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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路(2)

    如今的年月,大土匪坐庙堂,小土匪守江湖,要想躲过土匪的抢劫绝对不可能。第一次以普通生意人进入随州的李邈,开始明白生意难做。光赋税就有随县、随州、山南东道和朝廷四种。这四中赋税就已经占了绝大部分的利润。若是收走赋税就完事,那还好。店铺还需要应对县衙、州衙等一帮人的吃喝卡拿。若是吃喝卡拿后,帮你应对无赖黑帮那还不错。大音店开业后,李邈就明白,有这种想法的人简直就是愚蠢。要应付流窜在随州城内各种的地痞流氓还得自己想办法。要想不生事,只能是交保护费或变相交保护费。这还不包括店铺的租金和伙计的工钱。外人看起来,李邈的店铺生意红火,实际上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李邈想,这也难怪神州人都不愿意做生意而愿意当官。规规矩矩做吧,赚不到钱;不规规矩矩做吧,等于交了投名状。到时候,衙门想你死,就得死。不过,这还是假定一切平安。战乱时期,自生意人从带钱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必须做好人财两空的准备。一路上,那些土匪和官匪能让生意人平安回家就已经是一件谢天谢地的事情啦。因而,这几十年来普通庶民,不去干土匪、强盗,剩下只能干两件事,要么种地,要么当兵。谁也不愿意尝试做生意!

    李邈来随州不是来剿匪。如今凭意气用事,带几名弟兄去跟土匪斗上一斗,实在是不明智。不论是斗赢还是斗输,都跟来随州时的目的不一致。说不定,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恰恰闯了大祸。难道事情就这样算啦?这是李邈所不能容忍的。通知希声社派人手来替两名希声社弟兄报仇,李邈也不愿意。倘若我真的在随州做生意,碰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请其他土匪去清剿,则需要花大把的钱。这次前来随州,虽也带了不少钱,但没有那么多钱。到随县或者随州刺史府报案,请他们去清剿土匪,那是不可能的。随县或者随州刺史府衙门若是愿意清剿土匪,早就没有土匪了,除非土匪伤到了他们。李邈想来想去,还是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让随州刺史府去清剿那班土匪。若想在一个地方立住脚并且还是赚钱,必须得先去拜当地的佛,更不用说李邈来随州的目的不是想赚钱。刚到随州后不久,李邈就开始主动结交随州城内的官吏。以酒桌为媒介,以铜钱为桥梁,李邈很快就认识了随州的头面人物。只要让他们觉得剿匪有利可图,他们自然会前去清剿那班土匪。李邈定下了主意。

    “兄弟都可以白死,那还来随州干什么!”

    “副都统,可我们人手不够。”

    “来时,都统一再吩咐,能用智的时候千万别用力。为何要我们亲自动手去清剿那班土匪?你提几样物事,和我一起马上去看刺史申屠羊。”

    “副都统,你来随州后已经送了不少物事啦。”

    “都统叫我送的,只管送。”

    翟通挑选了几样物事,打成一个包,提在手上,跟着李邈,前往刺史申屠羊的馆舍。进入馆舍,仆役说,“刺史大人正在用餐,请两位在客厅稍等片刻!”李邈和翟通坐在客位上还不到一刻钟,刺史申屠羊剔着牙进入客厅。李邈和翟通起身行礼。申屠羊含笑说,“又叫石公子破费,连申屠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有道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有什么事情,只要申屠能做得到,石公子只管说。”李邈来到随州,就将自己的姓改成石,故刺史申屠羊称李邈为石公子。神州的官吏都明白,你送物事过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拜年的礼物让人流口水,手中的权力不用就会过期,官吏还是很乐意接受你拜年的礼物。

