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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婚

    与辰王的大婚日子择在一月后,我不知为何要这样急?倒是辰王打趣儿的说着:要是边关传来什么急令,我那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怎么能让你一人空等!

    这话害的我脸红了好一阵子。

    我听说姑母,跪在御前求皇上收回圣旨,皇上大怒把她幽禁在华清宫,我想着去看看姑母,还是去让华哥哥想想办法,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身上。

    东宫殿内的明纸窗糊得又绵又密,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唯见殿外树影姗姗映在窗栏上,仿佛一幅淡淡水墨萧疏。

    他只低头批着折子,阿福悄声在桌上搁下茶水,又替他磨了墨,方低声道:“殿下,郡主来了。”

    他“唔”了一声,头也不抬。又道:“小阿玺,你这不忙着你婚事,你到处瞎逛什么?”

    他停下笔,朗声道:“怎么?想让华哥哥送你什么大礼?”

    我听得这一句,华哥哥待我一向亲厚,阿福忙恭恭敬敬搬来秀墩,我坐下。一向与他厮混惯了便也不拘礼,“华哥哥送的礼轻了我可不接!”

    太子微笑道:“这本太子倒要好好想想了。”

    见他很忙碌,我颔首道:“华哥哥,我先去渐渐姑母,她被幽禁,你可有办法?”

    他抬起头来,眸子有些阴冷,道:“母后被禁足本太子何尝不闹心,只是眼下,东宫失势,恐怕有人要得利了。”

    我“哦”了一声,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辰王审理鸣翠坊一案有功,皇上称赞连连,没想到他一介武将也能有如此细腻的心思,赏赐了不少!还有人得利的便是德王!自我懂事起便与华哥哥相争的皇子!

    淡淡道:“华哥哥,你怪我吗?”

    太子不假思索道:“你不是不愿嫁给本太子吗?”他觑着我神色,笑道,“你就还是个小孩!本太子娶你就像娶个奶娃娃。皇恩浩荡,感谢父皇把你赐给辰王还来不及呢!”

    我微微一笑,似乎不以为意。

    “你这咋咋忽忽的丫头,恐怕日后有辰王闹腾了的!”他嘴角的笑却突然说道辰王的时候消失了,眼里的锋芒让我害怕。

    我干笑着饮了口茶水,“可是姑母想让我嫁给你,恐怕这次伤了她的心。”

    太子回转神来,笑道:“难道小阿玺嫁人了,就会帮着其他人来对付本太子吗?”

    我微笑道:“阿玺怎会?”我略略思忖,“只要华哥哥不欺负以后不再欺负阿玺!”

    太子爽朗的笑着,我走时,他叮嘱我今日最好不要去见姑母,免得生出事端,我回眸看着紧闭的东宫大门,牢牢的记住了今天的话。

    日后的权位相争?我与华哥哥难道真的会争锋相对吗?

    我摇了摇头道:“罢了。”

    回府上,时候已经不找了,宫里来的嬷嬷成日都在教导我为妻的礼仪,我学着,听着,都有些头痛,我单手撑着头,手指尖在桌上画着圈圈儿,看着嬷嬷正一边说的正起劲儿。

    我捧过茶盏,在嬷嬷身后唬了脸小声喃道:“说这么多我哪里记得。”

    我捧过喝了一口,这是见到那一亭亭玉立的女子走了屋内,瞧来人,我冷冷淡淡的说:“王小姐大驾光临,真是惊喜。”

    王烟然将手中的贺礼放在我眼前,福福身子便道:“郡主哪里话,郡主赐婚,天大的喜事,小女怎可不来贺喜。”

    我娇俏一笑道:“那多谢你的好意了。”我素日里不怎么与这个王烟然打交道,从小因家族关系,我与她一直便是敌对关系,私底下我们几句话说不上便要开始吵起来,她今日难得好声好气,到底是何用意?

    王烟然看着我一笑,捧着阿婉奉上来的茶盏,眼中一丝狡诈:“小女只想告诉郡主,辰王娶郡主,难道他就没什么私利?”

    我笑生两靥,不以为然:“圣旨已下,还能做什么呢?私利说有便有,说无便无,王小姐还是想想自己吧,你足足长我三岁,还待字闺中,难不成今日是来请我做媒的!“

    嬷嬷见我玩笑王烟然也微微拉了拉嘴角,我怎么可善罢甘休,又道:“要不这样吧,我把子轩引给你见见可好?或者是四皇子?还是七皇子?可是你的身份,恐怕也做不了正室,也只可做个妾妃......”

    王烟然被我羞辱的一脸通红,拍了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走,一边还懊恼面红耳赤的嘟囔着:“我好心提点你,不信就算了,哼!”

    她安好心?笑掉人的大牙!

    我低了头,笑嗔道:“嬷嬷,你看她。”

    嬷嬷静静笑道:“郡主这性子,嫁进王府,恐怕没有哪个妾室谁能欺负!”

    我动容,伏在桌子上,看着香炉里曼妙而起的青烟,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气味,让人心静。妾室?我未曾听到过辰王纳妾,可是我不敢担保以后会不会有。

    良久,嬷嬷极轻声道:“郡主,我们继续吧。”

    嬷嬷声音沉沉入耳,我看着窗外的春日,不久,我就要嫁人了,这里的光景我还能看多久?

