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放肆和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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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魏璇拿出这般做小伏低的模样,总会令她心生恻隐。 周旖锦的眼神有些无奈,踌躇了片刻,保证道:“本宫不会再走。” “嗯。”魏璇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将她冰凉的手置于掌心暖着。 他费尽心思得来的爱,怎可能再轻易将她放走。 “娘娘还未用膳吧,”魏璇的脚步一顿,看着周旖锦那雪白中透着粉嫩的小脸,忍不住捏了一下。 周旖锦眉头蹙起来,好在并没有打开他的手:“还未。” 二人走入膳厅,桌上已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热腾腾的白烟腾升而起,令人垂涎欲滴。 “本宫走了这么久,不知小厨房的手艺可有精进?” 周旖锦坐在桌边,打量着熟悉的菜肴,一道道皆是她习惯的口味,几乎毫无改变。 她方拾起玉箸,却听见殿外李祥的声音,隔着身后的屏风,不大不小,却清晰可闻。 “大胆奴才,连皇上忌口都不知!”李祥抬手拦住正端着托盘往里走的太监,低声斥道:“还不快退下,若再这般,当心小命不保。” “慢着,”忽然,一旁的魏璇开口道,“叫他呈上来。” 他在凤栖宫住的时日不算短,那些下人个个机敏,若是饮食有所冲撞,也必然与周旖锦有关。 果不其然,那托盘中是一道清粥,只是依着周旖锦冬日的习惯,其中加了许多暖身的姜丝。 李祥看着魏璇带着笑意的面容,心底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皇上平日里处事狠厉,几乎是毫不留情,可到了淑贵妃面前,所谓的原则道理,也都随着他心里的偏爱一并消了。 “皇上不爱吃这个?”周旖锦先是一愣,脸上又不由得浮现出迷茫来。 她曾记得,魏璇在凤栖宫与她为数不多的几回用膳,其中一次,便是在她跟前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一整碗同样的粥。 周旖锦仔细回想,似乎在记忆蒙尘的角落中,搜寻到他当时略微不同寻常的表现,只是咳了几声,他素来隐藏的太深,以至于她毫无察觉。 她一双朱唇微微抿起,心中不由得升起些酸涩的愧疚之情。 “朕爱吃,”魏璇回答的很快,只是略一犹豫,说道:“娘娘自由惬意便是最好,往后在这宫里行事,也不必顾忌着朕。” 这一类话语在从前数年的岁月里,周旖锦时常从魏景言不由衷的口里听闻,仿佛那些宠溺的话是当了帝王便自然习得的本领。 她沉默了片刻,抬眸看着魏璇专注而诚恳的神色,却又觉得这一切言语都是他的真心。 周旖锦思绪混沌,只得默不作声地吃着盘中菜肴遮掩,可她食量素来小,不一会儿也就只能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饮着清茶。 “皇上用膳怎么不看桌面,总瞧着本宫做什么。”一抬眼又对上魏璇的目光,周旖锦终是忍不住道。 魏璇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唇角的笑带了一抹宠溺的意味:“娘娘秀色可餐。” 周旖锦险些被他的话噎住,低头咳嗽了两声:“皇上……怎的如此油嘴滑舌起来。” 魏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笑。 他生的极俊美,眉眼如画,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情意,一时竟看得周旖锦脸颊泛起羞红。 下人都识趣地退出了门外,静谧的空间内,只余他二人闲坐在一处。 天边的夕阳彻底坠落,房间内烛火徐徐燃着,橘黄色的光斑散落在魏璇眼角发梢,一时间,令周旖锦心中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生性不算活泼,而魏璇又带着些拘谨,二人只是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娘娘在想什么呢?”半晌,魏璇忍不住问她。 周旖锦愣了一下,唇边的笑意带了些许苦涩:“前朝对皇上婚事的催促可谓不少,不知皇上准备何时大开选秀,填补后宫?” 话语静悄悄落在空气里,半晌却没等到回答。 魏璇依旧凝视着她,若有所思的沉默,令周旖锦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坠,明亮的眼眸仿佛蒙了一层灰色的雾气。 她声音尾调轻微的娇嗔和眼底这片刻的落寞,却令魏璇心里遏制不住地感受到快慰。 他才不愿听那些臣子各怀鬼胎的“忠言”,这后宫里若进了新人,周旖锦深陷那争斗的囹圄,难免要委屈伤心,他心里坚信,在这一点上,他与魏景那厮是截然不同。 只是没想到,她那般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也会有一天为他吃醋。 