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章 水上小镇

    撑船的老汉，架着小船，在迷宫一样的芦苇荡中穿梭了很久。前面露出一片村寨。

    百十栋的房屋，支撑在高脚木桩上，架在湖水上面。长排的栈道迂回曲折，连接着每一栋房屋，连成一片村寨。

    尖头平底的小船驶出芦苇荡，一艘样子完全一样的小船从村寨里驶出，一个跟撑船老汉样子完全一样的老汉，手持撑杆立在船上。

    “这地方，还真有点邪门。”

    二脚趾盯着迎面行来的小船，嘟囔着。

    这地方，是很邪门。

    冷刃看着两艘小船，看着两个撑船的老汉。

    两艘小船完全一样，是因为两艘小船不仅样子相同颜色一致，就连船头的落漆船尾的磨损，大小形状都完全一样。

    两个撑船的老汉完全一样，是因为两个老汉不仅身高相貌一样，就连赤膊的身体晒出的颜色，手掌腕下磨出的老茧，都如出一辙丝毫不差。

    身高相貌完全相同的双生兄弟，冷刃也见过。但是像眼前这样，两个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连太阳晒出的皮肤颜色，磨出老茧的位置大小都分毫不差的，冷刃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这有些，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两艘小船相向而行，随即并到一起。两个双生兄弟一般的撑船老汉甚至没说一句话，就各自跳到了对方的船上。撑出村寨的小船继续驶进芦苇荡，而栽在冷刃他们的小船，依旧驶向水上的村寨。只不过，换了掌船的人。

    新换上的撑船老汉撑起小船，向着村寨驶去。看着船上的三个人，老汉开口问道：

    “三位，来到这下马镇，是有什么事情吗？”

    冷刃转过头看着老汉，还未答话，老汉却自问自答地说道：

    “来我们这下马镇，要么采购大湖的渔获，要么寻找长泽的水鬼。三位的打扮样貌，绝不是贩进卖出的生意人。那就一定是来寻找熟识水性的水鬼了。寻找水鬼，多半是为了去大湖里找人找东西。我说的对吧。”

    冷刃冲着老汉点了下头，咧嘴笑了笑。老汉随即又问道：

    “那么三位，是要去大湖里找人呢，还是找东西？”

    冷刃张开嘴，话音还没出口，老汉随即又说道：

    “其实找人找东西，原本也没什么不同，都要花钱雇请水鬼。大湖这么大，湖水这么深，无论找人还是找东西，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求事在人，成事却要看神灵的意愿。”

    看着冷刃，老汉又问道：

    “三位，身上带够了钱吗？雇请水鬼可是要花钱的。”

    冷刃点着头，撑船老汉却似乎并不在意冷刃的回应，自顾自地说道：

    “带够多少才算是带够，也还真没个准数。总之，钱多就多花，多请些水鬼多些找到的机会；钱少就少花，请个水鬼找过了尽心了，也就不留下后悔。只是，想要不花钱，是不可能了。现如今，哪里还有不用花钱，就能成事的好人？今非昔比了。”

    看着船上的三个人，老汉问道：

    “三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冷刃已经没心思跟撑船老汉周旋了，转回了身。撑船老汉果然自问自答地说道：

    “一定是被我那兄弟说话伤到了。我那兄弟，口无遮拦却又喜欢滔滔不绝，无心之语伤到人，还不自知。不过，我兄弟为人倒是极好的。从没有害人之心。”

    撑船老汉抬起头，看着渐渐临近的水上村寨，说道：

    “这里，就是下马镇了。我们这个镇子原来也不大，这几年人丁不旺，就显得更加冷清了。我们这些水面上讨生活的人，不喜欢约束。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住不惯这些吊脚的房子，还是习惯睡在各家的船上随波逐流。”

    低头看了一眼船上的人，老汉又说道：

    “镇上呢，也没什么管事的官长。大小事情从来都是我们讨论商议，自做决定。你们要是采购渔获，我们商量出个价钱就能成交。可是你们是来找水鬼帮忙，这件事就不是我们能够自行决定了。”

    老汉说着从冷刃说道：

    “年轻人，说说看你出得起多少价钱，雇请水鬼？”

