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江烨
黑楼神峰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直直地刺入天空。 但此刻林泽身在其中，却感受不到其一丝一毫的锐利，目之所及一片苍翠，反而柔软着他的心。 唯一的感觉，便是这黑楼内太静了，没有人烟。 偌大一座山峰，林泽一路而来，除了几名黑楼弟子，看不见其他。 似乎看出了林泽心中的疑惑，韩彩灵停在了一株青枣树前，抬手摘了几颗枣子，喂到了林泽嘴里，同时道：“是不是觉得黑楼不像外界传闻那般，有着无数的隐士高手？” 林泽点头，丰润的果汁从他的嘴角微微渗出，韩彩灵抬手给他擦了擦。 吞下一颗枣，林泽这才道：“我一直以为黑楼之内，不说人头攒动，但至少应该也有几十人吧？毕竟外界传闻我黑楼，可是有无数的前辈啊。” 韩彩灵敲了敲林泽的脑袋，抱着林泽的手臂道：“都说是传闻了呀……其实一切都怪小师叔啦，他的事迹你应该听说过吧？震慑了天南将近千年，他就像是天南修真界众修士头顶上一片挥之不去的云朵，挡住了他们的天空。而随着小师叔传闻的扩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了神纹宗黑楼内，像小师叔一样的前辈还有很多，吓得那些宗门看见我神纹宗都像是看见了鬼一样，哈哈。” 韩彩灵说到了好笑的地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神纹宗的黑楼，其实靠的，就是小师叔一个人。这使得本就对神纹宗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无比好奇的林泽，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位神话般的人物，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沿着逼仄的山道蜿蜒而上，听得山林间鸟兽啼鸣，林泽终于来到了一处幽静的悬崖边上。 面前时一方石桌，上面有个铜炉，，正煮着茶。 一灰袍老者负手立在悬崖边上，下方是将近千丈深的云雾。 有乱风卷动着他的衣衫，云气缭绕之下，宛如仙人。林泽一眼而去，眼前之人仿佛与面前的山，面前的云，面前的世界，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听不见他的呼吸，但仿佛那云雾的聚散便是他的心跳。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仿佛千山万壑都在他的心中。 这才是前辈啊。 林泽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老头子，你还喝不喝茶了？”林泽正出神间，韩彩灵早已经把茶水泡好，一脸无语地冲着灰袍老者翻了翻白眼。 但老者没有动弹的意思。 林泽有些诧异。 倒是韩彩灵见怪不怪了，立在了灰袍老者的身边，对林泽道：“看来昨夜和长老们打牌，不知道又输了多少件法器，现在睡着了……” 林泽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彩灵向着他招了招手，他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老者的身侧，微微偏过头，只见老者有些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双目轻轻地阖着，但此刻近在身侧，林泽可以清晰地听见老者低声而又均匀的齁声。 对方刚刚在自己心中建立起来的无上高手的形象立时支离破碎。 “我去！这老头子又睡着了？” 刚刚沐浴完毕的路云海来了，听他这口气，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小师叔这般，于是招呼着林泽两人喝茶。 “看来咱们神纹宗最近的弟子，质量不错啊。小师妹这才踏入黑楼多久，小师弟你又跟着来了！”路云海笑道，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林泽感受不到其身上有一丝的灵力波动。 “你们俩入宗的时间短，这老家伙又懒，现在大师兄也不在，修炼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路云海拍了拍林泽的肩膀，见到小师叔没有醒来的意思，他也就离去了，刚好遇上了赶来的弘历。 “哟！老四，房子修得怎么样了？我那洞府顶上有个洞，你得给我补一补啊！” 弘历高约一丈，路云海站在他的旁边，就像是一个婴孩，他说着就要拉着弘历去给他补洞府。 “等等，容我先见过小师弟！” “哎哟，这不是见到了吗？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差这一会儿！我的房子要紧！”说着，路云海向着林泽挥了挥手，拉着一脸歉意的弘历补房子去去了。 黑楼的这几位师兄，人都很好。 这是林泽今日所见的感想。 但眼前这位小师叔…… 林泽和韩彩灵就这么等着，不过林泽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佳人在侧，哪里都是胜景。