想到这,魏璇浑身都洋溢着一股巨大的喜悦,他目光含着戏谑,微微俯下身,向周旖锦靠近:“此事娘娘如何想?” 这问题抛向她,周旖锦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魏璇冠礼那时花团锦簇的各家小姐来,尤其是薛想容那一身明晃晃的打扮,直叫人头疼。 周旖锦沉默了片刻,蹙眉轻声道:“那秀女名录,届时本宫要亲自挑选。” 魏璇瞧着她这副纠结模样,心中是既窃喜,又溢满了幸福。 见他眉眼深沉,却还不说话,周旖锦忍不住瞪了魏璇一眼:“皇上一直看着本宫,是什么意思?” 魏璇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凑近她身边,低声道:“叫声‘臣妾’给朕听听。” 二人离得近,他身上的热浪便汹涌地覆到周旖锦身上。被他这样定定地瞧着,她一时竟难以分辨,这究竟是戏谑的玩笑话还是严肃的命令。 “可我们到底还未成婚——”周旖锦脸颊羞得泛起红晕,避开魏璇的目光。 魏璇知晓她下一刻便要脱口而出那所谓的“规矩”,于是先行一步捉住了她白皙的皓腕,举在胸前,迫使周旖锦仰头望着他。 “娘娘若是愿意,明日朕便召钦天监选定日子,与娘娘成婚。” 他神情是做不得假的专注,那双幽深的眼眸涌动着情意,令人几乎移不开眼。 “放肆。”周旖锦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忍不住用气声骂他。 她早知魏璇胸怀谋略,可从前在凤栖宫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却怎么都没从他那恭谨的外表中看出如此离经叛道的内里。 “嗯,”魏璇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哄她道:“是朕放肆,娘娘尽可宽心。” 周旖锦被他的话更住,看着魏璇低下头,那无数次浮现在她梦中的唇瓣轻柔落于她手背,睫毛闪动了几下,眼中忽然含了泪。 一瞬间,周旖锦脑中惶然闪过许多画面,细细碎碎像是他浅尝辄止的吻。 自魏璇登基以来,他总是借着皇权压迫,甚至搬来周家做借口令她屈从,纵使口中不饶人,可说到底却从未有过真正伤害她的行径。 他赐给周家无上荣华,许诺她自由出宫,甚至在汤泉那夜,他心中明明蕴着暴怒的火,可她喊疼时,却还是温和地停下动作。 这孽缘分明是她与魏璇二人纠缠,犹如执炬迎风而行,他却总是将那烧身之患揽于自己一身,这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宽慰。 “时候不早了,”周旖锦声音有些颤,试图将话岔开,以掩饰眸中泪光。 “本宫服侍皇上就寝?”她从魏璇不轻不重的桎梏中抽出手,心慌意乱问道。 周旖锦方察觉到这话中的不对,魏璇轻佻的语调便落在了耳畔:“娘娘就这样等不及?” 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在她脸上,细致徘徊,犹如蛰伏于暗处的野兽露出锋利爪牙,嗅闻着猎物弱小的破绽。 这下,周旖锦脸上“腾”的惊起绯红的浮云,站起身来,气急败坏斥责他:“放肆!” 空气静默半晌,魏璇唇角轻轻勾起来,起身走到周旖锦身畔,将身上的大氅解下,轻轻披在她身上。 “夜深风寒,娘娘当心着凉。” 将最后一截衣带系整齐,魏璇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回荡在耳边,短暂却足以令人安心:“娘娘若不愿,朕必不会强迫于你。” 凤栖宫的夜晚与从前无数时候一般无二,烛火橘黄色的光芒如火星散落漫山遍野,无数议论之言像是被这泼天大火猛地引燃,凤栖宫重新住进人的传言如离弦之箭,一夜之间遍布前朝后宫。 周旖锦白日里受了车马劳顿,魏璇很早便将她抱至床上歇息,待她熟睡之后,自己则坐在一边桌上凝眉批阅奏折。 这偌大的国土,管理起来十分不易,几乎每一个细小的弊病,其下都有无数污泥中的蛀虫,他惯是会应对这些,可一样样深挖,千疮百孔的空洞也令他不胜烦扰。 魏璇叹了口气,朱笔蘸墨落下字迹。 如今他只想快一些,再快一些将这冗杂的国事理清,待权力收拢于他一身时,周旖锦的封后大典上,便只能溢满夸赞之词,受万民敬仰。 “皇上。” 魏璇闻声从小山般的折子中抬起头来,周旖锦墨发披散在身后,一只手撩起床前柔粉色的纱帐,不知站了多久,那双眼眸映着莹莹烛光,像是黑夜中的星辰。 她知道魏璇自少年以来便终日勤勉,可如今朝纲已渐稳,他却忙得愈发变本加厉。 “娘娘先睡。”魏璇愣了一下,以为他这畔的烛光太刺眼扰了周旖锦的睡眠,正要起身再灭一盏绢灯,却立刻被周旖锦打断。 “快寅时了,皇上早些歇息。”她劝道。 魏璇抬眸回望,似乎想再劝她,神情有些犹豫。 见他这副模样,周旖锦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恐怕她离宫的这些日子,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便是独身一人在养心殿中这样渡过。 踌躇了片刻,周旖锦柔和的声音落在静谧的寝殿中,尾调绵软,带着勾人的意味:“皇上,本宫身子冷。” /131/131091/3191048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