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选择
一袭白衣胜雪，随意披散在肩上的墨发在风中肆意舞动，衣袂翻飞，那颀长的身影就那样笔直地站立着，任调皮的雨滴润湿衣角和发丝…… 眉如远岫，浓密的睫羽含着水一般的眸子，似乎轻轻一触便会碎了满地，秀挺的鼻子下，薄唇似被花色沾染过那般惑人，润泽动人…… 殷箬凌脑中闪现一首词——《画中人》…… 似泼墨画，撑着油纸伞，独自在静驻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紫鸢一样的颜色，幽冷清雅， 紫鸢一样的芬芳，十里飘香， 紫鸢一样的忧愁，惘然惆怅， 他静默地走近， 走近…… 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 结满了散不开，剪不断的愁绪…… 离歌…… “你来了……” 殷箬凌放下棋子，对面前的人微微一笑，示意离歌在自己对面坐下，“我没有忘记，所以这一次我来等你……” 殷箬凌并不只是单纯想来听雨阁下棋打发时间，而是等人。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要做个了结。 即使他不愿意与她定下一年之约也无妨，只不过不是自己人的话，她就要费多些心思了。 但是殷箬凌潜意识中还是希望离歌能与自己一道，希望与他能够好好相处，哪怕只有一年…… “殷箬凌——” 第一次听到离歌叫自己全名，她应该感到高兴的，抿唇望向离歌淡笑。 “你究竟想干什么？” 其实那次殷箬凌的失约他确实对她很失望，但是他毕竟还是很清醒的，这是殷国，她又是一国之君，她想怎么样他能如何？ 脑中浮现处殷箬凌中毒受伤那晚，他给她处理伤口，她像个小孩子一般笑嘻嘻地看着他，他却像大人一样一边帮她包扎伤口，一边责备着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那段回忆时不时便会钻到他的脑海中，然而每一次的回想，只会更他心绪不宁。 太过美好的东西，就像过眼云烟，消散地那么快，容不得人久久留恋…… “离歌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在怀疑命运之轮是不是坏了，本是不该再出现在生命中的人却毫无预兆又再次出现在面前。明明想要忘记一切，可是连忘记的力气都没有了。想留住，却是没有任何借口……离歌——你可知道你就是那个人……” 那个本该永远不会出现的人…… 看着殷箬凌神色略显悲伤地凝望着不断滴着雨点的灰鸷天空，离歌有些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殷箬凌会说出这样的话。 又是那种淡淡的悲伤的神情，他的心又不可自抑地被刺痛了。 他想不出殷箬凌经历过了什么，让她变成这样。但是他能够隐约感觉到那个人可能与自己有些牵连。 “我从未与你有过任何牵扯，我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命运的安排，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殷箬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离歌，声音幽然，“那你是不愿意吗？” “…………”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之后一切都会改变。你我之间也不会再有这样相处的机会，不过你依旧是越国六皇子，而我依旧是殷国的一国之君。我们之间再无其他……” 其实她想留离歌，一是私心，毕竟她还是放不下那个人，但是更重要的她知道离歌能隐忍留在这不见天日的后宫，肯定另有所图。 她不可能留个隐患给自己，如果他不答应，他们之间就只能是陌路人…… 这个约定看似只是两人之间的君子协定，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 离歌若是答应殷箬凌，那他便是叛国之人，不再是越国六皇子，这不仅会毁了他，更会让越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真的会为了一年之后的自由而让自己背负千古罪人之名？ “如果我想离开这里，随时都可以，并不需要你的允许。而一年之约更是没有必要。” 离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是不甘，因为整个局面像是被她控制着，而他只是被动地回答是或不是。 况且高贵如他，这种处在下风的感觉非常不好，在听到殷箬凌说‘我们从此再无其他……’更是觉得一阵烦闷。 “若是当真如你所言，我想离歌也不会委屈求全了。不是吗？为了保全越国，还是说另有目的？其实离歌明明知道不是事事都会遂人愿的，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她何尝不知道她身边的人都非善类，但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为何不用？ 她本可以不用如此费心，要知道让人屈服的方法可是有千百种的。 但是他是离歌，她不可能做出伤他之事。 离歌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恍然才发现，所有一切她竟是知而不语罢了！ 离歌眼神有些凝重，眼前之人的深不可测和城府让他感觉一阵后怕。 “你是在威胁我吗？” “离歌，我可以威胁任何人，但是对你，我不会——你可信？” ‘我可以威胁任何人，但是对你，我不会’一字一句像是远岫古寺传来的钟声，飘渺如斯，却是那么那么清晰可闻，一直萦绕离歌耳畔，似乎会永恒刻入他心上一般。 “我不会逼你，这个一年之约我说过只要你一直站在我身边，不需要你插手任何事，当然包括越国之事。你且为旁观者，欣赏一局棋如此而已。” 她不想他巻入那深不可测的洪流，他只要作世人眼中的无双公子就可以了。 “我——” “不可以！” 一个青衣身影一闪而过，落在离歌和殷箬凌之间。 “主子，你怎可信这人之言！” 横在中间的青衣男子抿唇回望着离歌，眼中尽是责备。 “你休要在这里花言巧语，想要主子叛国，你是想毁了他吗？！没想到你的心还真是狠毒！竟想置主子于不义之地，让他背负千古骂名！” 厉声地质问让殷箬凌心里升腾起一阵烦躁之感，而离歌却是移开了视线看着听雨阁外乌云密布，丝毫没有转晴的趋势，淅淅沥沥的雨声不肯间歇…… “无双公子如此身份之人，不知为何身边会有如此不懂规矩的人？聒噪的很！”殷箬凌忽然改口用敬称，顿时让彼此之间的距离又远了，说到底他们之间终究是突破不了那身份的牵制的。 “你——” “青，别说了……我们走吧，雨要下大了……” 涧青瞟了一眼殷箬凌，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主子就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既然是尊贵的一国之君，那就做你的女皇，休要把主子拖进去！” 说罢涧青便冷着脸随着离歌离开了听雨阁。 雨势突然猛烈了起来，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一点点模糊。 “我说，你的好意人家好像不乐意接受呢！又要这样不了了之了？” 殷冥雪的声音霎时间响在耳畔。 “你觉得呢？” 殷箬凌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我觉得啊？我觉得直接扑倒，吃干抹净最为适宜！利落干脆！” 殷冥雪一派认真地建议道。 “没脑子……” 只听殷箬凌甩了殷冥雪一个白眼，简直不知道殷冥雪的脑子是什么构造！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 殷冥雪顿时黑脸，被自己黑的感觉真是不好…… “我倒是很好奇离歌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色诱？就刚刚那种态度，就根本不可能。如果是欲擒故纵，那拒绝的太干脆了，而且还是拒绝一次又一次。这越国的人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呢？”殷冥雪自言自语地分析着心中所想。 正如殷冥雪所言，离歌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知晓了，那事情就可以稍微有些好办了。 题外话——《画中人》由《雨巷》的部分内容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