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共话
小柳自顾自的说着话,见林溪低头绣花不怎么说话,也不甚在意,只看着天上的白云道:“那年我爹刚刚去世,后来我弟弟又生了病,钱都给爹爹看病看光了,又哪里还有钱去请大夫。娘每日在家里哭,我就想着一定要让弟弟好起来,我不想看他跟我爹一样一日日的瘦下去,离开我们。我去跟娘说,让娘把我卖进来做奴婢,一来也有钱可以去给弟弟看病,二来每个月的月钱也能让娘减少一些负担。娘刚开始不愿意的,只抱着我哭,说她自己没用,后来为了弟弟,我坚持进来了,现在想来幸亏当时的那笔银子。虽然是奴婢没有自由,可是人活着能吃饭不就好了,要什么自由,吃都吃不饱了,谁还去想自由啊!”后面的语气轻轻一叹,轻柔如微风划过耳畔。 这些话她一直压在心里,今天却说了出来,顿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说完又觉得不妥,看着林溪有些抱歉道:“我说着说着就有些得意忘形了,你别太在意!” “没事,总是憋在心里也不快活,说出来就好了,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林溪放下手里的活计,轻柔的笑道。 “宝儿,也就在你面前我才能这么放松。”小柳挽着她的手撒娇。 “是啊,虽然粗使丫鬟是累了点,到底过得快活多了。”林溪笑道。 “宝儿,哪里有快活,每天都是做不完的活,你还说这苦日子快活,你真是干活干傻了。”小柳心中不解,那些大丫鬟日子可才是快活。 林溪也抬头看着蓝天白云,眼里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能简简单单的这样活着,比起那勾心斗角,每日里被人算计的日子可不是快活多了。 只是太多话她只能压在心里,看着小柳,这孩子跟她不一样,她不能用她的思维去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她笑的温婉:“是啊,日子都这样苦了,也只能这样苦中作乐来安慰自己了。” 小柳被说的不好意思,有些扭捏道:“其实也不是很苦啦,我娘每个月有我的月钱,也不用日日起早贪黑的织布了,弟弟病也好了,再过两年攒够了弟弟束脩的钱,我弟弟也能进学堂了。”说完又咧嘴笑的十分开心:“看到他们过的好,我就不会觉得苦了。宝儿你也有弟弟吧?” “嗯!”林溪点了点头,想到辰儿那张小小的脸,脸色有些落寞起来。 “宝儿,你是不是想你爹娘了。”见林溪面有哀戚,小柳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只是想弟弟了,我爹常常会过来看我的。”林溪将面色隐去,从回忆里出来,淡笑道。 “那不都是一样吗,我也想我弟弟,放心吧,每年姑娘都会给我们三日假的,到时候就可以回家看他们了。”小柳捏着她的手安慰的说道。 “到了时候,总该会见的。”小柳托着腮说道。 “没错,到了时候,总是能看见的。”林溪眼角都是柔和的笑意,老天爷总不会让她白活一场的。 “你想的开就好啦,一到下午就犯困,我去屋里搬把躺椅眯一会。”小柳见林溪脸色开心了许多,以为她想开了,心里也高兴起来,蹦蹦跳跳的进屋去搬椅子去了。 林溪看着她的背影,抿嘴笑了笑,低头继续绣花。 下午的时光过得十分快,林溪绣完几朵桃花,太阳便将下山,看着天边的云彩如火烧般艳丽,然则虽烟霞绚丽,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三月的夜寒气逼人,此时已经有冷气贴着皮肤,丝丝蔓延进身体。 叫醒在身边睡的正沉的小柳,林溪将针线收进柜子里,伸展了一下身子看着还有些迷糊的小柳笑道:“快些去洗把脸,等会让院里的mama看到了你这迷糊样子,可是要挨骂了。” 天色渐暗,墨蓝色的天笼罩大地的时候,巧儿方才回到宿舍里,看着屋里的林溪正将油灯点燃,巧儿手里提着一个木盒子笑道:“今儿夫人高兴,我们这些下人都得了赏赐,这软梨糕平日可是吃不到的,没想到今儿得了一盘子,你快些尝尝。” 说着便开了盖子,里面是一盘雪白的糕点,林溪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捡了一块吃进嘴里,只觉得软糯清甜,入口即化。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般精致美味的糕点,一时间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见林溪吃的享受,巧儿有些得意的笑道:“这软梨糕入口即化,可是月林楼的招牌之一。”
月林楼,林溪自然是听过的,听说里面随便一顿饭便要十几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林溪将糕点吞进肚子,开口笑道:“可真是托了你的福气,这辈子也没吃过这样美味的糕点。” “喜欢就多吃点。”巧儿毫不在意的把糕点都递给林溪。 “吃一块便也够了,你也难得得到这东西,统共也就五六块,我可不敢贪嘴了。”林溪摇了摇头,不肯在接受,说罢从柜子里拿出已经绣好的外套笑道:“你看看可还满意。” 巧儿接过,顺着火光看着修补好的外套,十分满意的称赞道:“这样的一双巧手,做个粗使丫鬟实在可惜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去洗漱,林溪吹了灯,刚刚钻进被窝里耳边就传来了巧儿的声音。 “宝儿,今日府里可热闹了,那表姑娘我虽没有见到,但听几个jiejie说,表小姐长的可真是个极标志的人呢!那表少爷也是一表人才。我还听咱们院里的mama说三姑娘明天准备从咱们院子里拨几个丫鬟婆子过去伺候表姑娘呢,咱们院子里好几个丫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去哪里伺候都是一样的,咱们做下人的只记得恪守本分,好好做事,不让主子不高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林溪翻了个身子轻声说道。 “你呀,从来不会为自己前途想想,你进来都五年了,要是机灵一点,哪里到现在还是个粗使的丫鬟,哪里像我,才进来两年,又不是家生子。”巧儿看着黑暗的空气闷闷的想,这两年的月钱都拿去建立关系了,即便这样,除了让她在院子好过一点,也没其他什么用,再看看宝儿,每个月的月钱都被她爹要去,府里多的是踩低捧高的人,手里没一点银子又哪里站的住脚。 她侧过头,见宝儿不在说话,做了一天事也觉得困倦的很,闭了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