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暗来临
天色渐深，古跃回到自家小院。 院子里，辛老鬼躺在摇椅上嚼着牛rou，喝着小酒，好不惬意。见古跃回来，便悠悠说道：“回来了，我买了些卤rou，咱爷俩喝点儿？” 古跃搬了板凳过去，一把抢过辛老鬼的酱牛rou，撕了一小条放在嘴里咀嚼，别说，味道还真不错，估计是太平街刘三姐家卖的，别人家做不出这味道。 辛老鬼牛rou被抢，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将酒壶递给古跃。“来一口？” 古跃没接，咽下嘴中牛rou，对辛老鬼说道：“怎么？赢钱了？” 辛老鬼哈哈大笑，一捋下颌的山羊须，笑道。“哈哈，今天手气不错，赢了足足一百二十枚铜灵币。” “这真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你也能赢钱？对了，袁老让我告诉你，这几天不用送鱼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跃，我跟你讲，你是没看到我今天在赌桌上的威风，什么叫大杀四方，什么叫唯我独尊？做庄的老彭被我气的连声骂娘，哈哈哈！真爽！” 古跃说道：“老家伙，柔儿今年十岁了，再过几年可就是出阁的年纪了，你是不是也得有点正事儿了，学着攒攒钱？给柔儿准备嫁妆？” 辛老鬼撇了撇嘴，说道：“不是还有你么？你那个蛋糕卖的不是挺好么？柔儿有你照顾，我放心。” 古跃叹了口气，说道：“我照顾柔儿没问题，那你谁来照顾？要我说，其实徐姨挺不错的……” 辛老鬼腾地坐起身来，两只浑浊老眼瞪得像一对牛卵。“你打住，老子还用你小子cao心？你照顾好你meimei就行，老子自己有主意。” “你的主意就是‘赌’？” 辛老鬼嘿嘿一笑，一副高深莫测模样。“小跃，我告诉你，赌这东西分为小赌大赌豪赌，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豪赌嘛……” “破家？” 辛老鬼摇摇头，躺在摇椅上抻了个懒腰，散漫的说道：“你不懂啊！” 吱呀~破旧的木门被人推开，一个扎着羊角辩子的黄毛小丫头一蹦一跳的进了院子，正是古跃meimei辛柔，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袭青色长裙的妙龄女子，这女子古跃见过，名叫秋雅，是百花楼的歌妓。 在这个娱乐缺乏的年代，青楼作为娱乐行业龙头的同时，也扛起了广告业和信息业的大旗。要想使什么新鲜玩意众所皆知，找青楼里面的姑娘就对了。 小丫头的蛋糕生意能卖的好，就是靠了这秋雅，正是她偶然间在辛柔那买了一些蛋糕，回去分给姐妹们品尝并得到认同，这才使得辛柔的小生意打开了来。现在辛氏糕点已经成为百花楼待客的必备之选，每天小丫头都要送去几篮子的蛋糕，俨然成了辛柔的最大客户。 辛柔每次去送糕点，都要多带一份送给秋雅，算是作为谢礼。这一来二去，时间久了，辛柔和秋雅竟熟络起来，jiejiemeimei叫的亲热，偶尔会同今天一般，带秋雅来自己家玩。 跑在前面的辛柔嫌秋雅盈盈微步走的太慢，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奔着院里的爷俩跑过来，气儿还没喘匀就笑着介绍道：“秋雅jiejie，这是我爹，你上次来他出去捕鱼了，你没见到。” 秋雅行礼问安：“辛伯伯好。” 辛老鬼嗯了一声，没有起身欢迎的意思，继续躺在那儿吃酒嚼rou，让一旁的秋雅略显尴尬。辛柔知道自己老爸什么德行，也没太过介意，朝着辛老鬼做了个鬼脸。 古跃笑道：“秋姑娘，你别理他，这老家伙就这样子了。” 辛柔笑道：“没错，习惯就好了。秋jiejie，我哥你是见过的。” 秋雅做了个万福，娇声说道：“古公子好。” “我哪里算是什么公子……” 辛老鬼一拍巴掌，附和道。“说的对，这小崽子瘸子一个，哪配得上称为公子？” 对于辛老鬼的讽刺，古跃恍若未闻，就当放屁。可辛柔不干了，上前一把夺走辛老鬼的酒壶，怒道：“喝喝喝！一天到晚的喝酒赌钱，回房里去，晚上吃饭叫你，不招呼你不许出来！” 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小丫头今年不过十岁，这年纪的孩子搁在别人家，正是讨人嫌的时候，辛柔却颇为早熟，此时单手掐腰怒斥辛老鬼的模样还真有那么几分威势。 辛老鬼悻悻然起身，带着几分不服气嘟囔道：“我可是你爹，这丫头就算进了门儿也是你嫂子，哪有女儿和嫂子一起欺负老爹的道理？” 此话一出，秋雅羞的满面桃红，古跃脸赛城墙，倒是没什么反应。 辛柔柳眉倒竖，怒道：“嫌我欺负你了？那好，赶明儿我就把徐姨接近咱家，你也好有个人撑腰。” 辛老鬼大惊之下叫道：“丫头片子，你敢？！” 辛柔冷笑道：“你要还不进屋，信不信我这儿就去叫徐姨？” 辛老鬼老脸耷拉，丧气的叹道：“哎，儿女不孝，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完转身进房，背影一片萧索。 