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他的脆弱
行至百米外，无颜回头望去，发现这些婢女并未起身，依旧恭敬的低头跪地，直至视线被草木遮挡。她才转过头，看向玉非欢。 对于她來说，他真的很高，需扬起下颚才能看见他的花月魅颜。 此时，他的嘴角正挂着一抹笑，当真应了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颜儿为何这般看我？” 玉非欢眸中笑意盈盈，伸出一指，轻勾了下无颜的鼻尖。 无颜一声轻笑，也不躲避。她觉得，她又找回了曾经的感觉。 曾经，这世间只有他们二人，相依相伴的感觉。 “许是这么久沒见，突然发觉，你确实有一张好皮囊。就像那凡间戏文上说的，貌比潘安，赛过妲己。” 她的话，简直让玉非欢又惊又喜，忙道：“颜儿，咱们在百万年前就已相识，这么久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你夸我呢。” 无颜眉梢一挑，轻声一哼：“如此容颜，想必往日里投怀送抱的，定然不少。瞧你那些婢女们，一个个都柔若无骨，绝美可人，关键是还乖巧听话，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颜儿~~！”顿时，玉非欢抿起唇，脸色一正，可开口的声音却透露了他对于她的无奈：“难不成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也信得？沒错，王宫里的女人的确很多，但她们都是归胡嬷嬷管教，和我可一点关系都沒有！颜儿，你是知道的，除了你和胡嬷嬷，我谁都不信，更不可能让她们近身！” 闻言，无颜眼帘一颤，沉默不语。 半响，她才轻声开口：“你还是一点都沒有变，和以前一样，对于不重要的人，除了漠视便是杀戮。如果我沒猜错，等你和我们一起走了，在红磨镇那些被你妖术所惑的下人们，都逃不过一死，是吗？” “沒错！”玉非欢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來：“只有死人，才不会多嘴！等他们去了地府，再次轮回，便是新生，也许那一世，他们不会再做下人！” “颜儿！”他突然站定，轻捧起无颜的脸，专注而仔细：“但是我知道，颜儿变了。我闻得出來，我的颜儿身上的戾气和血腥气越來越淡，这万年來，我原地未动，而你，却渐行渐远。颜儿你告诉我，是因为你身边的那群同伴吗？” “和他们沒有关系！”无颜紧盯着他的红眸，轻启唇：“自你走后，便再也沒有什么东西能填补我的无聊。所以，我不再嗜血，独自一人去战斗，去游历，甚至去人间做那可笑的善事。但，无论我怎样消磨时光，这万年的孤单还是让我有一种无力适从的感觉。直至百年前，我安居在混元城，认识了一些鬼魂，每日吵闹玩乐，虽也是打发时间，却久违的让我有一种不再漂泊的感觉。那时我想，也许就算再也见不到你，我也能好好的……” 这一番话，让玉非欢的眸中又是深深一痛，他仔细描绘着眼前人的轮廓，突然紧紧抱住。 “现如今，我真的不知道当初的离开，是对是错。我睡在宽大的宫殿里，四面华丽明亮，可我的眼前却总是浮现你的脸庞。有时候，我恨你为何当初不肯跟我走，我们相依相伴百万年，难道就比不上你口中的自由吗！可是，到最后，我最恨的，却是自己！我恨我自己不能放下仇恨，不能放下耻辱，不能放下一切陪在你的身边！可是颜儿，现如今，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哪怕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我会赖在你的身边，直至灵魂泯灭！” 他太激动了，无颜能清楚的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耳边传來的喘息声。 相处了这么久，他的体温从來都让她着迷，火热温暖，如同他身上的红袍，让她不由的想要靠近，索取…… 可是现在，却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好似，这样温暖的身体，已经满足不了她…… “好了！”无颜拉开玉非欢的臂膀，不客气的敲了下他的脑门：“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这若是让胡嬷嬷看见了，又该训斥你了！。” 说起胡嬷嬷，她算是从小把玉非欢拉扯大的，也是玉非欢最敬重的人。而她与那胡嬷嬷也有过一面之缘，却是在万年之前，因为她的突然出现，玉非欢才下定决心回妖界，争王位。 那时候，她才知道，胡嬷嬷一直都在宫中为他做内应，而他，也从來都沒有放下过仇恨。他回妖界，是必然的! 无颜的话，让玉非欢轻佻起眉，红眸里闪过一丝调皮之色：“她才不会。如今妖界刚刚稳定，王宫里有许多事情忙的她团团转，根本顾不得我。” “你呀。” 无颜好气一笑，狠狠的戳了下他的额头。半响，她轻呼一口气，脸色一正，又道：“非欢你听好了，在我这里，你永远是不同的。的确，因为你的离开，我失落过，也怨恨过。但是现在，我却是半点都不怨了。因为，我又怎么能这么自私，让你放弃仇恨，让那些带给你伤害的人，继续逍遥在世上？！所以，非欢，你回妖界，是对的！” “颜儿~。” 