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9 时局崩坏
陛下的疑心,源自超出掌控的崩坏时局。 比起刘备最后一次见到的,一切尽在掌握的陛下。今时今日之陛下,已非昔比。出于一名成功商人的精明直觉,陛下显然已嗅到了浓浓的危机。关东黄巾贼乱,远超所料。大汉朝这些年来贼反不断。朝廷内外已见惯不怪。贼势再大,亦不过祸乱数县,乃至一郡,充其量莫过一州之地。 然黄巾之乱已波及八州,成野火燎原之势。那些未曾被太平道荼毒的州县,亦有贼寇趁乱蜂起,比如汉中米贼,益州板楯蛮,凉州义从胡等。大有与太平道遥相呼应,祸乱全国之势。 板楯蛮之强,毋庸多说。而湟中义从胡,更是被称为“天下强勇”。 “且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有并、凉之人,及匈奴、屠各、湟中义从、西羌八种,而明公拥之,以为爪牙,譬驱虎兕以赴犬羊。”? 如此乱局,今汉从无先例。只有乱前汉之赤眉,可与之相比。 试想,眼看江山不保,陛下又如何能不惊惧。进而渐渐失去了对局势的把控。贼乱阻断交通,竟有三分之二的州县缺席上计。乃至陛下收入大减,如何能不心忧又心痛。 此消彼长。反衬出蓟国之强盛。猛虎困于锁链。而扼死锁链之手,却越发衰弱无力。乃至蓟国这头猛虎渐有脱离掌控之势。陛下焉能不忌惮。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一个不断衰落的朝堂,和一个冉冉升起的诸侯国。两相比对。即便蓟王再清白无错,亦会遭人忌恨。 乱世之中,众皆国破家亡,生灵涂炭。唯你蓟国,安居乐业,国力不断增强。若你无错,岂非皆是我等之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强盛,便是你的错。 西园,万金堂。地下金库。将蓟国二亿二千余万铜钱,悉数雨落。 散朝后的陛下,这便轻轻举杯,独自小酌。每每只有到了此地,陛下才能变回那个耳聪目明,精明机辨的大汉天子。正如太尉杨赐所言。蓟王清白无垢。冀州播乱,蓟国上计车队不惜北上出关,穿越大漠,再经由北地郡入关。一路艰难抵达洛阳,送来足量献费。又提前未雨绸缪,运来足量粮秣,平抑市价。如此忠心,还有何所疑。 或是朕多虑了。 “老奴封胥,叩见陛下。”不等落杯,便有中常侍封胥,一路小跑而来。 “何事惊慌?”陛下轻声问道。 “陛下,关东有密信传来。那人下落,已有线索。”封胥跪伏近前,压低声音答道。 “哦?”陛下旋即落杯:“消息可靠否?” “千真万确。乃‘大宗’亲笔传书。”封胥再答。 “哈哈!”陛下开怀大笑:“传语‘大宗’,万事小心。若得那人下落,务必一击而中!” “喏。”封胥再拜离去。 “天佑炎汉。”陛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待事成,蓟王之危,可消也! 蓟国,临乡城,蓟王宫。 匠人们正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块白琉璃,装在直棂窗上。窗外美景,直入眼帘。雪落静美一览无余,却又无丝毫寒意。直让围观的宫女们啧啧称奇。 刘备已命将作馆研究“白钢琉璃”的烧制工艺。能不能成不重要,先给个思路。白琉璃和钢丝网,乃两大居家旅行神器。诸如帷帐、窗帘,多内衬钢丝网,外嵌白琉璃。既不遮挡视线,又足够安全。前次国中太平妖贼,欲袭击王太妃与王妃,正是被垂帘后的钢丝网所阻。只需三层细钢丝网,普通刀枪暗箭,已无能为力。 石绵与细钢丝编织成的“鸾毳裘”,除去做帆,亦可做帐篷。赛马场看台,已用鸾毳裘全部罩起。石绵与钢丝缠绕编织,本就坚固难脱落。只需内外髹漆,便可阻石绵絮风吹日晒,飘落伤人。 正如被冰雪覆盖的大地。放眼望去,一片皑皑。所有杀戮和罪恶,皆被厚厚的积雪埋葬。城内都已寒冷如斯,城外如何还能立人。 汉军和乱军,皆蛰伏在厚厚的城墙之后,围坐在火堆旁相互取暖。身后墙壁上,横七竖八的斜靠着保命的长矛。可冰冷的矛杆,甚至生不出一丝握在手中的念想。 这鬼天气。 贼兵嘟囔着缩成一团。 迷迷糊糊中,忽听周围同伴惨叫不断。却懒得睁眼。直到单薄的戎装被滚烫的热血浸泡,贼兵这才朦朦胧胧睁开条眼缝。天地间,只见银光一闪,视线猛地翻转。热血灌入嘴角,想张开却难。 “速速落下吊桥。”甩去刀上残血,便有人粗声说道。 “喏!” 长长的冰凌接连崩断。覆满墙壁的坚冰,随之崩塌。龟裂游走。一整面冰墙,随之现出城门的轮廓。伴着不断掉落的碎冰,吊桥缓缓下落。轰的一声,架在冰冻的护城河岸。 迸溅的冰渣卷起翻腾的白霜。捕虏将军田晏挥剑一指。 乌桓突骑呼啸而出。马踏碎冰,卷入城去。 勃海郡城南皮,随之光复。 “将军,蛾贼如何处置。”须臾,便有精骑赶回询问。 “枭首弃市。” “贼军家小该当如何。” “枭首弃市。” “城中从众又当如何。” “枭首弃市。” “喏!” 鲜卑突骑起于白山黑水。久居苦寒之地。人马皆不惧严寒。便是隆冬进军,亦有充足战力。反观黄巾贼军,多是扛起锄头的农夫。生物钟仍按农时,蛰伏于酷暑极寒。如何能耐得住北地酷寒。几场暴雪,多有冻伤。龟缩不出,点火取暖。城头守备更是稀松。被渔阳精兵斩关落锁,偷袭得手。正搂着城中豪强妻妾呼呼大睡的黄巾贼酋,醉眼惺忪中被五花大绑。冷水泼面,这才猛然激醒。 目视大帐内一圈浑身披血的帝国精锐。顿时面如死灰。 “你是何人。” “黄巾小帅杜长。” “听你口音,乃青州人氏。为何逆窜冀州。” “乃随渠帅北上。” “你渠帅是何人?” “张余。” “现在何处?” “当在大贤良师身侧。” “为何做贼?” “只为糊口。” 捕虏将军田晏轻轻挥手:“枭首示众。” “喏!”便有虎贲上前,将贼酋架出帐外,一刀削去脑袋。 “清剿残敌,出榜安民。”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