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蚁xue（下）

    　　随着飞行高度的提升，视野变得开阔，楚梓皓坐在窗边，俯瞰着所谓末世。

    　　灰黄色的尘埃充溢整个穹庐，宛如一只巨大的手掌牢牢攥着这颗星球，不给它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注意到在不远处，尘埃面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仔细看去，缺口中央有一缕一直延伸到天际的青烟，在那下方，是黑红色的炽热焦土。他知道，那是合肥这座城市的尸体，而那快要散去的蘑菇云，像是它最后一缕灵魂。

    　　为了避免核辐射以及尘埃对发动机的损伤，直升机继续爬升着，五千米，八千米，一万米。楚梓皓不敢相信，要知道，就算是军用直升机，7000米也是难以企及的高度，而这三架龙牙，居然在万米高空自如地飞行着。

    　　突然，一道强光刺在他的眼上，他本能地认为发生了某种意外，急忙用胳膊遮住脑袋。

    　　在身旁士兵的笑声中，他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将手臂放下。

    　　眼前不是尘埃或者血与火。

    　　而是蔚蓝的天空。

    　　楚梓皓享受着这难得的阳光，加之先前体力的高强度透支，螺旋桨的噪音仿佛变成了催眠曲，令他很快陷入了昏睡当中。

    　　“哥伦布小队请求降落，重复，哥伦布小队请求降落。”

    　　“收到，请两位非编制人员前往询问室核查身份。”

    　　楚梓皓被无线电刺耳的尖鸣吵醒，此时他所搭乘的直升机正缓缓降落。他将头探出半开的舱门，惊讶地发现此刻飞机几乎位于地平面上，正从一个圆形入口降入地下，随着三架直升机的通过，入口像一张大嘴缓缓闭合。从入口到底部仍有近百米的高度，随着蚂蚁般的人群在楚梓皓瞳孔中不断变大，他才真正意识到陆超绝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基地，各类工事都已达到了世界领先的水准，这点毋庸置疑。除了华夏雇佣军团，楚梓皓找不出世界上第二个组织还有如此雄厚的实力。这个神秘的基地究竟在为谁服务？陆超究竟在为谁服务？还是……他们在为陆超服务。

    　　但抛开这些顾虑，楚梓皓心里竟流露出一丝感激——他之前的考虑并没错，在陆超的庇护下，秦朗和自己会是安全的。

    　　至于这些谜团，他相信自己总会弄清楚的。

    　　待直升机停稳后，地面上早已等候许久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将陆超搀扶下来，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楚梓皓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楚梓皓完全忘了自己腿上的伤，一个用力不当，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耗子哥，你小心点呀。”秦朗连忙将楚梓皓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可前者近150斤的体重生生将她压了一个踉跄。还好被一位小兵及时扶住，否则两人刚刚落地便要摔个狗吃屎。

    　　“二位，我带你们去询问室。”小兵年龄不大，约有十六七岁，但体格却非常强壮，他肩上压着一个楚梓皓，走起路来甚至比秦朗还快。

    　　楚梓皓用余光看到陆超被医务人员抬上了担架，暗骂道这小子怎么就是死不了，心中却好像有一块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或许他永远都无法真正的恨陆超，他自己清楚这一点。

    　　在去询问室的路上，楚梓皓发现他们之前所看到的只是这个基地最表面的一层。数百层的深度，四通八达的隧道，分工明确的职员与士兵，这无一例外让他联想到……

    　　“蚁xue。”小兵似乎看穿了楚梓皓的心思，“我们管它叫蚁xue。”他说这话时丝毫不遮掩心中的自豪。

    　　“很形象。”楚梓皓应和道，心里琢磨着从这个小兵身上套出更多的信息，“这蚁xue属于哪一支部队？”

    　　“看来陆超上校还没跟你们说啊。蚁xue是所有人的，只要经过检查，所有人都能在蚁xue里生活。”小兵把楚梓皓的手臂往肩上提了提，仰头看到他不解的面庞，又补充道，“不过前提是必须能为蚁xue做出贡献，不管什么方面——扫地也行。”

    　　“这……有点乌托邦的感觉呢。”秦朗在一旁小声说道。

    　　“不过……”小兵欲言又止，像是不想毁了秦朗对蚁xue的良好印象，“贡献是分三六九等的，科技人员在第一档次，管理人员其次，然后是军人，再然后是负责有些技术含量的工作的劳动者，最后是体力劳动者。贡献不同，待遇也不同。”

    　　虽然这种类似封建等级的制度令他反感，但将技术人员排在首位却让他会心一笑。可见蚁xue能发展如此壮大不是没有它的原因的。

    　　“嗨，光顾着聊天了，忘了正事。马上就要到询问室了，待会里面的人问什么你们就如实回答即可，他们会分配你们的工作的——如果你想继续待下去的话。”小兵咧嘴一笑，说实在的，蚁xue在这末日简直就像是天堂，他不敢相信会有人来到这里还想走，“我叫韩远威，你们是陆超上校的朋友，留下肯定没问题的。而且这位大哥一看就像当过兵的，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啊！”

    　　“楚梓皓。”楚梓皓勉强敬了个军礼，“不过……我可能不打算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