    “刚刚从南方进来一些新物事,小可想大人说不定会喜欢。”“物事,哪个不喜欢?只是申屠老白拿石公子的物事,着实有些不好意思。”“这些物事,小可从南方进来时原本不需要多少铜钱。只是到了大人的随州,这里赋税那么重,不高点卖出去,根本就赚不到钱。小可总不至于赔钱赚吆喝。不是小可说大人,随州的赋税确实太重。”申屠羊感到委曲。“赋税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石公子不晓得,今年将士的饷银到现在还不晓得在哪里。石公子有石公子的难处,申屠有申屠的难处。”“不会吧?大人今年将士的饷银还没有着落?”“申屠骗石公子有何好处?申屠是实话实说。是不是有办法帮申屠筹集一部分?”“小可虽不能帮大人筹集饷银,但可以帮助大人解决饷银。”申屠羊顿时感到喜从天降。“如何解决?”“大人先不用急,待小可慢慢说。希望朝廷发饷银,那是不可能的。”“不向申屠身上抽大血就谢天谢地啦。”“增加赋税,说句实话也不可能。经过前些年的你来我往,随州的人已经不多。就算大人进一步加大赋税,也榨不出多少油水。再说,大人一增加赋税,原先呆在随州的人都会跑了个精光,跑到安州、光州去,想拦也拦不住。”“去年,申屠就派胥徒、州兵去逼过,都没有用。这些庶民就是死也不交赋税。到现在都已经是五月了,收上来的赋税还不到计划的三成。”“现在,只剩下到能拿得钱的地方去筹集饷银啦。随州,现在谁有钱?”“谁?”申屠羊连忙问。“野鸡山寨啊!”“野鸡山寨?”申屠羊根本就没想到。

    “野鸡山寨的寨主厉戎狄盘踞在野鸡山已经有很多年。大人晓得,盘踞一个地方的时间越长,抢来的物事也就越多。”这一点申屠羊懂得很。在一个地方做官的时间越久,捞到的油水自然越多。到新地方,熟熟脸面都需要时间,况且刚来做官,人家还不熟悉你的爱好脾气。送什么,怎么送,都需要时间摸清楚。“这些年,有多少客商被野鸡山寨抢劫。刚刚昨天,小可的一船货物就给野鸡山寨抢了去。如今的野鸡山寨,不等于是大人的府库?野鸡山寨就几百号人,只要大人随便挥一挥指头,不就可以拿下野鸡山寨?那大人的饷银问题不就解决了一大半了吗?野鸡山寨一旦被大人给拿下,来往商路自然畅通,来随州做生意的人自然也增多。生意人一增加,不等于给大人提供饷银?随州周边的田民一听大人清扫土匪,自然也愿意来随州居住。这些人不是给大人提供饷银?这些人不仅给大人提供饷银,也给大人对付外来的窥视者提供兵员。”“好主意,这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主意!石公子就干脆不用做生意,跟着申屠算了!有你这样的赛诸葛在身边,何愁大事不成!”“大人还是先解决迫在眉睫的饷银问题。一旦饷银得不到按时发放,兵士定会哗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让山南东道节度使大人派兵前来,就来不及了。”“明天,申屠亲自带兵清剿野鸡山寨,再一一端掉随州境内的所有山寨。这样既可以解决眼前的饷银问题,也可以解决兵员缺乏的问题。”“小可有一不情之请!”“石公子,何事需要申屠效力?”“小可只是希望大人绝不能对野鸡山寨的那班土匪手软,小可手下的两名伙计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啦!”“这些杀人越货的土匪就该死!申屠绝不放过野鸡山寨的一个土匪。”“多谢大人!事成之后,小可再来拜谢!”“石公子就等申屠的好消息。”李邈、翟通起身,拱手跟刺史申屠羊告辞。申屠羊一定要亲送李邈到馆舍门口。李邈拱手说,“请大人留步!”“权当是饭后踱步。”李邈和申屠羊并肩在前,翟通紧跟在后,离开客厅,前往馆舍大门。“石公子埋在生意堆里面着实可惜!”“大人是小可,想法可能就会不一样。大人最清楚,生意难做,这点小可承认。大人是否觉得官就一定好做?”申屠羊顿时沉默。“小可总觉得,眼下这个世道,官比生意应该更难做。生意做不好,大不了亏了本;官做不好,亏的可能就是命。至少小可认为,命总是比铜钱更重要。”申屠羊继续沉默不语。“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做得不好,撤个职,贬个官,无所谓。可如今却是官命相连。丢官往往就意味着丢命。不像大人,小可没有做官的经验,不想冒这个险。”“想想也是。像申屠这样的刺史,真是提着人头过日子。随州边上就是吴国淮南安州和申州。就像两头老虎,整天盯着随州。谁也不晓得哪一天打了过来。谁都晓得,城一破,先死的是刺史。没办法,申屠只好拿出大部分的铜钱养兵。”李邈和申屠羊边走边聊,就聊到了馆舍的大门口,李邈、翟通和申屠羊拱手道别。

