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一曲肝肠断
对一名合格的暗杀者来说，首先要有沉稳坚韧的心性，能够耐心蛰伏待机，在最佳时机到来前，决不轻举妄动； 其次，暗杀者的神魂力量极为关键。它可以帮助杀手在执行暗杀任务时，敏锐感知四周环境和形势，灵活应对突发状况，防止暴露行踪。 因此，暗杀系更侧重考察新招入的学生是否具备这两项基本素质。 牧野察觉到这琴曲中暗藏的意蕴，心头暗凛，这长老以琴音催眠，使人防备松懈，显然是在考察自己的定力。如果被成功催眠，那么这场测试就失败了。 他神念微动，振奋起精神，全神贯注，抵抗着缥缈琴音中的催眠之意。 正在弹琴的长老感知到牧野的神念波动，微微点头，目光里流露出赞赏之情，“这小家伙有些定力，这么快就猜出了我的意图！” 他扬手一滞，再次落到琴弦上时，叮咚一声，琴声陡然生出波折，整首曲子的节奏变快，开始渐入迷境。 老者琴艺娴熟，轻拢慢捻间，淡白色真气从琴弦中飘出，他在动用自己的内力奏琴！ 其他几位长老见状，神情凝重，他们知道，这场测验这才真正开始。 此刻，在牧野脑海中，一副幻象遽然晕出，将他的意念束缚在其中，无法摆脱。 雪岭荒原，漫天风雪。 一个娃娃全身赤裸，行走在深厚的雪地里，迎着凌厉嘶吼的凛冽寒风，踉踉跄跄，步履维艰。 这娃娃一丝不挂，瑟瑟发抖，细嫩皮肤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里显得格外苍白，幼小身影孤独而无助。 此情此景，牧野历历在目。这就是去年冬天，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模样！ 他神情激荡，情绪顿时产生剧烈波动，整个人身体开始猛然颤抖！ 外界的长老们安静地坐在那里，各自脸色阴晴不定。他们虽然无法知晓牧野脑海中究竟浮现出怎样一副画面，但看他的痛苦表情就能猜到，这一定是某些让他不堪回首的记忆。 这位老者目光怜悯，然而却毫不迟疑，双手抚琴的速度愈发急促。此时，在牧野脑海中，风雪骤然更疾。 寒风呼啸，狂雪飘舞！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现在该去哪里？” 那个可怜的娃娃眼神迷惘，不知该去何方，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脚下迈出的步伐渐趋凝滞，身体越来越僵硬，仿佛快要彻底冻住。 “咚！”不知过了多久，娃娃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雪地里，冻晕过去。 身后雪原上，只留下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风雪渐停，画面定格。 牧野紧闭双眼，紧绷的神经遽然松弛，瘫坐在椅子上。他面如金纸，额头上渗出无数冷汗。 他的情绪终于平静，知道自己总算艰难撑了过来。这道琴音实在太过恐怖，竟然能够幻化出聆听者内心潜藏的恐惧记忆。 刚才最后那一刻，他心血狂涌，情绪激动到极点。若非那娃娃在关键时刻晕倒，他险些就要彻底崩溃，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琴曲连绵不绝，清音袅袅。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神念，明白这次测试还未结束。接下来，将是最大的考验！ “我们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接下来这节曲谱最为凶险，希望你能做好准备。此谱名为，一曲肝肠断！”老者浑厚的话音在牧野心间响起，善意提醒道。 “咚！”这些音符欢快流畅，再次在牧野脑海中幻化出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 苍茫大地上，牧野孑然独立，湿冷空气如潮水般扑打在他的脸庞上，令他神清气爽。 就在此时，马蹄滚滚，震耳欲聋，似有千军万马奔驰而来，天地间顿时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呼喊声渐起，雄壮激昂，如雷声般震慑人心，无数人竟在呐喊着同一个字！ “杀！” 在他身后，慌乱的惊叫声，奔走声，哭喊声，混成一片，痛苦凄厉，不堪入耳。 他心有疑惑，转过身望向后方，想看个究竟。 guntang的鲜血，溅在了他脸上。 一片刀光剑影中，血rou横飞，遍地都是无数断臂残肢，有的甚至咕噜滚到了他面前。 “阁主，救救我！”他听到一道清晰的哭喊声，声嘶力竭，充斥着恐惧与哀求。 他行走在战火纷飞的巨大广场上，神情恍惚，宛如画外之人。 