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林泽正绘声绘声地说着自己小时候和宁道人采药，在山间被荆棘刺得满屁股飙血的事情。 韩彩灵笑得很开心，捧着小腹，眼睛都渗出了泪花。 此时立在悬崖之侧酣睡着的小师叔终于有了动静。 他伸了伸懒腰。 林泽以为小师叔终于醒了，神情恭敬起来，松开了一直握着韩彩灵手掌的手。 但谁知道小师叔换了个姿势，原本低着的脑袋昂了起来，继续睡了起来。 林泽骇然，正不知所措之时，只见韩彩灵气呼呼地走了过去，喝道：“醒都醒了，还装，真是越来越不正经！” 林泽看见老者的胡子动了动。 “唉……看来是真的睡着了，小林子，我们走吧。”韩彩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便要转身离去。 “慢着！懂不懂尊敬老人啊！这都等了半天，还差这一小会儿的？”老者总算是醒了过来。 “你还打算醒啊……”韩彩灵碎碎念。 “哎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夫在做梦啊，感觉刚才在睡觉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小声地叫着某人相公啊？难道是我听错了？肯定是我听错了！你说是不是啊，小灵儿？” 小师叔转了过来，面对着林泽。 而韩彩灵却早就在小师叔的这番话中羞红了脸，低头立在林泽身旁，扯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敢抬头来。 林泽凝目看去，第一次见到了小师叔的尊容。 他的眼珠很小，如同黄豆。 但林泽一眼看去，恍惚间竟然仿佛看见了江城立在自己的面前。 林泽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还是没有接受江城的化道，眨了眨眼睛，凝神之后再看，眼前依旧是江城的样子。 “他是我的九世身。”小师叔江烨缓缓开口，神情肃穆。 这里的他，自然便是指的江城。 林泽听懂了，于是惊骇了。 江城，是小师叔的分身，还是第九世的分身？怪不得他们长得是如此相似。 那他们为什么都在这神纹宗，却互相不见？ 江城化道的时候，小师叔为什么不管？或者说不救？ 而小师叔竟然可以轮回九世，这是怎样夺天地的力量？ 林泽心中有万千的念头，但他没有问出，因为他知道，此事，多半牵扯了极大的秘密。 “你是他的弟子，所以我不会再教你。”江烨的声音有些低，他看着林泽，但目光似乎落在了回忆之中。 “为什么？”韩彩灵不解，有些生气，忍不住出言质问。 林泽连忙拉住韩彩灵，恭敬道：“小子不知道您和江老有着怎样的过去，但现在我已经是黑楼的弟子，这黑楼中的一切，应当为我开放了吧” “这是自然。”江烨点头，“这黑楼之内，有着无数玄奥的阵法，你若是能参透，便是你的造化。” 语罢，江城挥了挥手。 林泽和拉着眉头紧皱的韩彩灵转身。 “等等。” 江烨忽然叫住了林泽。 林泽停了下来，面对着江烨。 江烨缓抬一指，一道灵光立刻就点在了林泽的眉心。 一股让林泽说不出感觉的力量出现在了林泽的体内。 进我不敢反抗，当然也不能反抗。 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先是在他的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似乎是在探查他的经络。 然后便钻去了林泽的气海之中，绕着林泽的无瑕婴丹旋转了几圈，便飘散离去，直奔林泽识海，也就是无尽雷海。 这股气息，对于林泽识海之中的物品没有丝毫的兴趣，直接来到了轮回印的所在。 半盏茶的功夫，韩彩灵看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两人，都快要暴走了，江烨终于从林泽体内收回了探查的气息。 “你体内的轮回印，一时之间我也看不清晰。你若是利用好了，将会是极大的助力，若是利用的不好，或是迷失在了其中，将会是极大的疑惑，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江烨的语气依旧极低，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林泽点了点头，和韩彩灵缓缓消失在了此地。 看着两人消失，江烨叹了口气，立在了悬崖边上，身前无尽云气轻轻翻涌着，时聚时散之间，似有无数的画面在他的眼前流转。 他摊开了掌心，手中多出了一个茶壶。 这是江城留给林泽的茶壶，但现在出现在了江烨的手中。 他抬手在茶壶之上轻轻一点，一点波纹沿着壶体荡漾来开。 冥冥之中，茶壶之中出现了一股力量，钻进了虚无之中。 此地久久地沉默，茶壶静静地现在江烨的身前。 许久之后，一道带着惊诧的女声忽然响起： “是你？” “是我。” “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 “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他死了。” 然后此地便了久的沉默之中。 良久，女声再次响起，带着沙哑，嗓子似含着血： “它怎么在你的手里？” 一样的问题，只是问出的心情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江烨没有了回答的意思，将茶壶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