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雨乱

    十月天，神都地区下起了小雨。

    细雨蒙蒙，空气潮湿。

    雨水沿着石板房落下，触摸古朴的青石板路，晕染成一幅朦胧诗意的画。

    曹肃打了一把油纸伞，前往与杨平约定的百花楼。

    日前与杨平一番交谈后，便知道百花楼里最近动作不小。

    西州商人二十万重金赎买巧儿是其中的一件最受瞩目的大事。

    此事在神都闹得沸沸扬扬。

    这一日便是西州商人上门赎取巧儿的“大喜日子。”

    西州商人放出话来，要带二十万两白银上门，当场交付，当场领走，除了白银之外，另外赠送百花楼绫罗绸缎、玉器宝珠，可谓是诚意十足。

    巧儿是谁？

    这几日巧儿的名字，传遍了整个神都。

    巧儿这个名字，太过于“侍女”化，从百花楼里传出的消息，这位“巧儿”的全名叫做“商巧”。

    商巧姑娘立即成为整个神都最出名的艺妓。

    几日传闻下来，商巧在众人口中，已经是擅长歌舞，深谙诗词，美若天仙一样的人物，这才得以让西州商人为之疯狂。

    疯狂的不止是商人，还有众多风流的才子。

    “哼，铜臭味！怎么可以让商巧姑娘去西州这种苦难之地？”

    “这是我们神都的美姬，岂可远赴他乡？”

    曹肃来到百花楼时，便看到人生人海的景象，其中不少愤怒的书生才子，要求百花楼停止这种“钻进钱眼里”的行为，切实提升内涵精神品质。

    人这么多，曹肃都找不到杨平所在何处。

    他眉头一皱，收起了雨伞，随后悍然起跳，从人群中一跃而出，直接跳到了百花楼的屋檐上。

    “会武功了不起啊！”

    底下一群苦苦排队的风流人对曹肃怒目而视。

    曹肃踏上高楼顶，立即就有百花楼的护院冲上来。

    这里的护院水准很高，头目甚至达到了力境中品水准，曹肃上次来就发现了。

    “什么人擅闯百花楼？”

    为首的护院头目，不敢托大。

    曹肃气息雄浑又一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样，属实不简单。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只是来看看。”

    曹肃冷哼一声，衣袍一摆，露出了腰间挂着的拱卫司令牌。

    护院底下的年轻护卫看呆了，这人什么情况，这么嚣张？

    刚想大声呵斥，被那个力境中品护院头目拦住了。

    “原来是拱卫司的大人，既然如此，大人里面请，屋外雨大。”

    护院头目可知道拱卫司的分量，这些家伙无孔不入，什么都干，上管官僚，下管黎民，中间还管妖魔鬼怪。

    曹肃从一众护卫中再次跳了出去，一个闪身，钻进了百花楼里。

    百花楼里，西州商人尚未抵达，只有一些当地有头有脸的商贾汇聚，有些人是为了传说中美若天仙的商巧姑娘而来。

    有的人纯粹是气不过西州人的嚣张。

    “凭什么我们的好姑娘，要被无礼的西州人买走？”

    百花楼里，有的商豪在大声的宣扬地域歧视。

    神都人是比较骄傲和排外的，作为帝都的子民，哪怕是经商之人，也天然觉得自己站在了更高层面上。

    至于贸然前来宣扬财力的西州商人，多少有些挑衅神都商人的意思。

    这里愤满不乐的神都商人就是这个意思。

    “花二十万买一个姬妾，还这么高调。”

    “是当我们神都的商人出不起这个价格吗？”

    商人们纷纷议论，也想看看这西州商人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除了商人，这里汇聚最多的，还有神都城里无所事事的官宦子弟。

    有正经职务，入了仕途的官宦子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唯有尚未出仕的官宦子弟，可以来凑凑热闹。

    而像曹肃这种，属于是偷摸着进来的人就不上台面，躲在亭台楼阁的栏杆处，暗中观察。

    ........