无数敌人高大威猛，从他身旁跑过，手举着屠刀，肆意砍杀那些弱小的青年子弟们，目光里露出凶戾和残忍。 “保护牧野阁主突围！”一道刺耳咆哮声响起，顿时令他的心脏狠狠一颤，这一瞬间，仿佛定格凝滞。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身影倒在他面前，嘴角却弥留着一丝微笑。 他的衣襟，被鲜血沾满。 他的脚下，血流成河。 他的耳畔，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的眼里，山河破碎，满目疮痍。 他的内心，怒火狂烧，似乎要焚尽这罪恶的一切！ 他的双手，开始剧烈颤抖，想要拔出地上的残剑，把那些贪婪嗜血的凶手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的精神世界，此刻疯狂地颤抖着，就像行将喷发的火山一样，酝酿着天翻地覆的毁灭爆发！ 此时，琴声嘈嘈如狂风骤雨，似西风怒吼，像烈马悲鸣！ 一曲肝肠断，昔日同袍今已死，天下何处觅知音！ 在外界，牧野眉宇间紧紧蹙成一团，闭紧着双眼痛苦不堪，浑浊泪水滚滚流下。 在座几位长老都站了起来，凝视着牧野的激烈反应，神情复杂。 这孩子既然如此痛苦，又何必再苦苦支撑，不如就此放弃，其他几大科系同样能把他培养成一代枭雄。 只是，如果放弃，谈何复仇！ 牧野已经彻底忘记，这是在进行一场神魂测验，一切都是幻象。现在身临其境，当日灭门惨状重演，他的情绪正在不断沸腾，再难保持理智。 在脑海里，千万人跪成一片，悲壮激昂，朝他痛声疾呼道：“阁主，保重！” 这一幕幕，让他痛心不已！ 只要他一睁眼，就能立即摆脱这副揪心惨象，然而他会放弃么？ 下一刻，牧野突然觉得腹内涌出一股剧痛，袭遍全身，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神志迅速清醒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在刚才的幻象中，他被血海深仇冲昏了头脑，丧失理智。 这道考验的用意极深。他以后在暗杀那些仇家时，如果不能时刻保持清醒，一旦被仇恨冲昏头脑，就很难做出正确的选择，不但无法完成暗杀，甚至还有可能暴露自己，白白送命。 牧野现在来不及思考这么多。他只觉得丹田内有股极其狂霸的真气，正在四处乱窜，沿着经脉横冲直撞，挫伤一大片肌rou，给他带来透彻骨髓的痛楚。 “这是……”他紧咬牙关，脸上冷汗哗哗直流，那激荡澎湃的琴音再也无法进入他的耳朵。 外界的长老们自然不知道他体内的突发状况，他们看到他的狰狞表情，还以为他在幻象中越陷越深，心里有些不忍。 牧野一边竭力克服痛楚，一边开始冥思，“这股真气到底从何而来？我以前明明从没察觉到过！等等……这难道是刚才服下的那枚丹药造成的？！” 他脑海里一下子回想起进帐篷前的情景。他接过叶清蝉给的七魄元神丹，漫不经心地吞下去时，似乎隐约记得，她说这丹药有助于强化神魂，可以暂时排除外力干扰…… 联想到这句话，他心里不禁狂喜，如果现在尽快吸收这七魄元神丹，说不定能抵挡住这一曲肝肠断的迷魂琴音！ 他赶紧运行通玄心印经，平心静气，引导那股暴动真气流入丹田，缓缓吸收消化其中的精华。 除了血脉力量觉醒意外，元神境强者另外一大特点就是，更注重强化神念，以修炼神魂攻击为主要战斗手段。牧野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暗杀者，必须增强感知力，尽快把通玄心印经修炼到更高层次。 “潜心、潜息、真定、出定……”他在心底默念着这部经文的几大层级，暗道，“潜心能够让我聆听万物之息，更准确地感知敌人的动向；而这潜息，想必可以让我不着痕迹地自由潜行，不会被那些神魂感知力可怕的强者察觉到！” “暗杀者既要善于捕捉对手踪迹，还要善于隐藏自身，如果我尽快修成潜息层次，岂不是就能像隐形人一样，可以在那些世家府邸内自由出没，杀人于无形！” 他思忖着暗杀者的这些基本要义，突然又醒悟过来，自己如果想战胜风杀，必须要最大限度发挥通玄心印经的威力，潜心屏息，才有可能捕捉到他的身形轨迹，彻底破解他的天风之力！ 进入暗杀系后，他必须刻苦修炼，在最短时间内提升修为和战斗力，才能早日战胜风杀，去找那些更强大的对手们报仇！ 七魄元神丹果然有效，很快，牧野神识一片清明，虽然还是能听到这些琴音，但音符间蕴含的迷魂之意再也无法构成幻象，迷惑他的心智。 他面色平静，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细细欣赏这首荡气回肠的美妙琴曲。 五位长老清晰感觉到牧野身上的气息变化，看着他淡定自若的神情，既惊讶又欣喜。 这小子看来已经成功走出幻象，通过了这轮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