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生死之线（上）

    转眼之间，刚才还像九天玄女般翩然翱翔在天际的花千骨，已经开始从空中坠落。事情再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不过毕竟过程平缓，关心着花千骨的幽若，糖宝，笙箫默，落十一等人都开始暗暗用心准备，有的在嘴里默默念咒，想在她接触到地面前用“定空”法术帮她稳住身形，有的已经凝神运气，打算飞身上前扶她一把。

    然而起初有些慌张的花千骨，虽然动作依然有些狼狈，但是脸上却露出了不应该属于此刻的安心表情。因为哪怕看不到，她也已经感觉到……

    蓦然之间，花千骨觉得自己仿佛落到了一团软软的柔云之上，无比熟悉而让她安心的寒香扑鼻传来，她轻轻的有些贪心的多吸了两口，只觉得这股香气随着她的内息流遍了她的全身，更流进了她的心田。一双稳重而冰冷的手将花千骨横抱在胸前，敏感的花千骨微微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竟然从这双大手传来，抱着的力度也渐渐加强。她不禁轻轻的将小脑袋向那个宽广的胸膛上靠了靠。长留山刮起的清爽晚风吹起了他们两人的长发，几丝发丝不经意的纠缠到了一起，平缓而奇妙的下降感让花千骨开始觉得自己又在做梦了，但是一切又是如此的真实而熟悉。

    是啊，她何必惊慌呢。因为她知道，并且坚信着，在她掉下来的时候，他一定会牢牢的将她接住。这一世，他从没有让她有过丝毫的失望。

    两世间，她每一次从空中坠落，都是他及时出现，将她牢牢接住抱在怀里。这只属于他们两人刻骨铭心的甜蜜经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一次，是花千骨刚入长留的时候，当时霓漫天恶意的捉弄还不会御剑飞行的她，将她带到空中又突然放下。她惊慌失措，觉得笨手笨脚的自己肯定要跌得摔胳膊断腿了。但是他竟然来了，当时半年没见如神邸一般高高在上的他天神般出现将她接住并抱在怀里，她的大脑当时几乎停止了运转，不敢睁开眼睛，身子也颤抖的厉害。

    第二次是在茅山的时候，自己为了护住拴天链，不负清虚道长的重托，差点死于单春秋，云翳，旷野天之手。他依然来了，这次她从他的眼睛里隐隐看出了一丝嘉许和心疼，虽然自己奄奄一息，可是那种涌上心头的快乐和微妙的窃喜，却让她几乎飘飘欲仙。当时的她觉得只要能这样靠在他怀里，哪怕立即再挨单春秋一百掌也会毫不犹豫。但正是从这次开始，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剪不断，像一只溺水的小虫子，被一个叫做柔情的漩涡牢牢陷住，再也无法回头。

    第三次是在太白门的时候，当时她拼死为了护住他托付给自己的流光琴，被气急败坏的单春秋捉住，生死悬于一线。这一次他赶到的时候，没有了以往的冷若冰霜和天塌不惊的平静如水，她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惊慌和愤怒。他甚至毫不犹豫的将她体内的毒素尽数吸入到自己的体内……所以哪怕知道越矩了，她偏要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小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前，贪婪他怀中的味道和绝对的安全……这次她除了喜悦，还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因为她知道，自己对于他开始有点不同了，哪怕还是师徒，她在他心目中已经有了区别于常人的地位……

    当然，还有千千万万次说不清的相似回忆，哪怕是在东海之上的悯生一剑，他颤抖的将她搂进怀里，仰天长啸。她从他撕心裂肺的怒吼中，终于了解到他的心声。

    如今，历史仿佛重演般，师父在百年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在空中接住她并将她深深的抱在了怀里。这一次，花千骨双目不能视物，无法看到师父的表情和眼神，但是她从他颤抖的手臂，紊乱的呼吸中感受到他的恐惧和对自己深入骨髓的关心。还有那无法被旁人觉察的越收越紧的拥抱，花千骨觉得师父好像想将自己揉碎融入身体中一样，于是她同样用力的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入师父的怀里。“师父不怕，小骨好好的。”她心里默默念到，突然又顽皮的暗中庆幸：“幸好现在天黑了，师父刚才是向我直冲而来，现在肯定是背对着大家，否则一会儿幽若和糖宝肯定要围上来大大八卦我和师父的事情了……”

    短短的一天里，原本在世人面前清冷无欲的长留上仙，不但当众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还无微不至的帮她擦汗，给她披上自己的长袍御寒，将她在空中救下抱入怀中，甚至还在仙界各门各派前用为她所独创的饱含两人回忆的《云山剑法》为维护她的声誉而战。虽然他从头至尾没有对她直言说过一个“爱”字，可是这无数无声的关怀和天撼不动的决心又岂是那俗气的甜言蜜语可以相比的？她花千骨如何能不感动，如何能不为有这样的爱人而心醉自豪？

    “嘻嘻，今天虽然遇到了一点不开心的事情和危险，却可以偷偷的知道了师父对自己的关心，真的是赚到了，赚到了！”此时，花千骨小小的内心深处，已经乐开了花，甚至开始花痴的傻笑，但是这笑中蕴含的甜蜜和幸福如同千万只极乐鸟在歌唱.