    织衣婆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扔给撑船的老汉，里面装满金币。

    织衣婆织造合江织锦，原本就不缺钱。赚下的金币也无处花销，都攒了下来。

    撑船老汉从钱袋里拿出两个金币在手里，又把钱袋递还给织衣婆。

    “我先收下订金，替你们叫来那些老人家。长泽水鬼的事情，一向都由他们合议主持，要不要派人派出多少人，又该去到哪个方向怎样寻找，都是他们说了算。”

    撑船老汉说着，把小船靠到木阶码头上，指着不远处一栋高脚房子。

    “你们，就去那里等。等我去叫醒那群老不死的。”

    老汉说着又补充道：

    “还有就是，那群老不死，生有异相身有异能，却自认为与常人无异。待会你们见到时，不要大惊小怪就好。”

    老汉说着，把小船系牢在码头上，踏上连接高脚房屋的木栈道，匆匆走了。

    看着老汉的身影，沿着回旋曲折的栈道走远，二脚趾冲着织衣婆问道：

    “老太婆，你觉得这个撑船的家伙，是什么来路？”

    “我管他什么来路。我只要他替我找到红月。”

    织衣婆说着，踏上栈道向着撑船老汉指出的房子走去。

    二脚趾转过头看着冷刃，冷刃紧了紧背后的双剑。

    不管他是什么来路，总之不会是个寻常人。

    那老汉看起来已经一把年纪，可是走路时步伐轻盈身形矫健，两只脚落到木板铺设的栈道上，悄无声息。这样的轻巧步伐，冷刃都走不出来。

    织衣婆走路轻巧无声。因为织衣婆是天蛛化人。

    二脚趾走路同样轻巧无声。因为二脚趾是死了几百年的死鬼！

    那么，那个撑船的老汉又是什么？

    冷刃咬着牙，跟着织衣婆走进那间房子。

    撑船老汉指出的，让他们等人的房子，只是一间普通的房子。高脚的木架上，铺设着木板。木板的缝隙间，还能看到下面波光闪动的湖面。

    房子的四壁，是用干燥后的芦苇杆编出草席围成的。透过草席疏漏的空隙，屋外的景物一览无余。

    房屋的顶棚倒是铺盖着层层芦苇干叶，修缮严密。

    对着大门的墙前，木质的供桌上摆着一排木刻的雕像。那些雕像线条简单刀工粗粝，实在看不出雕出的形象到底是些什么。是人？是神？又或者就是一些不具形态的偶像。

    长泽湖上凉风习习，透过露光的草席墙壁吹进来。冷刃转圈看着房屋。除了对着大门的墙前，摆着那么一张木头供桌，房子里就在没有其它物件。连个能坐的木凳都没有。

    二脚趾一直对供桌上那排木头雕像很感兴趣，凑近身体端详着。织衣婆站在房子中间，默默地等着那些能够合议决定的老人家到来。

    房门外，木板的栈道响起一阵吱吱呀呀的走路声，几个人鱼贯而入，却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

    几个小孩子进了房子，拿着扫帚清扫着透过缝隙就能看到湖水的地板。紧接着，又有几个孩子抬着矮脚的木桌木椅走进来。依次把木桌木椅摆放整齐，仔细地调整好位置角度，随即又鱼贯而出。

    从始至终，那些孩子没人跟屋内的三个人打过招呼，甚至没人抬眼很认真地打量一下，就好像，屋里的三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二脚趾瞪着眼睛看着那几个孩子。

    如果说，自己是一个亡灵，被撑船的老汉不收船钱，倒也罢了。冷刃和织衣婆都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怎么也会被当成死人一样没人理睬？

    冷刃打量着摆好位置的木桌木椅。

    制作木桌木椅的材料，并没什么特别的。都是随处可寻的木板。

    每一张木桌，对应着一把木椅，两两配套。而每一张木椅，高度和大小各不相同，像是为了特定人物，专门订制的。

    五张桌椅，松散地摆放着，在房子里围成一个圆圈，围着冷刃他们三个人。

    织衣婆突然抬起头看着门外。

    几个人影，沿着木头栈道向着房子缓缓走来。轻盈的步履间，没有任何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