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茅屋为秋风所破
小院里顿时一片忙乱,鸡窝里的鸡乱叫起来,扑闪着翅膀往院墙上飞。 几个人跳到茅屋门口,似乎并没有注意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又有重物咂向屋顶落地,屋内火光一片,有声音说:“秋七哥,那姓柳的是不是死在里面了?哈哈哈,没想到这个阴险毒辣的恶人,就这么便宜地死了!” 柳云飞皱起了眉,听声音是风家的人,这几个人怎么会突下毒手?采用烧房、砸屋、堵门、封墙的下三滥做派?他叹了一口气。 虽然哔哔剥剥的声音不小,门前几个人被这叹气声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地往身后看。 在他们黑色身影达不到的地方,有人坐着,石桌上一个酒壶,一个碗,看来他是在饮酒。 门前几人对望一下,一脸的惊骇,没有片刻犹豫,拔起手里的武器,向花树冲过去。 只是他们都倒在地上,难道是地上有小石子,被绊倒了? 他们都露出痛苦的神情,比他们更痛苦的是柳云飞。 谁的房子被烧了,都不会多好受。 “我该不该成全你们呢?你们这么狠毒,都是下三滥的路数,早晚就是死..只是可惜了屋里那本武林秘籍..” 几个人一听,噌地爬起来,一个人大声喝道:“别扔巨石了,屋里有武林秘籍!”话音未落,有人跳到房顶,想扇灭大火,怎奈风助火势,火苗越蹿越高。有人踹开房门,吹亮火折子,这时房顶一角塌了,火从上面滚落下来,屋子里瞬时大亮,那些人赶紧灭火。有人点亮火把,在房间里四处搜,什么也没搜到。 “糟了,中了那姓柳的调虎离山计!”风萧萧大喊,众人纷纷窜出门外,看那小院似乎没有大变化,树下似乎还是那白色一片,也没有敌人趁势围攻他们,略略地放了心。 “慕容大人,无故损坏民居,按律法应如何处置?”柳云飞还在树下坐着,忽然提高声音问。 从大门外施施然过来一个人:“柳公子是如何发现在下的?” 柳云飞冷笑道:“所谓世家公子,所谓朝廷命官,原来是宵小之辈,世风日下啊..” “姓柳的,不要贼喊捉贼,若非你做贼心虚,前几日为何欺骗我们?!幸好在州城,我们才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就算是把你杀了,你也死有余辜!”有一人大喊。 “哦?这么说来,你们在州城有了一番奇遇?” “姓柳的,你还记得我吧!当年你先是打翻了我,才把云舒刺瞎的!别人不认识你,我可是化成灰都认得你!”慕容晟身后走来一人,冷笑道。 听到这话,众人拔出兵器,指向柳云飞! “我当然知道你隐居于此,三个月前,我已经把你的所有藏身之所都查遍了,也知道你每天什么时候去砍柴,几天去一次下面镇上卖柴。卖完柴后会买什么吃,在哪儿喝酒,我都一清二楚。几天前云出岫那个浪蹄子来过吧?你和魔道勾结,要去当副宗主,取代云舒,你以为能瞒得了天下人?!”那人义愤填膺,激昂慷慨。 柳云飞根本没理他:“慕容大人,你是来找我的,确定要回去复命?” 慕容晟眼前一亮:“柳公子这次可赏光与在下一同去京兆府?” “让我先把火灭了。”柳云飞说完,去屋里扯出来一床被子,去灶房浇上水打湿一面,披在身上,飞身去房顶轻飘飘地滚了一圈,房顶的火灭了。他潇洒地披着湿棉被下来,宛若披着丝绸披风,院里院外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点火容易灭火难。 “我不喜欢人家烧我的房子,故先灭火。我也不喜欢打架,既然你们那么想死,我也不能一直拦着,耽误阎王爷的生意。只是现在有点倦了,你们有多远滚多远。有话明天再说。谁是秋月明的七伯?” 有人上前来:“在下是秋江鹰,不知柳公子有何见教?” “秋月明见有烟花示警,说是你们的人遇到了麻烦,因此早走,给你留了个条,不过只剩多半截了..”说着给他一张少半截烧焦的纸,秋江鹰伸手接过,那少半截被吹碎,掉落在地上。他没有言语,看了便笺的大部分内容,意料之中的事;翻过去看那便笺背面,发现还有些字,眼神里顿时闪出一丝惊异之色。 秋月明不在房子里,也不在小院内,那是知道的。否则,投鼠忌器,如何杀得了仇人?他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 柳云飞摆摆手,不让他说话:“你也出去吧,不用解释什么。” “慕容大人,我累了,除你之外,闲杂人等滚出院子,否则杀无赦。劳烦大人在院里守着,不然大人你带不走我。不然,尸横遍野,大人面上也无光。”柳云飞淡淡地说,众人心里一寒。 慕容晟心里大怒,但是也知道他所言不虚。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云舒贵为魔道副宗主,不过是一句“眼瞎”的话,结果就被刺瞎双眼。堂堂一个朝廷命官去给他人看门,传出去会被人耻笑的。但是遇到柳公子这样的人物,也不能以常理论,于是沉吟一下:“江湖事江湖了,这个在下可以帮忙,不敢保证。” 