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归来去兮
知道结局的事情必然不会有意思,相反,没人可以预料到结局的事情就会很有意思。 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是当事情不可避免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迫切希望可以见到结局。 青城的支援赶来后,老祝等人又在大风顶滞留了十来天,这才离去。 他们没有进入九宫绝地,而是朝祝家寨赶了回去。 雪主既然已经进去了,老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手心手背都是rou,她保证三弟子的安全后,必然会去关照大弟子央珠卓玛,相比之下,祝三阳的喜讯来得太过突然,老祝必须得赶回去一下。 大雪纷飞,象鼻子山积雪还未消融,银装又来素裹。 弱水泛指险而遥远的河流,而象鼻子山面前这条江,在古时还有一个别名,叫若水。 在这时节面对这条从未冰封过的湍急大江,祝大彪老泪纵横。 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不知觉就到了二月中旬;不知觉老首长已经去了六年;不知觉那个叫做若水的小婴孩已经夭折了快四十年… 老祝至今依然记得,若水出生的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鹅毛大雪。 在欧洲的时候,他和张小尤也在一条叫做莱茵的河边高谈论阔过,他喝醉了给张小尤称老子,于是张小尤就给他讲起了《老子》。 老祝因此对上善若水一词有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当他得知他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她的名字,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长大点,就夭折了,老祝也就把这名字一直憋到了今天,从未给人提及过。 “老小子,想起你的二丫头了吧,唉…”张小尤叹息过了是长久的无语,因为了解,他最能体会祝大彪此时的心情。 “我要是说我想老首长了你相信吗?”老祝说着咧嘴一笑,脸上的晶莹却是隐隐有了冰花。 “二丫头?”曹芷有些好奇,她没有来过象鼻子山,更不知道其中的事情,虽然她不止一次的听他舅舅阴千绝提过这里。 “是的,二丫头…”老祝开始悲喜交错的讲起了于若水有关的所有来龙去脉。“…三叔说他是去九宫绝地修炼,但是我知道,三叔是去找那厮拼命去了,可九宫绝地那么大,要找一个人哪儿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谁知道那厮到底在不在九宫绝地?” 一切也许是偶然,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 和祝莹莹完全不同的是,祝莹莹是先天太足,以致到了先天阳脉的程度,而若水,则是先天太不足了。 这倒不是张颠那样的先天阴脉,而是人为之故。 “堕落的红衣大主教,教廷真的找了个好借口,真难为他们也知道九宫绝地!”曹芷愤怒,她此时才明白,在祝大彪如山的外表下,他的心也许还没有水硬。 “竹竿,再给我讲讲上善若水吧。”祝大彪淡然笑笑,牵扯出的却是一脸的沧桑,他俯身捧起一手冰水,洗去脸上的懦弱,入神的听起了张小尤风格千篇一律的讲述。 “水的性格是柔软的,它造化万物却又与世无争,它总会去往人们不愿处的地方洁身自好,因而常常可以达到美好境界,符合自然法则…我去他娘的!”张小尤说着说着却是骂了起来。 没有理会他的激动,老祝淡然接到:“可是这个世界,处处都是污染,再与世无争的人,总会被逼得奋起反抗。” 曹芷因此猛然心生敬仰。正如老祝所说,孤零零存在于象鼻子山的祝家寨就是这样,它是那么的与世无争,可是千百年来,每逢乱世总有将星自此出世,老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以前我们国家新生,国力弱,我们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要做什么事情总要考虑他娘的上万个后果,自己女儿没了都得死憋着。” 听到老祝说得悲呦,曹芷都要哭了,没想到老祝却是突然天上地下的换了一个风格又说道:“但是现在我们用不着再看谁的脸色了,竹竿儿,我俩去爪哇旅游一下吧,那里的香蕉啊、椰子啊什么的还不错,我想去一次吃个够,然后把树全给龟孙们砍了。”老祝说得搞笑,语气表情还是那么的淡然,但他的坚定不容置疑。 