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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九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眼狼

    于江洲城内打探了几日,无果。

    即便是在各地来回走动的商贩们,也未听说过茂州还有钱姓的望族。

    正在钱多多嘟着小嘴失望之际,一名三十年前自寻乌城搬迁而来的油米铺老板给出了肯定的信息。

    那便是寻乌城外不远的钱家岭,确有钱姓的望族,那钱家岭也是因此而得名。

    并信誓旦旦的说,茂州钱姓本就不多,钱姓望族只此一家。

    这倒是与夜孤鹰口中自杀手那里得来的信息吻合上了,若钱多多确定他爹的确就是来自茂州的望族,那必定就是钱家岭的那家。

    苏望亭又向米油铺老板打听,为何钱家好端端的将家产白白赠与了昔日的下人,钱姓望族改为了何姓时,老板却连连摇头说不知情。

    只说他当年离开寻乌城时,那钱家岭的望族,仍的确是姓钱。

    那照此分析,钱家易主,也就是这三十年间的事了。

    于是苏望亭打定了主意,带着钱多多去钱家岭一探究竟。

    茂州下辖五郡,可像样的大城却只有三座。

    北部,是沿江的江洲城;中部,便是茂州的州府,得阳城。

    南部,则是距望州不远的寻乌城了。

    于是二人一路南下。

    十四日后,当二人到达钱家岭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边的千顷良田。

    田间种的却不是粮食,而是开满了颜色及形态各异的花朵,阵阵异香扑鼻。

    问过当地的农户才得知,茂州南部盛产各味药材,广销九州各地药铺,而钱家岭,便是茂州南部最大的一处的药田。

    而这些药田,统统归属此地的望族,何家。

    也就是曾经的钱家。

    药材的利润的是颇丰的,坐拥这千顷上等的药田,何家的底子之厚,可想而知。

    苏望亭向那农户打听原先钱家族人的消息。

    那农户闻言摇了摇头,只说去药田南边约十里地,一处名叫小月村的村庄去寻,说钱氏族人大多已迁往那处。

    苏望亭又问为何钱家当初会将家产无故让与何家时,农户却苦笑着说不知,自己也是何家药田的雇农,也不敢乱猜测。

    遂谢过了农户,苏望亭带着钱多多又往小月村去。

    可刚进入小月村,钱多多便盯着一名在井旁打水的一名农民模样的男子出了神。

    “看啥呢?”苏望亭不解的问道。

    钱多多却只是微微摇头,直愣愣的盯着那名男子的背影。

    当那名男子担起了水回过身来时,钱多多却突然自马上跳下,抢到那男子的身前大喊道:“爹!!”

    “爹!?”苏望亭一愣。

    钱多多的父亲,不是死在了夜流国的黑泽之内么?

    这丫头是想爹想疯了?

    那担着水的男子是被吓的浑身一颤,桶中的水撒出来了大半,满面诧异的瞪着眼前这名素昧平生的姑娘。

    “姑娘,可不能乱喊。”男子放下了担子,拧着眉头,满面疑惑的望着钱多多。

    钱多多却是红了双眼,紧盯着男子的脸,颤声道:“怎…怎的跟我爹长的一模一样……”

    那男子闻言一怔,仔细打量了一番钱多多的脸后,倒吸了口气:“这……姑娘,你是从何处而来?你这张脸长的…还别说,真与我有几分相似。”

    苏望亭皱眉打量着二人,来回比对了一番过后才发现,钱多多竟与这名男子,长的倒还真有六、七分相似。

    “敢问大哥贵姓?”苏望亭问道。

    男子茫然道:“小姓钱。”

    “姓钱!?”钱多多闻言一把揪住了那男子的衣袖,“钱…钱遇明,你可认得?”

    那男子“噫”了一声,惊声道:“那是我亲弟弟,姑娘你如何会得知?”

    “那是我爹!!”钱多多哭喊道。

    “什么!?”那男子一把扶住了钱多多,满面诧异的再次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你是我侄女!?”

    苏望亭笑道:“看来是了,从长相就能看出。”

    那男子激动的问道:“你爹呢??你爹如今可好??老二随那女子一走就是十八年,如今为何只你一人回来??”