众人见他这么说,知道今晚也占不了什么便宜,且烧人房屋一事,理亏在先。不约而同地往院门口走,鱼贯而出。 柳云飞听慕容晟说完话,点点头,他进了房子里睡去了,院子里只有慕容晟。 那些想报仇的人,只好在院子外席地而睡,而且,竟然没人在房子外偷袭。 想来是被震慑住了,一夜安宁。 拂晓,柳云飞走出房门外。秋家和风家的人在外等着,表情有些期待,有些畏惧,最终没人出手也没人喧哗,似乎和慕容晟达成了一个默契。 天光大亮,茅屋渐渐低显示出真容,昨晚对这个茅屋的破坏是成功的,墙角一边塌了,房顶一角斜趴在地上,房顶黑乎乎一片灰烬,令人有些不忍直视;烧焦的茅草在风里轻轻地摆动。 他昨晚真的睡着了吗? 柳云飞蹙眉,把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房屋叹了一声,这叹气或者说是一种宣告,大家不由得警惕起来。 “去年秋天的风很大,我这茅屋没有被秋风所破,我还有些自得,不曾想今春,却被秋风破了。虽然是没理由,还是还是被秋风破了。” “我对你们什么世家的名头没兴趣,对什么人假冒我的也没兴趣,老子很久没有出剑了,不要人的命何必出剑?我先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不愿招惹无谓的麻烦。既然麻烦上门了,由不得我。一个个地说吧,哪个说我与魔道勾结的?” “姓柳的!你以为大家都怕你?!我说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你大爷梅玉寒!你以为我不知道?” “梅庄出了你这么个后人,真是可笑,隐姓埋名在魔道,做到了右护法,怎么忽然说起真名?想来这么愚蠢的人死了,梅庄也不甚可惜,我的房子也可以盖好了。” 柳云飞说完,很多人的心蓦地一寒,只因为他说了一个“死”字,他动了杀心。
“柳公子!万万不可!事关武林正道的复兴大业,梅大侠九死一生杀出魔道,还请以天下武林为念!”风萧萧大声喊,一脸怒容。他仿佛忘了自己也是来要这个人的命的,虽然是缚回去让两家的老爷子发落。 “你们齐上,一剑杀不了你,算给你们梅庄留后。”柳云飞拿起灶房上的黑铁片,看着梅玉寒,缓缓地说。 “你确定是只用一招?出言无悔!结剑阵,保护梅大侠!”风萧萧大喝,五个人同时跃到柳云飞周围,刀剑一起向他身上招呼。梅玉寒也亮出自己的锤,晨曦中闪着光。 只是一剑,柳公子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人,即使是众人围攻,也不会出第二剑。 梅玉寒知道,这些人当然杀不了柳云飞,何况慕容晟在呢,谁敢和朝廷做对?但是只是一招而已,又有剑阵相护,怎么也不可能伤到自己! 这么多刀剑向他一个人头上斩去,避开了这个就避不开那个,躲过了前面的风家刀,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后面的秋家剑! 就像一个人走在荆棘丛中,不是衣衫被挂,就是鞋子被缠。无论如何也没有衣衫完整的可能! 梅玉寒看着柳云飞,心想如果是这样的剑阵,自己怎么破?他想了好几种应对方式,最好的结果是背上受点轻伤。 慕容晟也盯着柳云飞,他更注意到剑阵的威力,心里暗暗赞叹果然是江南武林世家!化刀为剑且能成一体的剑阵,这可不是一般的剑阵!万一柳云飞被伤,自己如何做才能保住他的命?心里想了好几种方式,不禁摇摇头。 貌似很长的时间,其实不过是一眨眼。 柳云飞出刀!那不过是柄普通的砍柴刀,虽然他用的是剑的招数,可是大家都觉得那就是砍柴刀。即使他称之为“剑”。 一声长啸,只见柳云飞纵身一跃,黑色铁片与刀剑相交,传来铮铮的声音,还有兵器落地的声音。再看时,是剑阵的众人武器脱手飞出,有人还倒在地上,柳云飞已经跳出了剑阵,一道黑光向梅玉寒刺来。 这才是第一招! 剑阵如果是樊笼,这破空而出的刀,恰如突破樊笼的大雕,带着全身的力量向下面扑过来! 慕容晟背后冷汗出来了,暗想亏得自己一直有所节制,不然无论如何也当不过这一刀。 从上到下的“力劈华山”! 梅玉寒早就注意到异动,两柄流星锤一个飞向柳云飞,一个护在身前,挡住了刀的来路!那流星锤像是贴身的小鸟一般,飞得那样轻盈。 你有张良计,我有上房梯。梅玉寒自从那次受伤之后,就一直琢磨如何战胜柳云飞,就一直琢磨自己的流星锤如何进可攻退可守,如何集攻防于一身。 梅玉寒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柳云飞自己只有一招,而他有无数招。柳云飞如果变招防守,那就是第二招,不能食言再刺过来了;如果继续进攻,那一个流星锤正朝他袭来,即使他伤了梅玉寒,自己也会被一锤击中,不死也重伤。 这是搏命的打法,意图玉石俱焚。 没有那么长的思考时间,就看柳云飞是继续刺,还是变招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