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云起云落
出了灶房，洛宸本欲寻晞月的踪影，辗转片刻，远远却瞧见了苏轻芜懒懒地倚身在廊柱旁。洛宸慢慢靠近苏轻芜，并没有开口。 “阿洛，是你。”苏轻芜知来人是洛宸，没有回头，只眼皮略有颤动，柔声说道。 “苏jiejie。”洛宸走到苏轻芜的身旁，又道：“你可见到晞月了？” “没有。” “兴许她一个人跑到镇上乱窜去了。”洛宸随后尴尬一笑。两人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沉默的半晌，四周静得出奇，就连两人的呼吸也听得分明。 “苏jiejie。”洛宸终于开口道：“阿洛有话要问你。” 苏轻芜听完将头撇过一边，不曾与洛宸对视，道：“你可是要问我当年为什么要离你而去？” “是。” “你不必再问，我也不会告诉你。阿洛，当年之事，就当我有愧于你，你若是真心恨我，我也无话可说，无以为辩。” 徐徐吹来一阵凉风，绞得苏轻芜的发丝飞扬起来，贴到了她的脸颊之上，她就这么淡淡说着，脸上没有了一贯的娇媚，妖娆，只有淡然，平静。 洛宸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轻芜的脸，有一霎那，他觉得他们像是回到了从前，只有苏jiejie和阿洛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洛宸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苏jiejie。当年你留下那样决绝的书信，一去无踪，我本该恨你，在之后的数年里，我也的确恨你。但是......”说到这里，洛宸低下了头，思忖片刻，鼓起了腮帮，又道：“那天我见你中了‘诛心’之后的模样，我便明了，你当年那么做定然是有隐情。我只是害怕承认，我害怕你那么做是与我相关，与你成为入云阁的死士相关，我害怕，其实是我害了你。如若不向你亲口求证，我就无法心安。苏jiejie......求你告诉我实情可好？” 苏轻芜转过头，看着洛宸，她的眼里浮动着泪光，微微开启了双唇，吐出“我”字，而后又收了回去。苏轻芜咬住唇，双手偷偷地拽着自己衣裙，却道：“阿洛，我所作所为皆与你无关，你切勿妄加猜测，我也绝不会告诉你。我如今只想问你，你，还恨我吗？” 洛宸一听，蹲下身抓住了苏轻芜的肩膀，有些激动，但立刻又松开了手，疼惜道：“我如何恨你？我那日见你口中声声唤我，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如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进了着八方镇，你更不会差点就丧命......” 说到这里，洛宸站了起来，平静了呼吸，望向远处，道：“苏jiejie，其实......如若没有你那般对我，当年的阿洛，那个只会依傍着苏jiejie的阿洛，也不可能变成今日的模样。我细细想来，这一切不过是冥冥中早有安排，比如当年的分别，比如如今的重逢。我对你，已然早就没了恨。在阿洛心中，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个苏jiejie。”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了......”苏轻芜轻声道，又像是自语，她淡淡笑着，看向洛宸的时候，洛宸也正好看着她，他们随之相视一笑，只一瞬间，两人心中所有的迷茫踌躇都随风散去，不再凝重，只有轻松自如。 “苏jiejie。”洛宸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高声道：“你如今离开了入云阁，可曾想与我们一道同路？” “与你们一道？”苏轻芜思索一会儿，笑道：“之前听你们说起要去南边的五岭族是吗？” “对，五岭族。南方之境，怪异艰险，此次也是险象环生，但比起你回到入云阁，是否......” “别说了。我随你们去！”苏轻芜也站起身来，莞尔一笑，她从未像这一刻一样，畅快自在，“就算前方是虎狼之口，我也随你们去，只是我怕......”苏轻芜露出困顿的表情，撅起来嘴愁苦道。 “怕什么？” “我怕我整日里在你和慕冥雪身边，你们早晚嫌我多余！”说完，苏轻芜哈哈大笑，洛宸则尴尬一笑。此时晞月正好走了进来，看到廊桥上苏轻芜与洛宸有说有笑，便立刻小跑过来，急道：“洛哥哥，你怎地与这个女人谈得这么高兴？和晞月就没话说呢？” 洛宸立刻装作沉下脸，不搭理晞月，一边暗暗示意苏轻芜离开。苏轻芜见状立刻挽上洛宸的手臂，娇声道：“哎呀，阿洛，我们去别处说话吧，说得正兴起的时候被外人给打断了，真是没趣。” 晞月在一旁已然气得小脸通红，但还是毫不示弱，用手硬是掰开他们两个，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洛哥哥心里没有你，这可是你那天在林中亲口说的。” 话音刚落，苏轻芜脸上一沉，略过一丝落寞，但她随之马上掩藏起来，依旧戏谑着说：“你这丫头片子，毛还没长齐，就敢数落起我来，你还是先去把你的灰脸洗洗吧，不然我怕到了最后，阿洛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哈哈哈！” 正当苏轻芜和晞月在廊桥上拌嘴的时候，灶房传来慕冥雪的喊声：“我找齐了！可以制药了！” 几人这才停下来，纷纷向灶房走去。 兀侈族自从近半年前闹过一番东靖贼人擅闯首领府地牢的大事件后，族内人人惶恐，茶余饭后难免提及东靖乱贼以及周边小道消息。冲明山一战后，族人们又纷纷讨论起了那次大战中发生的事，听说许多绝顶高手都在那场大战中身亡，甚至有人亲眼见到族中名望颇高的洛少侠也在那场大战中落涯，叫人惋惜，此后常常有人偷偷窜进无涯居想要一探究竟，但每每都被无涯居的守卫架出，不过据一位有幸在无涯居躲了一夜的男子透露，他听到无涯居内的丫头闲谈，得知洛少侠似乎很久都不在府中，消失的毫无踪迹，至此，兀侈的族人更是确信洛宸就是在冲明山一战坠崖而亡，由于洛宸此人在兀侈得到众人的敬重，兀侈上下便掀起了一片悼念洛宸的氛围，“洛大侠生前纪事”，“无涯居所谈”之名目的书籍更是层出不穷。 这一日，一男一女走在兀侈的南大街上，便足足感受了一番此悼念之“潮”。男子长身挺拔，相貌倒是平平，但也挡不住他眼锋如剑，他身旁的女子用纱布蒙住了半张脸，若隐若现中看得出纱布下的疤痕，可单从眉眼中，便能瞧见女子原本的样貌娇美无双。他们两人不曾交流，只是在大街上走着，时不时看向左右两旁的摊子。 “来看啊，洛少侠年少小传啦，还有洛少侠生前语谈......”书摊前聚集了不少被这吆喝声吸引的族人，女子也在书摊前停了脚步，顺手拿起了一本名叫《洛少侠侠客之路》，粗粗翻阅了一番，笑道：“此书纯属胡编乱造，也好意思拿出来卖！”书摊前的族人纷纷看了那书贩一眼，带着疑问的目光，那书贩一见此景，当然不乐意了，抓着女子的手就不让她走，大声喝道：“你这无知村妇在此大言不惭什么？你怎知是胡编乱造，你给我拿出证据来，不然休想我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