    “我爹和我娘十一年前,都死了!!”钱多多扑到了那男子的怀中,放声大哭。

    “死…死了?”那男子目瞪口呆。

    待钱多多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后,才将他爹娘的死因告之了那男子。

    那男子双眼含泪默默听着,不时轻拍钱多多的后背,予以安慰。

    钱多多这才得知,眼前的这位亲大伯名叫钱遇宁,与自己的父亲是同胞双生兄弟,所以相貌才会一模一样。

    苏望亭下了马,揉了揉钱多多的脑袋,苦笑道:“钱大哥,这孩子为了回九州寻亲,五岁起便开始攒钱。这下好了,可算寻着了。”

    钱遇宁长叹一声,拉着钱多多的手悲声道:“只是家道已经中落,大伯想给你你锦衣玉食的日子也是…也是有心无力了。”

    钱多多抹了把泪,猛摇头:“爹娘走后,多多举目无亲,此番回来只要能与亲人团聚便已知足,并非贪图荣华富贵而来。”

    话毕,钱多多将布包自马鞍上取下,自内端出了两个瓷坛,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钱遇宁的身前。

    “这是我爹娘的骨灰,多多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将爹娘带回祖坟安葬。”

    钱遇宁一把抱起骨灰坛,放声大哭。

    “遇明那!!我的兄弟啊!!想不到再见之时,我们兄弟已是阴阳两隔了啊!!诶唷我的兄弟啊,你怎么就走了呢!!”

    钱多多扑通一声在钱遇宁身前跪下,哭喊道:“求大伯作主,将爹娘葬回钱家祖坟!!”

    渐渐地,村里许多人被这一老一少的哭喊声吸引了过来。

    钱遇宁忙一一介绍。

    “这是你三叔三婶,这是你大姑、二姑,这是三姑,这几个,是你的表兄妹,还有许多在田中劳作,待今后慢慢认识……”

    于是钱家的长辈女眷们一拥而上,对着那两个骨灰坛是哭天抢地,又纷纷将钱多多拥入怀中,直呼这位可怜的侄女儿命苦。

    待众人情绪平复了一些,钱家的亲眷又一一向苏望亭行礼,感激其助钱多多回家。

    苏望亭拱手还礼,轻声道:“诸位还是尽快看了日子,将多多的爹娘入土为安的好,也好了却这丫头多年的夙愿。”

    此话一出,钱家众亲眷纷纷垂下了头抹泪,默不作声。

    钱遇宁抹了把眼泪,拉着钱多多悲声道:“大伯对不起你,如今咱钱家的祖坟山已归了何家,只怕你爹娘…难回祖坟!就连你爷爷,也只葬在了这村后头山丘之上!”

    苏望亭闻言一怔,不解的问道:“竟连祖坟山也拱手送了人??钱大哥,你钱家原本是这一方望族,为何败落至如此田地?”

    钱遇宁闻言警惕的望了望四周,满脸的难色,是欲言又止。

    苏望亭尴尬的笑道:“既不便相告,那在下不问了。是在下鲁莽了。”

    钱多多忙摆手道:“大伯,苏大哥是个好人,我爹娘的大仇还是苏大哥给我报的呢,有何不可对他讲。”

    “哦?我弟弟两口子的仇,是你报的?”

    苏望亭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既是我钱家的恩人,那我便说与你听也无妨!”

    虽嘴上如此说道,可钱遇宁还是犹豫了再三才重重的拍了拍手,忿忿道:“无奈将家产让于何家,只因得罪不起那翠幽谷呀!!”

    “翠幽谷?”苏望亭闻言眉头一挑,“这与远在宁州的翠幽谷又有何关?”