    看着廊角的迎春花争艳相斗的开放着,那花骨朵上的水滴还未褪去,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那么熟悉,我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爹爹与娘亲。

    我双眸一瞬,睁开眼道:“嬷嬷,继续吧。”

    大婚那日,竟然来的这样快,昨晚我彻夜难眠,与阿婉而坐,絮叨了一夜的话,爹爹来看过我,这些日子他似乎更加苍老了,我看的出来他极力的隐藏自己的情绪,冲着我笑了笑。我不知他为何不高兴?辰王好歹也是个皇子。

    而娘亲总是一遍一遍嘱咐着我,我眼睛里酸酸的,看着二老,湿了眼眶。

    鞭炮声鸣天!我在屋内便听得清清楚楚,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一点被红色的盖头遮住了脸,我默然低下头,做了十六年的郡主,如今要做王妃了!

    两面开道锣在前,舞狮表演,后面是八位吹鼓手,紧接着是手举冠盖的八位执事,最后是披红挂彩的八抬大轿。

    我从镇国公长安城的府邸内坐着花轿抬出来的时候,很远很远了,我似乎还可以从唢呐声里听到娘亲嘤嘤不舍的哭泣声。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娘亲说,今日的阿玺,哭了就不美了!

    在鼓乐喧天的乐曲声中,浩浩荡荡向前。

    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寒风卷着花香刺得她头直晕,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

    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难见的婚礼。

    亲礼车行列在途中,一路燃放鞭炮以示庆贺。我有些好奇,前面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袍男子。

    良久,轿帘打开,一旁的嬷嬷搀扶着我慢慢下了花轿,这是到了?她的心竟然莫名的紧张起来,突然一位拿着橘子的小孩来迎接她,还好在府上时嬷嬷讲礼我好歹听了一二。

    我停下脚步,受着嬷嬷的牵引碰到了那橘子,只听到小孩的欢笑声,嬷嬷身后的侍女赠红包答礼。这两个橘子要放到晚上,让我亲自剥皮,意谓招来“长寿”。

    嬷嬷扶着我,迈火盆,跨马鞍,在众人簇拥下进入王府,拜了天地。

    辰王他现在是不是也看着我?我好奇的在盖头下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红布。

    我倾城一笑,有些雀跃。

    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好不容捱到王府了,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竟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大红的对联挂在殿门口边,秀凤鸾的大红被褥堆满床前,龙凤呈祥的幛帘飘荡,全屋箱笼桌都贴上了大喜剪纸,红烛把整个殿内照的如梦般香艳。

    直到此刻,我半垂着眸子,笑意温润如玉。头上的紫金珠冠点缀着一颗颗圆润的南海珍珠,极尽奢靡华贵,在明亮的白日里闪出耀目光泽。抬眸,我再次低眉点点头时,却是一点一点红盖头缓缓落下。

    低着头,看着脚上的一双鸳鸯鞋,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髻上簪的是一支赤金红宝牡丹流苏步摇,流苏渐渐垂下,在我耳边哗哗作响。

    我已从午时独自在床榻前坐到了深夜,我些耐不住性子的唤道,却没有任何应答,我轻轻的吹了吹抵在鼻尖的红盖头,轻轻的打了个喷嚏。

    这都什么时辰了?坐得她有些腰酸背痛,“嬷嬷,嬷嬷,你在吗?”

    “阿婉?”依旧是没有应答,她挪了挪身子,正欲活动活动筋骨,却突然想起这是在王府,要步步谨慎,苟言慎行,便又突然静止了,仿佛空气都被凝固了几分。

    我静悄悄的扯下她头顶上的红盖头,细细的打量着周围。果然没有人在。阿婉呢?

    我耸了耸肩,哪里进来的冷风?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显示着皇家的奢靡之气。

    “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我抬头循声望去,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不知何时跪在地上,冲着她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免礼。”柔声道,轻轻的抬手,一颦一笑,尽显名门闺秀之风范,高贵典雅,自不必说:“你是?”

    “奴婢是离王府掌事婢女兰嬷嬷。”

    我一笑,示意兰嬷嬷起身,她盯着我笑容逐渐绽放开来,半晌没有说话,也不知她是在看什么,难道是今日的妆容哪里有些不合体?

    我轻蹙眉头问:“嬷嬷?”

    这时兰嬷嬷才反应过来,笑容可掬躬着身子,迟疑的说着:“娘娘,奴婢失仪了!王妃娘娘真是国色天香。连奴婢这样的半老徐娘,瞧着也是欢喜的,一世忘却了。”

    我平日里性子野惯了,在大街小巷里厮混,受人夸奖还是微微一笑:“嬷嬷,笑话了。”

    “嬷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握着手里的红绸布,被兰嬷嬷又重新的盖在了头上,一边回答着:“亥时三刻。”

    亥时三刻,竟然,竟然,这么晚了。难怪窗外的夜黑透了。

    “娘娘的盖头得是王爷来掀才是。”兰嬷嬷温和的笑着,“娘娘是不是想问王爷怎么还未来?”

    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兰嬷嬷洞察人心思的本事,点头回应着,只听着兰嬷嬷笑笑说:“难得逢王爷大喜,难免各大臣与王爷讨喜,娘娘再等等,兴许王爷已在路上了。”

    我微微低了头,烛光摇曳,当真像她说的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