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依为命（2）

    白天坐了一天的汽车，柳小絮等人全身都是又脏又累，可是交了三块钱给职介所，他们却不能提供洗澡的地方。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林已经走了，现在连帮她们说句话的人都没有，她们在省城都是无依无靠的，如今只能由着职介所的人摆布了。

    安顿好后，她们穿着脏衣服挤在破旧的台球桌上，度过了大城市生活的第一个夜晚。

    柳小絮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她觉得那个夜晚特别漫长，不知道第二天去绵纺厂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怀着复杂的心情，在那张破旧的台球桌上她一夜未眠。

    想起早上出发时满腔欢喜，可是到了省城，等待她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她的心里真是苦不堪言。

    第二天一大早，女孩们起床后，在小王的带领下，她们外出简单地吃了早餐。

    不一会儿，老林也过来了，在他和李所长的安排下，小王和女孩们拎着行李，然后在职介所一位长得像个男人婆的“洪小姐”的带领下，一起坐车前往那家期待中的纺织厂。

    上车前，洪小姐又让她们各交了三块钱作为车费，随后她带着大家分乘几辆出租车，在省城的大街小巷转了四十多分钟后，向一条偏僻的郊区小道驶去。

    当出租车驶向那条破旧的街道时，柳小絮的心也开始往下沉。

    她环顾四周，发现街道两旁全是一些破旧不堪的矮房子，路面沆洼不平，看起来还不如她老家的乡间小路。

    当时她就想道，那家绵纺厂是什么样的工厂呢？怎么会在这样破旧的地方？它到底能不能给自己的命运带来转机呢？要知道这家工厂可是寄托了她父母的全部希望，希望她能改变命运的……，柳小絮不敢往下想了，因为眼前的一切告诉她，那个梦想可能要破灭了……。

    就在她思忖之时，几辆出租车先后在一间破旧不堪的小厂前停了下来，洪小姐先下车，她向老林示意道：“就是这里。”

    “哦”老林似乎若有所思，他朝那家破旧的小厂看了一眼，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他带来的十几位女孩，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是老练的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小絮等人。

    看着眼前破旧矮小的厂房，柳小絮知道此前的猜测此刻已经得到了应验，她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脚底。尽管早就有心里准备，可是当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时，她还是无法接受。

    这是一家只有三十多人的私人小纺织厂，一间破旧矮小的车间里，有二十多位女工正在纺纱。车间旁边有一间破旧的屋子，就是女工们的宿舍和食堂。

    宿舍门口堆满了垃圾，当时正值盛夏，垃圾堆散发出的气味相当难闻，同行的一位女伴差点吐了出来。

    十几年后，当柳小絮坐在东城市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回忆那段经历时，她庆幸那天没有进那家破旧的小厂。

    如果她进了那家破旧的绵纺厂，日后就没有机会学习英语。因为她是在培训学校学习英语期间，偶外的机会才让她来到东城打工，也是到了东城打工后，她的命运才得以改变。

    趁着老林和洪小姐进去找工厂领导，刘圆，柳小絮和几位同伴开始发泄她们心中的不满：“我们交了150块钱，劳动局竟然安排我们来这样破旧的小厂里上班，真是太气人了。”

    “我早就说过，这次我们吃大亏了，这种破旧的小厂在省城遍地都是，我们完全可以不用交钱给他们，自己来照样找得到工作。”小王的预言终于成了事实，他也在一旁发泄内心的不满。

    此时柳小絮的心里彻底明白，就凭眼前这样一家破旧的小厂，肯定无法让她实现父母期待的，让她成为“城里人”，可笑又可悲的梦想。

    当时天气很热，可是她却感到凉心透。想到自己满怀希望而来，迎接她的却是这样的残酷现实。

    想起父母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没有着落的命运，想起那个没有丝毫温情的家，如果她不进这家工厂，以后将该何去何从呢？她的心里乱作一团。

    就在几位女孩议论纷纷之时，老林和洪小姐陪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看样子他就是这家工厂的领导，中年男人看了几位女孩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们将手指伸出来给我看看。”

    柳小絮不明就理，她也随大家一起将手伸了出来。

    工厂领导认真地看了看几位女孩的手指，他不偏不齐地指着柳小絮说道：“她的手指太粗，我们不要她。”

    “什么？”中年男人的话让柳小絮大吃一惊，她脱口问道：“你们不要我？为什么？”

    “是的，我们工厂不要你。”工厂领导的话就像尖刀一样扎进柳小絮伤痕累累的心上，他的话听起来冷冰冰的：“因为你的手指太粗，我们工厂主要是以纺纱为主，手指纤细才会绕得快。”

    柳小絮小时候经常咳嗽，因而落下了气管炎的毛病，才会导致她的手指关节粗大，她没有想到这样的小缺陷竟然阻碍了她的进厂之路。

    尽管她的心里对这家工厂有一万个不满，可是此次来省城，她可是背负了全家人的重托，希望能来这里上班，父母还眼巴巴地盼望她凭此成为城里人。

    可如今，这家破厂竟然不要她？事情的转变怎么这么可怕呢？这件事给她的打击简直有点致命，她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和没有倒下去。

    老林可能也知道，他收了柳小絮一百五十块钱，如果不安排她进帮，他会感到良心不安。

    于是他向中年男人哀求道：“既然她不能绕线，那就麻烦给她安排一份其它的工作吧，这些女孩都能吃苦，保证听你的话。”看得出老林是诚心想帮柳小絮，只不过他帮的忙能不能满足她就另当别论了。

    “其它的工作也行”工厂领导傲慢地向旁边一间破旧的食堂挑了挑嘴巴，说道：“我们食堂正需要一名洗菜工，如果她愿意，就去那里干吧，一个月40块。”

    “什么？”这几句话简直像在柳小絮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她顿时感到心在滴血。

    那一刻，无数种情绪交织在心头，失望，绝望，羞辱，无奈，痛苦？她自己也无法说清。

    她从小心高气傲，自尊心极强。来省城之前，她可是满腔热情指望着能成为“城里人”，谁知道到了省城后，她的处境却落到如此下场。

    短短一天的时间，事情竟然来了个惊天的逆转。前后反差之大，真让她感到猝不及防。

    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打击，不争气的眼泪便开始流了下来。

    刘圆见状，连忙上前安慰道：“别哭了，这家工厂太破太旧，我也不想在这里干，我们一起走吧，说不定能在省城找到其它的工作。”

    老林见此情形，便征询小王和另外几位女孩，她们表示既然来了，就先干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就这样，柳小絮和家人满心期待的所谓“省城绵纺厂”的工作彻底破灭了，现实击碎了她所幻想的成为“城里人”可怕的梦想，那一刻她感到心如死灰，身心憔悴。

    老林和洪小姐安顿后小王和那几位女孩后，他们带着柳小絮和刘圆，拎着笨重的行李又折回了那家破旧的职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