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灭世
枯骨连天，血雾缭绕，一株破碎的石碑伫立在这座山前，其名“久真”！ 黑色的泉水从久真山上奔流而下，几个头骨，在泉水中极速滑落，在山体间碰撞，显得格外狰狞可怕。 路小真意识模糊，在水中拼命挣扎。 但他的身体被一具白骨包裹，两行肋骨，死死地将小真绑在水中，窒息的感觉紧紧的扼住他的喉咙。 此时，全村被屠戮的景象一遍遍的涌入脑海，他看到熟悉的草屋中，流出一滩滩鲜血，路小真如受重击，绝望的嘶吼被泉水淹没，眼泪融入黑色的泉水。 那具白骨绑的越来越紧，带着路小真，逆流而上，直冲山顶。路小真被水中一个个头骨击中，双眼也变得迷糊了起来。 这便是溺死的感觉吗？死了也好啊，反正亲人都走了。 他一遍遍的看见村民们倒下的场景，鲜血从一道道门下流出，血泊铺满地面。 然后是神仙到来，自己跪拜着跑去。 然后……神仙举起双手，对自己充满杀意。 “咕噜、咕噜……” 黑水已经完全呛入口中，小真剧烈的抽搐起来。他两眼空洞，停止了挣扎，因为在这茫茫的黑暗中，路小真毫无生机。 包裹着他的白骨飞速向上，咚的一声撞上一块巨石，竟然直接炸的四分五裂，路小真瘦小的身体被弹出水面。 这条黑水外，乱石血天，血雾弥漫！ 路小真直接被甩在岸边，迷茫中咳出两口黑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却又把黑水上浑浊的血雾吸入身体，他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奄奄一息。 小真费劲的抬起头，恍惚中，他看见眼前跪坐着一名男子，身着极为华丽的衣裳，自己从小在郊野农家长大，还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衣服。 那男子低着头看着他，面容在血雾中隐去。 他与路小真对视良久，卓丽的衣袖轻轻挥动，那男子用深沉的声音说了一句：“要么变成我，要么醒来。” 路小真猛地睁开双眼，此时已是白天。 刚刚醒来，他心中却是一酸，随即悲从中来。 他抬头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早已不在村子了，此时，自己坐在一间明亮的书房内，浸泡在一汪碧水中，碧水莹莹光华，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四周墙壁上，画有寥寥数笔的山水图，让人一看就有一种超然出尘之意。 正堂上，挂一幅大字，只有一言——“真”！ 路小真隐隐知道，自己在太乙真人那道强悍的真诀下昏迷后，可能是被人救走了，带到了太乙真人说过的久真山！ 他见书房无人，便从碧水中走出来，向门外走去。 或许，还有其他的神仙救了村子呢？或许，他们都在这扇门外呢！或许…… 路小真哽咽，心中不敢再想，一脚踏出这扇石门。 门外，是极为开阔通达的大殿，几位神采辉辉的真人，端坐在大殿之上，正在相互交谈。 一个个仙风道骨，恍若神人。 路小真见到几位真人，心中一急，连忙跪拜过去，喊道：“神仙爷爷，求求你们，救救我的村子！” 殿上的几位真人，看见路小真如此，均是眼神一暗，低下头去。 片刻后，一位气度非凡的男子，大殿上久真七子之一，池牧，从座位上站起，开口说道：“小真，生死有命，你先看看这个。” 他大袖一甩，大殿的正中央，立刻出现一片幻境。 “这是太乙真人的残识，事关重大，小真你看看记得多少？” 空中，久真山真气翻滚，向那片幻境涌来。幻境在真气的弥补下，编织出一道画面，画面上，正不停地上演着路小真的梦魇。 那一道道画面，使路小真心如刀割，不自觉地落下泪来。他强忍着悲痛，抬头看着那片幻境，想要弄清村子灭亡的原因。 画面上，村子正流着血，太乙真人正躺在血泊之中。他的身边，站立着一位男子，男子脸色酒红，顶着一个大大的酒桶肚。 此刻，男子脸色忧愁，看着远方，他双手一划，手心竟然凭空出现两道黄色光芒。 虽然男子身材臃肿肥胖，但在幽幽光芒下，他的姿势律动洒脱，踩着鲜血一蹬，直接向云霄飞去。 一阵劲风吹过，几道薄纸，从男人手中极速飞出，向黑夜的尽头刺去。虽然是弹指即破的薄纸，但它散发出的威严，仿佛能撕裂苍穹！ 那几道薄纸在夜空呼啸而过，整个画面在它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突然，画面虚晃一下，湿润了起来。如果这画面是一个人的视野，那此人此刻，应是泪眼模糊，死之将至。 路小真看着湿润的画面，听到有人哭泣一声，惹得自己鼻子一酸，掉下两行泪来。 就在画面临近消失的时刻，这几张威力无穷的符箓，刺破天穹，它本该穿透万物，逆天改命，斩断一切尘缘。但是，它却没有任何声响地，被黑夜吞没。 一个巨大的鬼影，从黑暗的尽头走出，它庞大的妖身遮住了半边天穹，仿佛恶鬼临世，带着不屑和慵懒，睥睨脚下的众生。 