西瓜，突然从嘴角挤出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工作？啥样儿的活儿呀？”梁母问道。 “我给您念念啊。”梁落生掏出手机，找到了今天那条王昌突然发给自己的信息。 急聘保安部经理一名，要求： 1、年龄30岁以下，无犯罪前科，仅限男性。 2、外形端正，仪容整齐，健康无重大疾病。 3、身手矫健，身体及心理素质过硬，部队退伍军人优先。 4、户籍为上江本地者优先。 5、能接受长期夜班和加班者优先。 待遇：税前5000 年底奖金分红，五险一金，每周单休，提供晚餐夜宵，距家较远者可提供住宿。 工作时间：晚19:00~早5:00 以上就是招聘简章的内容，此外还附有联系电话、地址及邮箱。 据说这是王昌那厮在招聘尚未开始之前就通过私人关系套来的信息。这一点很重要，可以保证梁落生在大批竞争者到来之前捷足先登。 梁落生认为这简直就像是专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职位。不仅要求中的哪一条都与自己是那么的符合，而且待遇和工作环境也远优于现在的工作。还有，这份工作的时间是晚上，这样的话，即使白天需要出去办事也完全无需再小心翼翼地应对老板那阴沉的脸色。 只是，在对着母亲和香芹读念短信第一行文字的时候，他省略掉了“桥花溪夜总会”这几个字。 急聘桥花溪夜总会保安部经理，真实的内容他念不出来。毕竟夜总会这样的风月场所，在一般人的心中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特别是对于思想保守传统的人们来说，可能更容易理解为那里完全充斥着各类坏人。梁落生不想让母亲和香芹担忧，更不希望实话说出来后遭到母亲强烈的反对，因此他从一开始就刻意回避了这样的字眼。 “这是哪儿的工作呐？”梁母还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呃...朋友说是在西郊的一家大酒店，名字我忘了，明天再问问吧。” “哦，大酒店还挺好的，那你今晚可得早点睡啊，明天赶紧过去看看。要能成的话，那可比你现在强多啦。” “是啊妈，我就说了嘛，我早晚肯定能遇到合适的工作，也能养活咱家，所以您老就别总琢磨其他的了。”梁落生庆幸母亲没有追问下去，赶紧低头又啃了两口西瓜，把话带了过去。 上江市的西郊在十几年前只是一片鸟不拉屎的荒地。 自打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城市圈房地产业的高速发展，市内原本一两千甚至几百元一平米的房价已经在短短数年内飙升到了七八千元，至于中心区域那些商业繁华、交通便捷的地段更是出现了每平米一两万的超高价格。寸土寸金四个字不仅使得百姓在市内购置房产愈发困难，就算是不差钱的地产开发商，也开始将目标逐渐对准了市郊那些尚未开发的廉价地块。这种买卖双方视线的共同转移，造就了在当下的西郊，高级住宅区们如雨后春笋般大片冒出。 “就算是盖在高级住宅区域内，这夜总会整得未免也太大，太过于豪华了吧？”梁落生在一位经理秘书的引领下边参观边在心里暗暗惊叹着。二人穿过夜总会内部一条宽大而又金碧辉煌的走廊，进入拐角的一个员工专用电梯，向楼上的办公区移动而去。将梁落生带入总经理办公室之后，这位女秘书就迅速退了出去。 梁落生先是对着宽大的办公桌后的二人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来，大步走上前去坐在了二人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对方是一男一女。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头上打有少许发胶，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穿一件浅紫色衬衫，西服的上衣则整齐地搭在了椅子的后背上。他微笑着将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桌子上，一双扁小得看不清瞳孔的眼睛正在透过散光镜片认真地审视着他。而女人一张天然的娃娃脸看上去则使得她明显年轻许多，五官长得十分周正，嘴角下方有一颗细小的美人痣，一头柔顺的长发从单肩披下。她脸上的妆容并不算很浓，唯独眼线化得稍重，略透出几分妖媚的感觉。穿着上看，一身女性商务套装尽管修身得体，但却似乎掩盖不住那股喷薄欲出的青春气息，因此给梁落生的第一感觉与其说是成熟大方，倒不如说是刻意伪装老成更为恰当。 女子手掌向上摊开指向身旁的男人，首先开口说道：“简单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桥花溪夜总会的老板，丁耀丁总经理。我叫许佳莹，是桥花溪的人事部经理。” “丁总好！许经理好！”梁落生向两个人打着招呼。 “梁落生，是吧？”丁耀说着朝他伸出手来，梁落生恭敬地双手递上简历。 十分钟后，丁耀认真地看过了简历，递给了一旁的许佳莹。而许佳莹则根本没有去翻看简历一眼，只是将它轻轻地放在了手边。 “条件不错，我很满意。”丁耀语气平缓地对着梁落生吐出一句。 “那么您的意思是？”梁落生内心里有些小激动，但却没有表露在脸上，同样用着平缓的语气问道。 “丁总的意思是，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许佳莹说道。 “我家住在南郊，需要回去收拾整理一下东西，但我想不需要很久，最快后天就可以上班。” 许佳莹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丁耀低声说道：“丁总，您看还有别的需要说明的吗？” 丁耀没有回答，他翘起二郎腿，身体向后靠去，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对着梁落生说道：“关于你在这里具体的工作内容，等你来上班之后许经理会慢慢给你介绍，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想提醒你的是，这里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不久你就会看到或者接触到一些不太寻常的东西，那个时候，我希望你牢牢记住自己的本职工作，多做事，少说话。还有，保安部经理这个职位也许不会让你一直做下去，桥花溪也只是我手下的一个夜总会而已，如果你做得够好，我在上江市还有其他的产业，到时可能会调动你去做其他的工作，也希望你能服从安排。当然，待遇方面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丁总，老实说我有点没听太懂，希望您能说得更直接一点，所谓不太寻常的东西是指什么？” 丁耀没有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梁落生那张有点错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