    同一情景下的白子画，内心又有着别样的感受。就在花千骨遇险的前一刻，他大脑里又再次浮现出东海上小骨魂飞魄散的可怕回忆，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几乎要崩塌了，200年内疚而恐惧的疯魔回忆将他的理智侵吞的干干净净.

    在寻回这一世的小骨后，他表面看着恢复了昔日的清冷出尘，心如止水。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如同一根紧紧绷住的弦，只要稍微施加一点点刺激就会绷断，从而引发毁天灭地的异变。这根弦，叫做花千骨的安危。

    直到小骨机智的用一招“天外飞仙”，堪堪躲过了“黑血透骨钉”的攻击，白子画才突然觉得又可以重新听到自己的呼吸，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布满全身。可是情况变化之快不容他多想，他知道小骨如今内力不足，勉强使出“天外飞仙”势必会在腾空后坠落，所以他催发横霜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将小骨柔弱的小身子牢牢接住。

    当那娇弱的身子落入他怀中的一刻，白子画觉得自己好像拥抱住了整个世界。小骨身上独有的异香将他内心的恐惧一点点的驱逐安抚。虽然他拼命告诉自己要克制，但是刚才几乎再次失去她的绝望让他禁不住收紧手臂，只想牢牢抱紧怀中的小人，他需要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存在。然而，就在他使劲的刹那，怀中的小人已经紧紧的将小脑袋埋入他胸膛的深处。蓦然间他明白了她对于他的依恋和需要，他感受到了她对他的安慰。内心最后一丝不安终于平静了下来。

    白子画和花千骨就在这奇妙的感受中一起轻轻的落在了法坛之上，还是白子画先从流连忘返的情景中回过了神。毕竟现在事情没有解决，各门派的掌门弟子正齐刷刷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虽然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待他，但他必须将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

    白子画轻轻将花千骨从怀中放落，待她站好。没想到花千骨竟然趁着白子画背对着众人挡住了大家视线的时候，滑落瞬间顽皮的在白子画前胸偷偷吻了一下，然后立马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笑意盈盈的打着手势：“师父！小骨刚才这一招‘天外飞仙’用的好不好？”在比划到“天外飞仙”这个词的时候，还特意的摆动了一圈师父给他披上的袍子，做了一个仙女飞天的动作，小脸上挂满了期待。

    虽然只是隔着衣襟轻轻一吻，白子画心头却微微闪过了异样的感觉。这个小丫头，自己真的是太宠着她了，让她胆子越来越大，还敢当众吃他的豆腐。脸上却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不错。使用的时机恰到好处，在极短的时间内可以随机应变地将剑招化为身法闪避，可见你的确没少用功……”

    花千骨不待白子画说完，马上接着比划：“那师父是不是该给小骨一点小奖励，鼓励一下啊？”

    “嗯。不过招行一半，就内息不济，可见还远远没有真正掌握运用的技巧。一会儿回到家，为师会帮你想办法进一步提升修为。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每天早晚将这招各练习一百次。直到掌握为止。”

    “呜……果然刚才的窘态没能被师父忽略！而且还要被罚一个月早晚不停的修炼啊！”花千骨内心已经开始埋头蹲墙角哀叹了……“等等……师父前一句说什么来着？回到‘家’？‘家’……”

    还不待花千骨细细品味这个词中蕴含的意味，白子画就转过身，朗声说道：“幽若，糖宝，你们上来一下。”

    一灰一绿的两个小身影虽然从不同的方位起步，却同时降落到花千骨身边，一左一右的将她围住，前后仔细的帮她检查起来，“师父！你刚才没受伤真的太好了！”幽若已经有点眼泪汪汪了。糖宝抢着牵起花千骨的手，自豪道：“骨头娘亲！没想到你的修为已经这么厉害了，要是你五识恢复也来参加仙剑大会，十一师兄肯定不能这么顺利拿到魁首……”

    白子画待她们关心了几句，淡淡说道：“你们两个，替我护着小骨，我还有事情处理。”说罢，甩袖御风朝着擂台飞去。

    花千骨自然知道，师父让糖宝幽若陪着自己，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更重要的是，师父肯定担心自己遇袭后内心不安，便让最贴心的小徒弟和女儿同自己聊天。可是他现在要去做什么呢？心念到处，想拉住白子画衣袖，没想到白子画已经飞出法坛，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