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老人的愧疚

    “原本看着自己的女儿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小姑娘是一件非常让人开心的事情，可是当那个以前会抱着我的脚向我撒娇向我要抱抱的孩子变成一个只会听从我的安排行事，看向我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值得尊敬的上司而不是慈爱父亲的时候，我的心，不可遏制地开始痛苦起来……”

    “因为那种痛苦，我不敢面对我的大女儿，我把她送走了，送到了一个可以磨砺她的地方，一个很远很危险但是可以让她变得更强的地方，而她也没有一丝怨言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没有一点犹豫地去了那里，在那之前，她仅仅去看了一下她那刚出生还不足岁的亲meimei，也就是我的小女儿。”

    “那或许是我人生第一个错误的决定，是我自己把我的大女儿越推越远的，如果当时我可以把她留在身边，好好补偿那么多年来对她的亏欠，而不是因为愧疚让她远离我，或许我现在还能有一个可以倾述的人，不用像现在这样……哎！”

    老人的眼角多了几丝晶莹，他举起自己那皱巴巴的手稍稍擦拭了一下。

    “如果说我让我的大女儿离开我是我生平第一个错误的话，那我对我小女儿的不闻不问可能就是我所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本来，那孩子在出生前，她的母亲便有着难以治愈的重病，身体一直不好，可是却被检查出她怀有身孕，而当时的她实在是不适合生产，生产可能会要去她半条性命。本来嘛孩子总是比不上大人重要的，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大人没了就真的没有，所以我是不赞成她生产的，可是……她的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却被检查出了有极高的魔法天赋，未来很可能成为一个强大的魔法师，这就让我家中的一些老人起了其他的意见——放弃大人，保住小孩！”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同一个未来可能呼风唤雨的大魔法师，两者之间的选择在他们看来是那么的显而易见，而为了家族的利益，我最终也是忍痛下了那个决定，打算放弃那个与我相伴了十多年的贤惠妻子。”

    “我的那个妻子是个坚强的女人，即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她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和害怕，她只是说她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的，为了我们那个厂以后可以有更强大的武力保证。哦，忘了说了，我那个妻子也是我们那个厂里主管人员的女儿，她们家为了我们这个厂工作了好几代，对这个厂的感情未必就比我轻，她嫁给我也是出于对这个厂的利益，虽然我同她并没有产生男女间的爱情，却是有着那种相敬如宾的感情。那时的她说为了我们那个厂，她自愿牺牲！”

    “如果只是生下一个普通的孩子的话，我那妻子还是有比较大的希望可以活下来的，可是我那孩子的天赋实在太高了，而且家中一些老人也偷偷给我那处于孕期的妻子灌下了一些秘制的药物，可以很大程度上提升我那未出世的孩子的资质，结果原本十月怀胎便可以生下来的孩子足足拖了三年才出世，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我那可怜的妻子便一命呜呼了……”

    听到这里，尹离不由蹙起了眉头，对于这种大家族为了优秀下一代而牺牲自己约定相伴一生的人的行为，他从之前雷斯和罗洛说过的话中便可以管中窥豹，而蒂可和曼莉的出生更是让他知道在怀孕期间服用那种药物会有什么样的不良反应，或许老人家中使用的药物药性比较良性比较柔和，可是如果运气不好，还是会生产出畸形儿的，要真是如此，那不仅是害了那孩子的一生，同样的，孩子母亲的牺牲也不是变得毫无意义了吗？虽然尹离对于牺牲大人换来一个潜力惊人的后代这种做法难以苟同，可是老人也说了，那是孩子母亲自己决定的事情，那尹离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不会对这件事情做出任何评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也都有牺牲生命也想要守护的东西不是吗？虽然仅仅是通过言语，可是尹离在老人和老人提及的妻子中都感受到了这种特质。

    “那出生的孩子便是我的小女儿，她果然如家中长辈预计的那样有着超凡的天赋，但或许是因为自小便没有母亲的疼爱的缘故吧，那孩子的性格变得极为顽劣，每天都给我找了不知道多少麻烦，家中派出的家教也被她一个个赶了出去，最后躲避那些家教为自己争取最后的一点自由，她居然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再也不出来了！”

    听到这里，尹离突然又觉得有点好笑，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那不就变得跟菲娜一样了吗？看来自己的房间果然是那些家里蹲人士的最后堡垒。