这下院子里只剩古跃三人，古跃瞧了瞧脸上依旧通红的秋雅，感觉气氛有那么点子尴尬，咳嗽两声说道：“秋姑娘，你们聊着，我去准备晚饭，你吃完再走，也尝尝我的厨艺。” 辛柔也道：“对啊对啊，我老哥做的饭菜可好吃了，就连侯爷估计都没这种口福。”说着还悄悄的冲着古跃举了个大拇哥。 秋雅羞笑道：“那就谢过公子了。” “小事儿。”古跃回了一声向厨房走去，路过辛柔的时候还用力在她小脑呆瓜上敲了一下，低声骂道，“就你机灵！”辛柔捂着脑袋，吐舌做鬼脸表示抗议。 小丫头辛柔的想法古跃是知道的，辛老鬼看不起秋雅出身他也明白。不过对于古跃来说，是不是青楼出身没什么关系，何况秋雅她只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妓，清倌儿一名。相比身世清白，人的品质好坏才更加重要。所以自那天晚饭之后的半个月里，古跃有意无意的增加了与秋雅的接触，闲谈聊天之中，他明白了秋雅愿意嫁给自己这个穷瘸子的原因。 秋雅已经十七岁，这个年纪的歌妓，若是唱不出什么名堂，还想卖艺不卖身，青楼一般不会允许。百花楼之前就对她说过，等她一满十八岁，就给她挂牌梳拢。以笑愉客，以rou侍人，这种生活不是秋雅想要的，反倒不如嫁给个老实平民，安安定定的过日子。正好这时候结识了辛柔，小丫头又动了心思，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当然，不可置否的是，辛家的蛋糕生意在秋雅的决定中起了重大影响，有这门路，至少能保证她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更遑论古跃虽是个瘸子，但却是内城学院里的学生。战武高手，那是普通平民需要仰视的。虽然目前古跃还是劳役生，可总归是要恢复成普通学生的不是？就这一点来说，古跃勉强算的上一枚潜力股。 也许有人会觉得秋雅有些现实，但现实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在古跃看来，可以接受。而且本身古跃的最大愿望是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不谈理想，不去追求，只图个安稳祥和。 “我今年十四，再等一年，十五岁，我娶你。”那是一天傍晚，古跃给了秋雅这样的承诺，漫天的红霞照映在秋雅的姣好的羞涩面容之上，更显娇媚几分。古跃吻上了秋雅的唇瓣，舌儿柔，唇儿软…… 这是他的初吻。 辛柔知道了这事儿之后，既开心又失落。开心是自己的哥哥快要成亲，失落嘛……说不上来，就好像心里有东西被人拿走，空空的。 百花楼那里古跃用了两年蛋糕免费供应为代价给秋雅赎身，当天秋雅就搬进了辛家，与辛柔同住一屋。小小的平民院子，就这样，又多了一口人。 春去秋来，转眼间来到十月。夏日的酷暑还没完全退去，树叶却已经泛黄。 这一天早晨，古跃起床，收拾停当之后来到院子里，正见着辛柔和秋雅围坐在石桌旁说着悄悄话，两人身旁放着两只扫帚，不远处簇着一小堆黄叶，看来两个女孩是刚刚扫完庭院。 “研究什么呢？” “早，阿跃。”秋雅回头，见是古跃，脸上露出甜美笑容，娇声问了早安。 “早，雅儿。”古跃回道。 辛柔小嘴儿一抿，心里有些吃味儿，但这不影响她蹦跶地跑到古跃面前献宝，只见她两只小手捧着一个小竹笼，对古跃显摆道：“老哥，你看，我逮到好大一只纺织娘！厉害吧？” “厉害厉害。”古跃接过，满是敷衍的夸了辛柔两句，辛柔自然不满，跑到古跃身后登登给了他两脚。 古跃一手按着辛柔脑袋，制止她对自己施加暴力，另一只手举起竹笼，借着晨光打量起来。 这纺织娘个头着实不小，差不多有成人手掌一半大。通体暗红，两条黑色呈锯齿状的触角向前直伸，巨大的口器一开一合，似要择人而噬！而那仿佛鲜血染成的猩红复眼，此时正死死盯着古跃…… 同时，它的一对儿前翅不停的发出嚓嚓……嚓嚓……的声响。 紧跟着。 桀哇！！！ 虫子嘶叫着破笼而出，宛如一颗出膛子弹，直冲古跃而去。好在古跃反应不慢，揽着辛柔一跳闪开。 虫子没有继续和古跃纠缠，挥动翅膀在半空逡巡片刻，便再次‘桀哇’鬼叫一声，向天空飞去，因为，它知道，它的族群，就在不远处。 古跃呆愣的看着虫子飞走，浑身发出不可抑止的轻颤。那一声如地狱恶鬼的虫叫唤醒了他尘封四年的记忆——那虫子根本不是什么纺织娘！ 西边原本清亮的碧空忽然间出现了一小片阴影，慢慢地，阴影如同宣纸上的墨滴一般逐渐扩大，直至遮天蔽日。 辛柔很害怕，她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襟，颤声问道：“哥哥，那……那是什么？” 古跃满脸煞白，下意识的答道：“那是魔族的先行军，铸魔鬼蝗！”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抬起小脑袋仰望那些在天空中鬼叫着的，不可数计的鬼蝗，密密的虫群连成一片，挡住了天空，连日光都无法穿透，这一刻，黑暗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