张小尤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和你再来一次欧洲之行,不过比起老虎,苍蝇才是最烦的,那我们就先从苍蝇拍起吧!” 曹芷晕圈儿了,她可是个大大咧咧的直肠子,有什么就明说,她可听不来张小尤和祝大彪的哑谜,忙叨叨打断道:“小北媳妇儿不是说那什么云云和花花都有了?我们不照顾她们了啊?” 祝大彪彻底恢复常态的咧嘴一笑后,这才说道:“我们两个大男人照顾啥啊,弟妹你在不就行了,我们回去吃个饭就走!” 越过若水,是一座山,那是家的所在,饭在哪儿都可以吃,但有一种温暖,只有家才有。 … 余芝芝回家了。 屋外艳阳高照,她却感觉不到温暖,她伤心,她难过,她恨自己为什么是龙虎宗的女弟子,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接下那个该死的任务换取那可笑的自由。 但是她恨不起张颠,不仅因为打第一眼就有的一种莫名喜欢,还因为她对他只有愧疚。 或许不应该说是对张颠的愧疚,而是对自己的痛恨,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勇敢一些!但是呜呜… “师妹,吃点饭吧。”孙满堂一脸心疼的看着日渐憔悴的余芝芝,他手中那碗饭已经捧了好久,但是她头也没有抬过。 “呜呜,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余芝芝梳理着呜呜身上暗红色的绒毛,自言自语道。 “呜呜!”呜呜懒洋洋的回应道,或许在它的意识之中余芝芝的怀里就是家,虽然它出生的时候,陈抟老祖的爷爷都还在娘胎之中。
出生的地方不一定就是家,余芝芝的心在漂泊,所以对于她来说,哪里都是家。 她从小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长大,虽然也有外面的一切,但她总想去亲身邂逅那上天赐予每一个个体的自由生活。 真的经历过后,她只有满身伤痕。 被人控制的自由换来的难道只能是心痛的失去?余芝芝前所未有的想要逃离这里! “那我们走吧。”余芝芝站起身来绕过孙满堂就要走出古色古香的房门。 她还是没有抬头,临出门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因为通过影子她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你要去哪儿?”这是一个听上去有些老态龙钟的声音,但是却尖利如刀,把余芝芝刚刚才重新拾起的那么一点可怜的勇气划得七零八落。 余芝芝在颤抖,从小到大,这个道号无命的老人就是一个不能违背的存在。 她既不能像当初在京城时作弄张颠那般的和他玩闹,也不能在他面前有任何的忘乎所以,只因为在龙虎宗山门里,他就是天帝,他的意愿,没有人可以违背…不,有例外,张藏龙和曹芷肯定就没听这个老东西的! 余芝芝突然很是崇拜这两个门中之人提及时就会骂的叛徒。 “我在问你。”无命道人的声音比电影里演的如来佛祖的声音还要庄重压人,但余芝芝却突然不颤抖了,她抬起头,脸上没有倔强,也没有了天真浪漫,有的只是平静。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或许现代诗的文采飞扬无命这一类的老古董真的不能接受,他被余芝芝的回答呛得差点就咳嗽了起来。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但他在办正事的时候几乎从来不咳嗽,这一次也没有破例。 “还没看够?”无命道人因为憋住咳嗽变得更加皱巴巴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些慈爱。 余芝芝表情不变,眼神不变,她只觉恶心!她当时看到那降落伞升上天空直至最后再也看不到踪迹,她的心几近崩溃,她嚎啕、她发脾气的摔打帐篷里张颠他们留下来的一切,但是她却不能出手相救,全是因为眼前这只貌似忠良的老鸡贼! “那你就去再看看吧,对了,呜呜留下。”余芝芝不答话,甚至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表露出来,这让无命道人以为她是默认了,老道说完之后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孙满堂眼中的余芝芝突然笑了,笑得那么开朗,可称放肆。 包括孙满堂在内,没有人会知道她心中的痛。 笑过,她把呜呜递给孙满堂,给他道别之后一步一个脚印的离开了这里,虽然,她也不知道她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