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蛇谷迷巢 群蛇乱舞
太公正蹲在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目光如炬的盯着不远处地面上一个泥泞的坑洞，他们应该就是从那个洞口爬出来的。太公的眉毛又粗又浓，黑白参半的毛发也比一般人的要长上许多，被雨水打湿之后黏在一起，就像是两撮胡子一样挂在眼睛两边。这个老头并不慈眉善目，却也不是陈三水钱串子那种阴险狡诈之徒，只在眉目间偶尔会露出些凶恶。封鬼对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刚开始他浑身是血的站在蛇群里那一幕，当初的感觉是这老头简直就不是人类，而是个凶神恶煞的阎罗。现在倒是恢复了老人的常态，虽然紧皱着眉，却还算面色安详的抽着烟。 可令封鬼诧异的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自己中的不是蛇毒，而是大守宫的毒。大守宫其实就是壁虎的一种古老叫法，现在基本没有人会用这个名字，不过道门中人却很喜欢这么叫。西南地区的人多称其为四脚蛇、巴壁虎，而太公是个湘西偏远山区的老苗民，几乎一辈子没出过洞子坳，怎么会叫出这个名字来呢？而且他显然很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壁虎，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大壁虎的毒。 翎花肯定也注意到了这点，也很诧异的看向太公： “太公，您怎么会知道‘守宫’这个名字的？” 太公瞪了他一眼说： “怎么！这名字我不能知道么？” “做什么手工啊？这荒郊野岭的，你们是想缝衣服还是纳鞋底啊？”二胖不知道什么是守宫，问了个没人愿意回答的白痴问题。 “您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可能您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您要是知道了，就会觉得这两个字从一个湘西老山民的嘴里说出来有点儿奇怪了。” “哼！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不过我知道这位小哥绝对不是个凡人。大守宫的毒是没解的，别说被咬一口，就是碰一下都必死无疑。你脑门子上那个红点就是大守宫的舌头舔的，可你竟然还能好好的活着，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太公的目光越来越犀利，看得封鬼心里直发毛。他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就听二胖嘻嘻哈哈的说道： “我说老爷子！这您就孤陋寡闻了吧，咱哥们儿那可是降妖除魔的大师，还是一嫡传掌门呢！他的血可是封家纯阳宝血百毒不侵呐！就连毒龙神鸟都毒不死他，更别说什么鼠蚁蛇虫了。不过你们说的大守宫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太公一愣，皱眉道： “哪个封家？难道是道派的封门？” “哎呦！您老竟然听说过这个？看来封家很出名嘛！连大山里的山民都知道。” 不只是二胖，包括封鬼所有人都很奇怪的看着太公，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这简直就出乎所有人意料啊。 “封九坤是你什么人？”太公紧接着又说出了一个比“守宫”还要带有爆炸性的名字，封鬼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二胖说： “是他爷爷啊。哎呦！您认识封鬼的爷爷？敢情这还是故人啊！” “你爷爷？真的假的！你是九爷的孙子？” 太公一下子变了面色，原本脸上所有凶狠犀利的颜色全都消失了，换成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表情，有意外，有激动，有惊喜，也有悲痛。 “您……您认识我爷爷？”封鬼不敢确定的问了一句，没想到太公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握住封鬼的手就哭了起来。 “我靠！这，这是什么情况？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诧异震惊的看着这个跪在封鬼面前的老人，封鬼也是惊愕的不知所措，想要赶紧扶老人起来无奈自己正浑身无力的靠在宋阿拽肩上，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的长辈怎么会突然哭着给自己下跪，这简直就是折煞了他的小命啊。 “太，太公，您先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您先起来再说啊。” 二胖和吴老四一起扶太公起来，太公老泪纵横的叹着气，半响才对封鬼说： “小封爷，从今往后老头这条命就是您的了！无论您叫我干什么事，就是杀人我也绝对不会有二话！” 太公说这话的表情很是真切，如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封鬼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然后看了看二胖和翎花，二胖也看了看他，说： “哦！我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小封的爷爷是老爷子您的救命恩人啊？” “岂止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我看是彻底改变了老爷子的人生啊。”翎花笑吟吟的说着，二胖八卦道： “太公，您赶紧给我们说说，这封老爷子给你什么天大的好处了，您竟然愿意舍命给他杀人？” “这……”太公刚想说话，宋阿拽突然说： “别说话！听！是蛇群。” 大家纷纷看向四周，却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宋阿拽是如何能在大雨中听到蛇爬行的声音的。不过没有任何人反驳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话绝对不会出错，大家全都戒备起来，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变化，就在这时候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周围的灌木丛几乎在同时抖动了起来，一条绿色的大蟒蛇如同闪电般飞向吴老四身后，吴老四也是个人物，转身反手在空中一挥就用砍刀将蟒蛇斩成两段，蛇血溅到他的脸上，他也不管不顾，一脚踩着还在扭动的蛇头一手指着两棵大树中间冲大家说： “这条路干净，我们从这里出去！” 