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战胜之后

    子阳心中五味陈杂，失败之苦，丧子之痛让他恨不得拿起刀剑将远处正挑衅那人的脑袋砍下，可惜他做不到了，身边唯一一个知兵的人他带来了，但却没什么大用，在骑兵强势冲击之下，没有见过骑兵的驷虎根本就无法应对。

    身后的隆隆声在提醒他，若是不投降，他所在的中军车驾会被那包裹着铁铠的怪物踩踏成一滩烂泥，子阳无力地朝驷虎挥挥手。

    驷虎脸色霎时间变白，却没听命让手下人放倒旗帜认输，而是上前一步，高声道：“驷车，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呵呵！”远在百步之外的驷车脸色诡谲，用衣袖擦了擦身上血迹：“孺子，你我已经出了五服，但好歹祖上是一个祖先，莫要误了自己，你不过是从犯，郑公宽容，会饶你一命也说不定！”

    他与这驷虎同姓，祖上是同一个源流，但现如今已经出了五服，只是这个驷虎总拿他自己与驷车的大宗相较，比完了自家宗族，还要比品德，比完品德还要比军略，让他烦不甚烦。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出了五服，按理来说驷车即便杀了他都没什么，但这人实在是不识好歹，胆敢在阵前挑战。

    宗族相较驷虎输了，品德相比驷虎也输了，刚才还比过军略，驷虎又输了，现如今比完了军略，倒又想起要比剑法？

    “驷车，你怕了吗？”驷虎铁青着脸，今日他必须激得驷车与他比上一场，他随同子阳一起叛乱，如今已经陷入死地，若是不能胜驷车一场，他死都难以瞑目！

    出乎他的意料，驷车同意了，驷车提着子阳儿子的人头，慢慢走到战场中仅有的一片空地上，四面士卒见状都往旁边散开，驷车将那个人头往驷虎方向一扔：“来吧，也算是让你瞑目！”

    郑公的车驾也在亲兵护卫之下来到此处，见此情景，只是皱了皱，没有说任何话，倒是派人请来龙骁，两人说了一阵，龙骁迟疑一下之后，答应了下来，又回归本阵，让士卒架弩，防着驷虎耍什么手段。

    在铿锵的橹牌移动声音中，一个由橹牌围起来的较武场地出现在战场中央，将两人围了进去，很快就传出剑刃相撞的声音和虎吼惨叫声。

    橹牌太高，里面的景象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龙骁闭目倾听，不多时就露出笑容，听着里面的声音，他就知道驷车已经赢了。

    “开阵！”里面传来驷车的声音，围成方阵的橹手顿时往后撤了一步，然后四散开来，驷车从中走了出来，那驷虎伏跪在地，唇间溢血，痛苦地捂着自己腹间，一滩血迹在黄沙上分外显眼，显然被收拾的不轻。

    驷车往乱军中穿过，向郑公揖礼：“君上，大势已定！”

    “好！”郑公拍着矮几站起来，苍老的声音还算得上中气十足：“凡与子阳同谋者，直追首恶，凡军中司马旅氏卒两，降爵一等，其余兵卒不追罪过，驷车司马，收拾战局，擒拿子阳，准备回都！”

    “唯！”

    龙骁颜颇带着骑兵往树林中一躲，等出来的时候，那些骑士身上的重铠已经不在，板车队伍就随着骑兵一起四下里寻找自家阵亡受伤的骑兵，但凡有一口气的都是尽力医治，阵亡者被整理仪容，放在板车上，他们将会被带回洛邑厚葬。

    骑兵的出现虽然让人瞩目，但还达不到让人关注的程度，在战车崇拜者眼里，这依旧是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战法，但重铠可就不同了，对于冷兵器战场，那可是战略级装备，姬武叮嘱过，能藏得多深就要藏得多深。

    骑兵整队之后，又统一变成了轻骑兵，重骑兵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但是战场上那些被凌虐过的郑国兵卒已经深深记住了它，至于会传出去，龙骁也不在乎，能传出去，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依旧是来时那般，骑兵护翼在两侧，一场大战延续两个时辰，此时已经是午后，驷车带领着手下兵卒将那些本也是郑国士卒的兵卒聚拢在一起，向他们说明郑公已经宽恕了他们，那些兵卒欢呼雀跃，这要是以往，这剩余的两万余人非得被全部贬为奴隶不可！

    既然被赦免，两边的性质又变得相同了，很轻松的就合二为一，郑公又拥有了三万余的兵力，驷车顺势将自己的人手安插在其中，紧紧盯着这些人，免得再出乱子，若是姬武将那些俘虏放回的话，想来郑公的力量不会有多少伤损。

