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原谅
南湾胡同 张安平和卢姨张罗了一大桌菜，叫屋里的两个人出来吃饭，两个人只是不应。 她也是拿这师徒二人没有办法了。庭川这孩子是风眠最看重的弟子，风眠一度以为这就是他的衣钵传人了，哪知后来，这孩子会选择从商这条路呢。 风眠嘴上不说，心里却因为这事情有些灰心，更是从此不再收徒讲课。美院的工作也辞了，非说要回河海来养老。 她也顺着他，越老越像孩子似的人，跟他计较什么，回来就回来吧。 她倒也庆幸跟他回来了。在这里呆了不过两年，就让他们遇上了温叶这个天赋秉性都好得没话说的孩子。 要她说在京城的日子，可没在河海过得热闹。女儿不是不孝顺，只是工作太忙了，没法儿像小时候一样时刻陪在她身边。外孙子忙着上学，跟他们生活的时间也有限。 河海就不一样了，温叶有事儿没事儿的时候，最爱上他们家来玩儿，一呆就是半天。不是跟风眠这个越活越回去的糟老头学画斗嘴地不消停，就是陪着她看花、买菜、做饭。 她起身往书房走，推门果然看见这师徒二人相顾无言的样子。 自从他选择放弃艺术，继承家族事业以来，每回看到风眠板着的一张脸，总会露出愧疚的神情。 其实，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师父也早就不生气了。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一点不像温叶。那是个最见不得风眠摆脸子，一见他这副样子，就非得刺得他跳脚的主儿。 别看风眠每回都大声骂着“小丫头片子，又蹬鼻子上脸”，其实他最吃温叶这一套。 用温叶的话说，那就是，江爷爷这是在求存在感呢，我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哄孩子的小大人样子，让人心里又熨帖又好笑。 现在这个能仗着年纪小哄他的小姑娘可不在，也只有她能给自家板着脸下不来台的老头子搭梯子了。 “风眠你怎么还板着脸，难为庭川这孩子呢。是谁跟温叶那小丫头说的，以后也不强求她非得走艺术这条路的？你可不能双重标准、” 张安平瞪了老伴儿一眼，转头跟陆庭川解释，“温叶是你小师妹，你师父一年前新收的小弟子。” 陆庭川听他师父现在愿意收弟子了，明白恩师的心结大概是真的解了。 他抬头看他师父江风眠一眼，江风眠被自家老伴儿戳穿，倒是也不好再摆谱，“哼”了一声后，终于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国际绘画艺术节我这糟老头儿就不去了。那里也该是年轻人的一片天地了。” 张安平见到陆庭川眼神里的失望，瞪江风眠一眼，不满他说一半漏一半。 “你小师妹现在已经让你师父赶去参加艺术节了。她现在正在京城跟着你陈师兄学油画呢。等你回了京城，有时间师兄妹见个面。她还是个小丫头呢，你多照顾照顾她。” 陆庭川听他师父不仅新收了弟子，还让他这个小师妹参加艺术节，他这次是真的确定，他师父早就原谅了他。 组织国际绘画艺术节的想法由来已久，自打十年前他辜负了师父的期望，选择接手家族事务以来，就一直想弥补。 开始时契机不成熟，等到现在他终于有能力组织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期待又忐忑地把邀请函寄出，寄到河海市他师父手上。 然而，寄出的邀请函犹如石沉大海，他收不到来自河海市的任何一点儿音信，他只好亲自跑来一趟。 本以为师父态度坚决，这必定又是一次曲折的旅程，哪知等待他的，却是这样一个峰回路转的惊喜。 陆庭川现在心中一片轻松自在，抬头冲坐在前方，脾气一如既往别扭的师父笑，“师父，我扶您去吃饭吧！” 江风眠听了又不满意起来，“我还没老得动不了呢!你还别说，要说这嘴甜上，你跟你小师妹比起来，还真是拍马也不及。” 张安平点头，“你总算说了句实话。” 江风眠说完后有些后悔，怕温叶听了得意，转头嘱咐自己这个原来最小，现在排名倒数第二的徒弟，和夸温叶就跟夸了她一样高兴的老伴儿，“这话你们可别当着她面说啊，免得小丫头又得意地竖尾巴。” 陆庭川自从得知恩师早已原谅了他，也开始有心思关心别的事情。他见师父说着挑剔的话，眼睛里却笑意闪现，心里已经完全肯定，他这个小师妹必定是个受宠的。 这宠爱和师父当初对他们的严厉完全不同，师父对她明显要宽容宠溺很多。 他越加好奇起来，“师母，小师妹叫什么？” 张安平见他们师徒间的隔阂解除，彼此之间的相处也趋于自然起来，心里高兴，嘴角也带着笑。 “你小师妹叫温叶，今年才十五，现在住在江柔家里呢。你书画造诣高，有时间指点指点她。” 江风眠一听书画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发脾气，“还书画造诣，不知道早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张安平嫌弃他又煞风景，陆庭川却从中听出他的关心。 “师父，我虽然不在艺术殿堂中了，但书画却是我心中所系，一日不敢落下。您若不信，不如我现场展示，您看看我现在水平如何？” 江风眠听他这样说，心里倒高兴。他的徒弟他还能不知道，既然敢这样讲，那必定是成竹在胸的。 他兴致已起，干脆拉着他的爱徒到书房去了。张安平看着一桌的饭菜，知道现在叫他们两个回来也是没有用的，摇摇头，随他们去了。 夜色早已深沉，缄默的高速公路上空无一人，昏黄的灯光不如城市的霓虹热闹，微弱又冷清。 温叶悄悄打开车窗的一丝缝隙，风声便不甘寂寞在耳边絮语。 开车最易让人困倦，顾忻之叶不免有些精神不集中。他虽还顶得住，但冷风吹来的时候，还是精神为之一振。 温叶透过车窗看天空似有若无的星光，然后歪头打量正在开车的顾忻之。 他最近几天也很忙，青屏巷的事情、京都总部的事情都等着他做决断。他这几天应该一直在熬夜，眼底还有淡淡的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