还没等他说完，远处闷雷之声四起，也分辩不出什么方向，就在这雷声中一大群蛇好似踏着擂鼓之声的军队一样朝他们攻了过来，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在雷鸣电闪狂风暴雨之下简直如同地府鬼兵令人丧胆。 “我靠！这他娘的在拍狂蟒之灾吗？！整座山里的蛇全都跑来了！”二胖吓得不轻，他最讨厌这种爬虫之类的冷血动物，吴老四冲太公喊： “太公！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啊？！” “一定是阿囡神！我们在地下扰了祂的清静，祂派子孙来讨伐我们来了！” “你是说地下那些人头蛇身的怪物吗？我们的阿囡神就一个不可能有这么多啊！” 吴老四气急败坏的冲太公争辩，翎花打断他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想办法怎么离开死人坡。这里的蛇实在太多了，太公，你身上还有驱蛇散吗？” 太公摇了摇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腰间抽出砍刀说： “就是拼上这把老骨头我也要把小封爷给带出去！你们都退后，我来开路！” “有我们在哪能让您开道啊。霍老弟，你背着麻雀，小封爷由老宋照顾。雀哥，你在前面开路，我跟吴四爷在后面断后！” 吴老四指的那条路是周围唯一没有灌木覆盖的道路，虽然有群蛇堵在前面却还是比灌木丛要好走许多，至少他们能看到危险，而藏在灌木下面的危机是很难应对的。太公坚持要在前面开道，几人权衡了一下毕竟他是这里最有经验的捕蛇人，就让他和雀哥一起走在队伍最前面。雀哥从皮包里掏出一把带着花纹的金针朝前面的蛇群撒去，几乎所有的金针都打穿了蛇头七寸的地方，那些蛇蜷着尾巴在原地挣扎，没几秒就死透了，那些针应该是喂了毒的。雀哥用手上的一块金属圆环朝空中一晃，那些金针跟磁铁一样全都被吸了回来。封鬼感叹怪不得小胡子说有他跟着能派上大用场，说不定他早就料到他们会在湘西碰到这么多的蛇了。 “你放我下来，我没事了，你去帮雀哥他们吧。”封鬼从宋阿拽背上下来，把邪牙刀递给他说，他点了点头，就拿着邪牙快速朝前方移动。封鬼一瘸一拐的走到二胖跟前，二胖见他自己一个人就问： “怎么老宋扔下你自己跑了？你没事了？” “好多了，腿能走路了，我让他去前面帮忙。麻雀怎么样了？” “神志不清，基本上没有知觉。” “石老爹呢？怎么没看见他？” “嗨！那个老爹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你刚走没多久他就自己跑没影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鬼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咱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顾不上他了！”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这个好说，地洞坍塌出一个大口子，太公老宋他们从地下爬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我们，你小子却失踪了，老宋又折回去找了好久才把给你救出来的，你俩差点没被活埋啊！” 封鬼点了点头，让二胖好好保护麻雀，跑到队伍后面给翎花吴老四帮忙。 “我说小封爷，你一伤残病号就别给我们添乱了，你老实在队伍中间待着，我跟吴四爷对付这几条蛇还不难。”翎花成心挤兑封鬼，封鬼也没心情理他。 “这些蛇为什么全都来攻击我们呢？难道真是你们的阿囡神在捣鬼？”封鬼看向吴老四，吴老四瞥了他一眼说： “狗屁的阿囡神！老子就不信这个邪！那都是迷信传说，我看这些蛇是太久没吃人rou了，一下子碰见这么多人狗急跳墙了！他娘的，别以为老子真怕你们这些臭爬虫，有种来呀！来呀！老子全都砍了给石老大报仇！” 吴老四杀红了眼，倒是拼命的不像之前的胆小模样，也算铁血真汉子一条啊，封鬼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雨水冲散了死人坡中的浓雾，前方的道路依稀可辨，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一大片堆满骨骸的空地。蛇群死伤不少，在这些人手上吃了大亏气焰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了，不敢再轻易上前。雀哥的毒针，宋阿拽的煞气，太公的砍刀，这三人不要命的打法将蛇群杀了个片甲不留，一路上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们发现个奇怪的现象，被杀死的蛇的尸体很快会被活着的同类吞吃，可能还真如吴老四说的那样这些蛇待在死人坡里太久没有开荤了，连同类都不放过。 队伍终于在日落前走出死人坡，说来也奇怪，刚出了坡那些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有一条蛇愿意追出老巢的。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好歹他们是彻底摆脱了那些凶恶的蛇群。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或减小的意思，天也黑了下来，这种情况是无法撑船的，他们只好在河边搭了个简易窝棚在里面过夜，准备等第二天天亮再回村。 一夜无话，阴冷潮湿的窝棚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天蒙蒙亮的时候雨渐渐小了下来，大家一刻也不想多等早早收拾完毕准备返程。 河水在一夜之间水位涨了不少，也湍急了许多。幸亏小船绑得结实不然经过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肯定散架。在行驶中封鬼看到两岸悬崖峭壁上的洞xue因为水位上涨而靠近河面，甚至有些低矮的洞xue已经被河水淹没。 看着立在船头的翎花，封鬼摇头苦笑，谁能料想昨日今时翎花还站在船头给大伙唱了一出牡丹亭，所有人都陶醉在良辰美景之中。可再看看现在，石老大生死未明，麻雀神志不清，而自己也是伤病一身惨不忍睹。谁能想到这秀美如画的山水之中暗藏如此险恶的杀机，而那些地下洞xue之中又埋藏了怎样不为人知的古老秘密呢？他们来此是要帮宋阿拽找回曾经的记忆，通过宋老头住的村子发现一些线索，可如今却遇到这么多的意外，而太公竟然认识自己的爷爷封九坤，看来这个洞子坳果然是个关键的交叉点，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他们能成功找到想要发现的真相吗？ 目光不由看向正在抽烟的太公，封鬼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来想要知道三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必须好好审一审这个出人意料的老太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