    “不爱学就不爱吧，反正魔法师修炼靠的大多是天赋，我们需要的是战力强大的魔法师而不是那些做魔法研究的老学究，她不爱学习就不要学习了，我也撤走那些家教，不再让人打扰她，而且把我的那群侄女中最出色最乖巧的那个送进了她的房里，让她可以有个伴，不会觉得太寂寞。”

    “我以为，我那是对她好，我给了她自住生存的权利，那是在出身便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的我们家族中人最大的渴望，其他人，即便是那个陪伴在我女儿身边的侄女，她也是为了这个家族而在日夜学习她不喜欢的东西的，唯有那个丫头，我没有强迫她做过任何事情，也不想强迫她任何事情，就是现在，我同她的关系弄得很僵，也想看她过得开开心心的，其他的，无所谓了……”

    “哼哼，我或许是把对她jiejie的，对她母亲的愧疚与亏欠都安在了她的身上了吧，所以我想给她她们所没有的，我想她自由，我想她活得自在，可是，正是因为如此，她居然产生以一种我放弃了她的错觉，因为我对她的放任自由，这反而让她对我愈加敌视，她把那当成了我对她的不闻不问。基本上，一年里我也见不到她几次，而每一次见面，她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而我呢，我毕竟是一家之主啊，那丫头三番两次给我脸色看，我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那张脸去告诉她我是如何如何疼爱她我又是如何如何想要补偿她想对她好的，所以我也只有装作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有时还同她吵几句，并拿她那个同她在一起的堂姐说事，老说她要是有她堂姐十分之一好便心满意足！也就那孩子心眼大，对这种话根本不在乎，要是换做其他人，搞不好连最后一个朋友也没有了……”老人吐出一口长气道。

    “现在，那个丫头向我提出意见要出国留学，我知道，这是她不想看见我而不是真的要出去留学，所以我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答应她，她已经完全厌恶了这个家庭，我让她留在这里也看不到她开心的笑脸，放她离开或许她还会开心点，可是让她离开，我又担心我会彻底失去她，连看她生气的样子也办不到，你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老人转过头问向尹离道。

    “这个啊……”被问到了这种人生转折口一般的问题，饶是尹离心理素质自认非常不错，可心脏的位置还是狠狠地跳动了一下，这个问题那还真不好回答啊！

    “答应女儿，那女儿便远远地离开您，您跟她再也没有和好的机会，不答应她的话，您跟她的关系就会变得更加恶劣，甚至有可能决裂……是这样吧？”尹离问道。

    老人点点头道：“差不多这个意思。”

    “那我觉得，您为什么不这样呢，请问你女儿用魔网吗？”尹离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斟酌了一下语句道。

    “当然用，她平时的娱乐大多来自那里，她对魔网终端比对我这个父亲更亲。”老人苦笑着道。

    对老人的自嘲不作回答，尹离提出了自己想法：“那么，您为什么不这样呢？放开您的女儿，然后通过魔网以另一个身份与她相识，去了解她，去听她的心声。就我所知，魔网中那些在现实中不相识的人很容易向不明身份的对方倾吐那些现实中难以启齿的事情，因为大家都不认识对方嘛，就像我跟您，我想您也是因为我同您根本不认识，不会对您的家庭您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才会想跟我说这些话发泄一下的吧，那同样的，无论是您在魔网中向您女儿吐露自己的心意还是您女儿向您说出她自己的想法，这样都更容易一点，您说我说的对吗”

    老人眼中突然射出几丝明亮得会亮瞎人眼的神光，然后迅速隐去，做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她不愿意见我，那我就用另一个身份同她交流好了，就算只能同她好好的讲话，聊聊天，不用听她的冷言冷语，我也就万分满足了！”

    好吧，老是劝说尹瑶珍爱生命远离魔网的尹离居然蛊惑，不对，是引诱，也不对，是提议一个老人让他接触魔网，尹离觉得自己实在有点那个……啥，但除了这个方法，他又一下子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所以只能如此了。

    “年轻人，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终于下定决心了，我要回去了，谢谢你啊！”老人像是突然被注入活力一般，之前连起身也很困难的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向尹离道谢后便急急忙忙走了。

    “老人家！您慢点走！”尹离对着老人离开的背影喊道。

    “呀！糟糕！聊着聊着，我都忘了我是出来给瑶瑶她们买饮料的，这下她们可该等急了！”这时尹离一拍脑子，然后也急急忙忙地向小卖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