玉非欢看着无颜，那眸中的神采着实耀眼，堪比星河日月。 可慢慢的，她发现那神采渐渐的被一层雾色所笼罩，虽迷蒙却也更加勾人。 然后，他的头，也缓缓低下。 无颜眨眨眼，猛地抬起手，对着他的脑袋，从上至下，顺手一拍。 “走了，不是要去见你亲爱的亲人们吗！” 无颜的手劲，那可不是一般的大。玉非欢原本前倾的身子，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沒头朝地栽下去。等他再直起身板时，无颜早已悠闲的哼着小曲，径直行走。 他捂着头，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无奈摇头：“真是，不解风情……” ﹍﹍﹍﹍ 黑漆漆的地下牢房里，腐朽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 无颜跟随着玉非欢的脚步，穿过牢房，又下了一个长长的阶梯。刚一站定在平地上，一阵阵阴冷的风袭來，她环顾四周，这里只有一个房间，房间的门只是普通的木头所制。但是，她却清楚的看到门上的木头，已经变成了黑色，那黑色正是鲜血所染，经过无数的岁月，血迹已经深深的和木头融在一起。 “这里就是？” 玉非欢轻扬嘴角，却是一抹魅惑的冷笑：“沒错，这里，就是我亲爱的亲人的家啊！” 无颜不语，这个地方是地牢的地下，而她也早就看出來，这里被下了层层的禁忌，只要进了这个房间，就绝不可能再出來！ 若不是她跟着玉非欢走，恐怕就算是她，也不敢轻易闯进去。 ‘吱呀’一声，玉非欢踢开了这扇门。 然后，眼前的一幕，着实让无颜一惊。 只见狭小的房间里被塞满了人，大致望去，起码有三四十个，而且，全部都是男人！ 他们一个个皆头发散乱，面目惊恐，衣不蔽体。而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里的气味实在太过难闻，腥臭中混杂着sao气。无颜觉得，和上面的牢房对比，那个牢房简直就是天堂的味道！ “啊！侄子，侄子！你放了我，放我出去吧，我是你伯伯啊！” 突然，一个骨瘦如柴，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的男人踩着人群就扑了过來。 可最后，他依旧沒有到达玉非欢的脚下。反倒是这男人的一嗓子，让房间里其他的人皆疯狂起來。 他们一个个蜂拥上前，扯着别人的头发，踩着别人的脚，如同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一般，狰狞着面目，深深的眼窝里，只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放我出去，求求你了，表哥求你放我出去啊！” “非欢，奥不，妖王殿下，求你杀死我吧，杀了我吧！！” “不，不！我不要死！我是大皇子啊！玉非欢，你猪狗不如，不得好死！！” 求饶声，怒骂声，凄惨的哭叫声，回响在整个房间里。 而面对这些，玉非欢嘴角的笑意却愈发的深，但那双瑰丽的红眸里，却满满的，都是嘲讽的冷意。 “颜儿，你看到了吧。这些，就是我的亲人们。曾经的他们，多么高高在上，多么盛气凌人！现如今，却像条狗一样！或者是，连狗都不如！” 无颜冷眼看着这群人，沉默不语。 “颜儿，你看看这些人可笑的面目，到如今的地步，却还想着荣华富贵，还做着黄粱梦！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颜儿，你知道的，妖族的人，靠的就是妖丹。一旦妖丹碎了，人也会魂飞魄散！所以，我给他们下了禁药，封住他们的妖丹，沒了妖力，让他们和凡人一样！而这里漆黑一片，只有四个通风口，两天一顿限量的饭，吃喝拉撒都在这里！。” “颜儿，你以为这样他们会死吗？！哈哈，不！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死去！那禁药一直维持着他们的生命力，同时也每隔一个时辰发作一次药效，一点一点，如同磨刀一样消磨着他们体内的妖丹！扒皮抽筋算什么，对于妖族的人來说，这才是最痛苦的！想死，死不了，而活着，就是这般牲口一样的生活！！” 无颜听着他的话，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身子。她不知道他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痛恨。 她双手抱臂，淡淡问道：“还有呢？那些女眷呢？” “她们？”玉非欢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來，然后，她听到了他的轻笑：“我当然不能这么对待她们。颜儿，你要知道，她们可是我王宫的宝物，我要把她们养的白白胖胖的，一个一个，送去竞乐场！” 闻言，无颜猛地抬头看向他。 此时，他深深的低着头，柔顺的红发散落下來，遮住了他的脸庞。 在黑暗中，她只看到了他的眼帘微微合着，就如同她在凡间看过的瓷娃娃。 美丽，却易碎。 这是他的脆弱。 耳边又传來了他的声音，如同喃喃自语，微弱，飘渺。 “我会把她们一个个送去竞乐场，就如同，当初，她们把我扔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