    原来此事,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

    二十五年前,钱遇宁带着一名家仆前往宁州的及水城贩卖药材,邂逅了自己的夫人。

    其夫人闺名唤作黄盈,本是及水城大户人家中的小姐;及水城中的药铺十有八九都是她家所开。

    钱遇宁往药铺送药材之时无意间得见了她,只一眼,二人便对上了。

    要是按理来说,钱家的底子可是比黄家要厚的多,明媒正娶的话,黄家自然是万分的欣喜,没有不应的道理。

    可无奈的是,黄家的老太爷与翠幽谷现任掌门南宫炼的爷爷有着极好的交情,两家早就订下了这门娃娃亲,这眼瞅着就要过门了。

    于是黄盈心一横,便要同钱遇宁私奔。

    为防自己私奔后,家中会对钱家起疑,于是二人商定,由钱遇宁先行离开及水城,于城外不远处的一间破庙中等着。

    二十余日后,她留了句“女儿自随意中人而去,勿念。”后,在出阁的当日溜出了城,与钱遇宁汇合。

    黄盈便自此改名为王英,去钱家成了婚。

    大婚当日新娘落跑,这对于南宫家来说,是奇耻大辱。

    尤其是南宫炼,恨的是牙痒痒,巴不得即刻找出这对私奔的男女,碎尸万段。

    五年后,南宫炼上任翠幽谷掌门。

    意难平的南宫炼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于江湖中散播消息,悬赏黄盈极其夫家的线索,誓要将黄盈的夫家杀尽。

    而此事在当时,只有随钱遇宁外出贩药的那名家仆知道。

    这名家仆名叫何铁牛,为人忠厚老实,对主家也是忠心耿耿。

    他自然是不会迫害主家,并发誓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头。

    可十五年前何铁牛在撒手人寰之际,还是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儿子,何昔锋。

    这何昔锋与钱遇宁年岁相仿,却不似他爹那般的忠厚。

    于是何铁牛的丧事刚办完,何昔锋便直接对钱家发难,威胁钱家若是不将家产拱手相让的话,自己便立刻奔赴翠幽谷告发此事。

    钱家又岂不知江湖四大名门之一的翠幽谷的威名,如何敢招惹?

    苦求何昔锋无果后,钱家也别无他法。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变穷,总比被灭族的好。

    于是钱家老爷心一横,便将家产拱手奉上,并于这小月村置买了些田地房舍,安置族人。

    说到这里,钱遇宁已是泣不成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吼道:“都怪当初自己年轻气盛,不懂得顾全大局,为一己私情连累族人都跟着遭了殃,我该死!!”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钱遇宁,抽泣道:“要怪就怪我!!你们钱家冒这么大的风险接纳我为儿媳,我却至今都未能给钱家诞下个一儿半女的,要死,也是我先死!!”

    苏望亭见状微微动容,暗道这名妇人,便应该是黄盈了。

    此时钱多多很懂事的对黄盈行了个礼,拜道:“侄女钱多多见过大娘。”

    黄盈抹了抹泪,轻抚钱多多的肩头,悲声道:“好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都怪大娘,连累你回来也没个好日子过!你可别怨恨大娘,呜呜呜呜……”

    钱多多一头扎进黄盈的怀里,哭喊道:“多多不怪大娘!只要能守着大娘和大伯,便如同在爹娘跟前尽了孝的一般,多多今后陪大伯大娘一起过苦日子。”

    于是钱遇宁夫妇二人同钱多多抱成了一团,痛哭不已。

    而钱家的女眷们也是悲上心头,都纷纷哭开了。

    “停!!”苏望亭一把捂住了脸。

    众人闻言渐渐止住了哭声,呆望着苏望亭。

    苏望亭甩头道:“我是最看不得女人哭了,何况还是这么一大帮的女人。”

    钱多多顶着一对红肿的泪眼,缓缓走近了苏望亭:“苏大哥…让你见笑了。本说待寻着了族人,便立即将一路的花销还给你……”

    说着钱多多掏出那个被她视若珍宝的小钱袋,噘着嘴塞给了苏望亭:“也不知够不够,若是不够,多多就再继续挣钱,等攒够了一并还给你。”

    “你可拉倒吧你!”苏望亭将钱袋推了回去,并抬手给了钱多多一个脑瓜崩。

    钱多多缩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细声道:“多谢苏大哥。”

    “谢早了。”说着苏望亭翻身上马,扭头望向药田的方向,“何昔锋是么?走,去会会这个白眼狼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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