    没过多久，传闻中的西州商人出现。

    在楼外的水泄不通中，缓慢前行，抵达了楼门口。

    他们大多都用粗麻制作的黑布罩着货车，然后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西州人，过来把箱子一个个抬了下来。

    在百花楼的接待中，西州商人走了进去。

    西州商队里，有一人曹肃认识。

    这不是之前在小桃镇见到的那名秋闱考生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考生曹肃印象深刻，因为他不仅随地大小便，还剽窃了曹肃剽窃而来的半句诗，搞得神都有点才气的人，都想对上那半句诗。

    那名贼眉鼠眼的秋闱考生，气质和其他书生也不一样。

    此刻他脱掉了书生长袍，换了西州人常见的粗布麻衣，整个人气质更接地气，完全不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学子。

    他走进了百花楼后，便四处观望，还是那个抬头的角度，瞧见了冷目而视的曹肃。

    “是你！”

    陶明文大吃一惊，这不是之前在小桃镇上遇到的那个拱卫司百户吗？

    没想到他居然也来到百花楼里了。

    他又是来护卫的？

    百花楼里有什么好护卫的？

    陶明文有些不解，但因为曹肃的那半句诗，他对曹肃的印象不错，微笑着冲着曹肃点了点头。

    曹肃心中鄙视此人不讲版权意识，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一副静如平湖的样子。

    “霍，这么冷漠。”

    陶明文还以为曹肃本来就这个性格，也不以为意。

    此人文武全才，倒是值得结交结交。

    陶明文心中暗自想着。

    身旁的同族人察觉到少当家暗自思量，主动问道：“少当家，怎么了？”

    “没事，见到一个熟人。”

    陶明文摇了摇头，没有这么急着上去认识曹肃，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来办理。

    .......

    随着西州商人的进场，百花楼里愈发热闹。

    没过多时，百花楼里便扬起悠扬的琴声。

    众人循着琴声望去，只见漫天的花瓣，在风中舞得缭乱，显现了千万种舞姿，如梦似幻一般，随风带雨，落进了庭院里。

    细雨骤歇，蒙着面纱的巧儿从天而降。

    她自云端漫步而来，赤足晶莹剔透，穿着一身澹蓝色的华衣，挽起青丝，步态柔美，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这就是商巧姑娘！”

    “百花楼的花魁！”

    明明以往都见过商巧，可不知为何，今日看商巧，众多神都风流才子，就觉得商巧格外的明媚动人，艳压群芳。

    风流人激动了，气愤不过的商人也感觉气氛到位了。

    于是便有人高声大喊：“西州人要买我们神都的花魁，百花楼就这么把人送出去了？”

    百花楼里，一位身着红衣的中年楼娘从后面绕了出来，听闻此言，不急不缓的来到众人面前行礼：“诸位官人稍安勿躁，今日请大家来做个证，我百花楼开门做生意，向来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商巧姑娘的卖身契就在我手上，按照百花楼里的规矩，二十万两的赎金，的确不少了，我等按照规矩办事，也是合情合理。”

    她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白纸，大概就是所谓的卖身契。

    众人这才回想起来，如此明媚动人的姑娘，居然还是贱籍。

    “我反对这门生意！”

    有商人站起来：“西州人要买姑娘，何必如此大张旗鼓，这分明就是故意做给我们神都人看的，仗着自己是西州的商人有点钱，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听闻此言，众多神都商人同仇敌忾，心中被点燃，怒气冲冲。

    西州商人之中，站在陶明文前面的一位中年男子，朗声开口，夹带着明显的西州口音：“这位兄台，我们西州人做生意一向都是这么高调，这几年里，神都与我们西州做生意的人可不少，那次来到西州，我们不是热情招待？”

    “我们西州人就是这个风格，这针对的不是你个人，你不要混为一谈。”

    百花楼的态度很暧昧，这管事的楼娘出来以后，说了那句童叟无欺，接下来就不管了。

    任由两拨商人互喷，而从天而降的准花魁商巧姑娘，此刻就坐在高台上，在细雨之中拨动着琴弦，等待着最终的命运。

    此等悲凉景象，让无数囊中羞涩的花场浪子心疼不已。

    他们没有财力，只能化财力为动力，开口帮着神都的商人来喷西州人。

    “商巧姑娘是神都本地人，如此娇柔，宛如一朵水莲花一样，如何经受的住你们西州的风餐露宿？”

    “就是，你们仗着有两个铜板便不把人当人，有考虑过巧儿姑娘的感受吗？”

    “哎，这位兄台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几个浪子同时也是国子监的书生，他们近距离的看到陶明文后，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