夜雨瞬间凝固，它那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向路小真，一眼凝眸，画面轰然消散！ “啊！”一眼之下，路小真只觉得手脚冰凉，胸闷难当，在幻象消散后，自己忍不住轻呼一声。 池牧问道：“小真，那天晚上，你看过这样的鬼影吗？” “爹！莫非你还怀疑小真！”一声娇嗔，从殿外传来。 路小真转头看去，一阵和风吹来，久真大殿，美如仙境。 衣袂飘动，莲步翩跹，何风吹云发？ 云髻雪貌，惊为天人，何泪盈秋波？ 路小真眼中，一位仙女，莲步轻移，正向自己走来。 殿上几位真人见到这个女孩，静默中，都没说什么，亦或者只是心中伤悲，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别害怕，久真山上，没人会伤害你。我去求我爹，把你留在久真，作我的小师弟。” 仙女吐气如兰，拉着路小真站起来。 “额，咦，啊……”路小真手心传来温润的感觉，一时慌乱。 仙女不由分说，把路小真带到池牧身前，手上真气涌动，一道真诀打在路小真腿上，路小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是，还没等这位想当自己师姐的仙女开口说话，小真便被这一击打的气息不畅，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仙女目瞪口呆，看着路小真，惊愕一时。 “胡闹！”池牧看着女儿，怒喝一声，场面万般尴尬。 正在这时，大殿的石门轰然打开，仙云滚滚中，一位真人长袖飘飘，发须尽白，步入大堂。 久真山的云雾，在他的带动下，竟落下一阵雨来。 殿上几位真人见到来者，神色大变，一个个惊起，走下殿来，站在腾腾瑞气中，心情激动，恭敬的拱手作起长揖。 “掌门！你回来了。”众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白发飘飘的真人，正是天下闻名的久真掌门——介悟真人，他独自斩杀上一代鬼尊后，云游四方，百年才得见。 算上太乙仙人，魔教一战之后，直到今天，久真七子终于有六个能齐聚一堂。 只是六人中，五生一死！ 掌门介悟一面回礼，一面步入大堂中央。蓦然间，他发现晕倒在地上的男孩，村野凡童，还脏兮兮的。 “罢了。”他道，“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该怀疑他的。那团真气有灵，若不是被这一代鬼尊夺走，早该逃走了。” 介悟真人心中伤感，看着众人，叹道：“到底是什么凶物，竟然让太乙血洗十里？” 池牧说道：“诸鸿子赶到山村时，太乙尚活，鬼尊未至，并且他只与鬼尊稍微交手，就带着路小真和太乙的尸体来了这儿。除非这一代鬼尊有逆天之力，否则不可能得到它，只是，这团真气，诸鸿子也没见过。” 掌门看着均道真人，眼神闪过一丝异样，说道：“那团真气，凭空消失了？” “哼！” 六人中，忘首真人性情刚烈，最不喜琢磨，怒道：“当时我们就不该心存善念，导致这群乌合之众再次叫嚣，现在就应该举正派全力，斩妖除魔！” 一言之下，一身羽化境的修为让这句话惊天动地。 介悟静静地看着忘首真人，眼眸内青光流动，欲言又止。 良久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弟，我虽有此心，只是我离登仙的日子，不远了，再难尽人事了。” 众人沉默下来，茫茫仙途，日后怕是再难和掌门相聚了。 介悟心上虽是感伤，但仍抖擞精神，接着说道：“我虽再难插手人事，但你们仍是久真山的中流砥柱，若我们久真受如此大创毫无理会，天下便也没这般久真山了，你们想做的尽管放手去吧。” 介悟取出掌门令牌，交给掌管山门事物的处机真人，道：“现如今可多多令弟子出山远游，一来查访天下魔池，绞灭魔教；而来可以锤炼弟子，多多经受磨练。” 处机，看着掌门令牌，心知此举何意，深吸口气后，郑重的接下。 呆在一旁的池浸月，池牧之女，也就是小真眼中的仙女，心中依旧想着拜师之事，乘着人多，拉着父亲的衣角，便想要替路小真说话。 掌门真人见状，想着这男孩身世悲惨，也出口相劝：“这孩子资质虽然平凡，但事情因我久真而起，久真本就心怀天下，这孤儿也该照顾好才是。只因我不久便要羽化而去，既然月儿求情，师弟你权当是替我收徒，答应了吧。” 池牧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孩，心中迟疑。他虽然在七子中较为年轻，但惊才艳艳，修为已是不下众人，收徒更是严苛，非天纵之才不选，门下弟子仅寥寥三人。 一声细微的声音，用一丝精锐的真气包裹着，传入他的耳中，“答应了吧，七子剩六人，也就只有你还是谦谦君子，能为人师表了。” 池牧看向掌门，介悟真人正面带微笑，白须飘飘，等着他回话。 “好！英魂在上，吾辈效力！月儿，你先带着路小真回山，我们还有事宜相商。” “是！” 池浸月心满意足，抱着路小真，踏出久真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