    至于姬武会不会把人放回来，姬武还在考量之中，所以郑公向龙骁询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龙骁护卫着郑公回了新郑，受到新郑百姓的欢迎，虽说因为周室始终是外来力量没有受到箪食壶浆，但龙骁也看得出，新郑国野平民对于周室没有排斥的意思，更多的则是惊叹。

    郑公所请，就是希望龙骁能护送他回到新郑，龙骁回想了一下礼法，觉得这是可行的，也就没有拒绝，但是来到郑国城外的时候，他就要求在城外扎营，免得有人误会，郑公也答应了，龙骁就带着颜颇和几个亲兵，随着郑公入了城。

    新郑也是一座大城，保留着春秋时代建造闸楼，箭楼，瓮城，正楼的习惯，分外阔大，很有一国之都的气象，城中百臣迎到城外十里，看得出来郑公相比子阳更得人心。

    龙骁被安排在驷车府中，他们也乐得自在，换了便装在城中转悠转悠，之后驷车与郑公就忙碌不堪，开始处置乱作一团的国事，直到五天之后，驷车才盯着两个乌青眼回到府中见了龙骁。

    三个人已然成了朋友，颜颇忍不住要笑他几句：“眼圈这么黑，郑国国事到底有多繁重？”

    “不提也罢！”驷车不甚在意颜颇的调侃，在井边自己打水洗脸：“郑公请你们入宫赴宴，宴飨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龙骁点头：“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洛邑的杂事不比新郑少，也免得殿下心焦。”

    一行三人进了宫，郑公已经在殿阁门口迎候，还有一班郑国臣工，龙骁对此不以为意，他此行也是算得上是周王朝使者，如此礼遇倒也不为过，一行人进了殿中，里面已经摆好了座位，郑公亲自请龙骁落座之后，才命人将膳食端来。

    帘后有乐师在奏乐，殿中空地上有郑国女子翩翩起舞，龙骁特意看着郑公的礼仪等次和诸位郑国臣工的礼仪等次，却是非常合理，就连后面的乐曲都很是贴切，龙骁自幼学习王室礼仪，他都不能说出有哪里失礼，说明这宴飨，已经是尽善尽美了……

    觥筹交错，礼乐齐备，郑国女子向来闻名于华夏大地自然也是名不虚传，但是对于龙骁来说，这还不足以打动他的心，他自幼被龙弋当做接班人培养，励志要与虎伯一脉一起成为周王亲卫，区区酒色，实在难以打动他的心。

    倒是颜颇这边瞅瞅那边看看，看完了又很是嫌弃的瞥一眼，转过头来对龙骁道：“我还是喜欢父亲给定的那门亲事，郑国女子自然是明媚温婉，可惜对不少我的口味，你可看好了，龙大侠可还没给你定亲事……噗，你打我作甚？”

    郑国众臣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身上，龙骁报复性的动作也没有引来关注，倒是郑公一脸笑容看着他，让他觉得有些发毛：“你不要乱说话，我们做事，须得唯殿下之命是从，郑公的意图怕是被你给说对了，但你决不能松口！”

    “是是是！”颜颇无奈点头，他是已经有婚约的人了，郑公说什么都可以挡过去，龙骁可是不行，且不说他家室特殊，就算他家室不特殊，郑公这种打算拿女子收买人心的做法他也看不下去。

    更何况龙弋可是一头凶虎，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儿子收了别国送的女子，不炸了才怪！

    不多时宴飨结束，郑公却没有送客的意思，留下驷车，龙骁，颜颇三人在殿中，其余人等已经尽数散去，四个人天南海北吹了一阵子，郑公才笑吟吟开口道：“龙司马，孤知道司马还未有婚配，想要以庶女配与司马，不知司马意下如何？”

    “咳……”颜颇被一口酸汤呛得脸红脖子粗，想咳嗽却又不好意思，憋得老脸通红，但他也知道，此时他不能走，他走了谁给龙骁作证人？

    驷车拿了一块方巾给颜颇，看着龙骁的目光有些古怪，正想着他要怎么答话，龙骁就站了起来：“郑公美意，在下心领，然在下在王室身份尴尬，但凡婚配，须得向王廷百司报备，况家父尚在，在下无法轻易做主，还请郑公收回成命！”

    “乓……”隔帘后面一声脆响，郑公愣了一下，也顾不得与几人打招呼，急急往屏风后面去了，不多时就带着一个女子回来，那女子盘着发髻，臻首娥眉，除了眼眶通红有些不和谐之外，还真是个美人……

    颜颇先是一愣，随后就去扯龙骁的袖子，却没拉动，转头就发现龙骁已经呆愣地看着对方，不由得笑了：“驷车兄，你看他这幅模样，诶，一定要告诉殿下才成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