    “副都统,申屠羊会去清剿吗?”“申屠羊不去清剿,我们再想办法。无论如何,李邈绝不会让希声社的兄弟白白死在厉戎狄的手上。”第二天,申屠羊带着三千多人的军队前往野鸡山清剿厉戎狄。厉戎狄原是秦宗权手下的牙将。秦宗权兵败蔡州,厉戎狄带着小股残兵向西南逃窜,来到野鸡山,占山为王,做起了山大王。这些年,山南东道节度使都已经换了好几茬,谁还有什么心思去管盘踞在野鸡山上的这股土匪?随县的县令和随州刺史连自己的人头都没办法管,就更不会管这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土匪。反正,神州那些个官吏整天揣摩着圣意,而不会去关心普通庶民是活还是死。厉戎狄就这样平平安安在野鸡山做了十几年的山大王。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伏,厉戎狄的好运到头。或许太过于平安,厉戎狄甚至连普通防御也没有。当手下土匪报告官军来清剿时,厉戎狄还以为是土匪在开玩笑。几乎不用艰苦战斗,厉戎狄的手下包括厉戎狄的三位压寨夫人全部毙命。满脸笑容的申屠羊押着厉戎狄十几年抢夺过来的金银财宝和厉戎狄凯旋回随州。

    当天下午,刺史申屠羊下令敞开刺史府大门,让随州的市民在大堂前面旁听对厉戎狄的公审。刺史申屠阳当堂判厉戎狄死刑,明天午时三刻进行。公审结束后,胥徒押厉戎狄进入牢房。翌日,刺史府胥徒押着坐在囚车里面的厉戎狄游街示众。午时三刻,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在刺史府前广场上斩首。不仅要用刽子手的虎头刀砍掉厉戎狄的脑袋,也要让一天中最盛的阳气消灭厉戎狄的灵魂,让厉戎狄的灵魂不能有机会投胎做人,再一次危害人间。厉戎狄人头落地只能怨自己不思进取,即便不能学朱温,至少也应该学王建、马殷、宋文通等有鸿鹄之志的人。或许,厉戎狄受到秦宗权掉头的刺激。有鸿鹄之志的秦宗权太急。羽翼未丰就急急忙忙称帝,导致人头落地。这些年,匆忙称帝的哪一个不是提前死亡?朱温则稳扎稳打,等所有等不及的人都死光,才最后动手杀了昭宗,做起了皇帝。

    厉戎狄在刺史府前广场被当众砍头的当天傍晚,李邈又带着翟通前往刺史馆舍拜访申屠羊。申屠羊刚吃过饭。见仆役带着李邈和翟通进来,申屠羊连忙迎上去。“今天,申屠先去拜访石公子才对!确实如石公子所说,野鸡山寨真个是申屠的府库!黄金、珠宝、翡翠、玛瑙,什么都有。光金佛就有五尊!这些金佛重新熔化,就足够今年的饷银啦!石公子的主意实在是太好啦,不仅轻而易举地解决饷银问题,还博得为民除害的好名声。”申屠羊说着就笑了起来。申屠羊继续说,“石公子的那些货物,申屠都已经用马车给运回来啦。明天,申屠就叫刺史府的胥徒归还给石公子。”李邈说,“小可只要厉戎狄人头落地,给小可的两名伙计报仇。货物,大人就留着吧!倘若没有大人,小可向谁要去?大人就将这些货物奖励给今天清剿土匪的将士,也好让他们以后更能替大人冲锋在前。”申屠羊说,“将士们的奖励已经给了,倒不如让申屠对将士们说,这些是石公子给将士的奖励!”李邈说,“大人既然如此客气,那就按大人的意思办吧!”申屠羊说,“申屠还希望石公子以后多给申屠多出出主意。不瞒石公子,申屠这人书读得不多。若不是世道变了,申屠也不可能当上刺史。”两人就在馆舍客厅说了一通废话。看看礼数已经很周到,李邈、翟通起身,跟申屠羊告辞。清剿野鸡山厉戎狄尝到了甜头的刺史申屠羊乘胜追击,一一剿灭或招安随州境内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