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期而遇（2）

    叶丽是知识女性，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泼妇一样大吵大闹，但同时，这娘们不是遇事能忍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发泄她的不满。我判断，她很快会打电话给我。

    我草草吃了两口，对徐姐说：“我去下洗手间。”

    徐姐吃得正香，头也不抬：“去吧。”

    在洗手间门口，碰到叶丽，她盯了我一眼，转身进了女盥洗室。我晕头转向，跟着往里走，赶上一个女的出来，以为我是清洁工，说“里面有人”，才醒过来，赶紧进了男盥洗室。

    我和叶丽隔着一堵墙，开始了也许是世界上距离最短的手机通话。

    “和你一起的胖娘们是谁？”叶丽出言不逊，还拿腔拿调学徐姐的话，“‘去那边坐着吃，可以看风景。’啧啧，都一起看风景了。”她很愤怒，但调门不大，显得很克制。

    叶丽搞接待，长得自然不差，并非程旭东说的“其貌不扬”，尤其小腿，笔直匀称，深得我心。非要挑毛病的话，就是瘦了点。有一次看电视选美，叶丽对那些骨瘦如柴的模特大加赞扬，什么亭亭玉立啦，什么婀娜多姿啦，啥词好用啥词。我在旁边来了句“有啥好的，中看不中用”，叶丽就翻脸了，以为我影射她。其实我就顺口一说。从那以后，只要我对丰满点的女人稍加关注，她铁定打翻醋坛子。这次跟“胖娘们”一起吃饭被她撞见，事态严重程度不亚于被捉jian在床。

    “什么胖娘们，那是我们老板。”我用手捂住嘴，小声说。

    “你不说你们老板是香港小男人吗，怎么成胖娘们了？”

    “哦，错了，是老板娘。”

    “老刘同志，你在厂里呆了七八年，连老板老板娘都分不清吗？”叶丽气急败坏，抓住我的一点口误不放。其实那口误根本不算口误。

    “叶丽，你别急，听我给你说。”我耐心解释，“我们老板娘在厂里相当于老板，说老板娘是老板也是可以的。”

    “那你们老板呢，相当于什么？”

    “老板，老板相当于老板娘，也可以这么说。”我支支吾吾。

    “老刘同志，这样七扯八掖有意思吗？你怎么不说是老板的娘呢？”

    “老板的娘早死了，你明明知道。”我嘀咕说。

    老板阿黄原籍顺德，两三岁就没了父亲，是母亲一手养大的。70年代，母子二人跟着乡亲来到深圳，预备从蛇口偷渡香港，刚下海，母亲被前来堵截的边防军开枪打死，阿黄侥幸脱险，凭着一只高价买来的破篮球游过去了。这事阿黄说过，全厂都知道。我也当故事给叶丽讲过。

    叶丽可能觉得理亏，没有吭声。

    “这胖娘们真是我们老板娘。”嗨，一不小心被叶丽带沟里了，“这女的真是我们老板娘，不信哪天到我们厂看看。”

    “你那地方，我以前不去，今后更不会去，我那地方你也别去了。”

    “叶丽，你别这样。”

    “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老娘鄙视你。”叶丽不等我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老板，老板娘，老板的娘，老娘，这都哪跟哪呀。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来这地方，贵不说，胆固醇还那么高。我都上30的人了，吃点清淡的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