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抉择
“果然，还是太困难了吗？” 抱着昏昏欲睡的meimei回到房间后，男孩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自己也拖掉鞋子钻进被窝。 回想着之前的测试过程，男孩轻轻在枕头上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个圈。 “死丫头有一点没说错吧，难度太高可不行……从可玩性的角度考虑，这会逼人弃坑的。” 他从床单下摸出笔与本子，认真地将meimei所说的每一个毛病记录在案。粗略扫了眼新增与数日前的文字后，男孩沉默了片刻，摇头：自己是该练练字了，这什么鬼玩意？ 但能勉强看懂就足够了。将本子和笔藏回去，男孩望着阴暗的天花板，默默想到。 午间醒来的时候，男孩发现下面的床位早已收拾整齐。 他有些纳闷地去洗漱，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我这个长子的存在感啊。” 似乎只能靠饭桌上的午饭和纸条来彰显了。 【我们有事带你meimei出去一下，自己一个人在家要小心。】 读着纸条，男孩默默吃完了午饭，又无聊洗了个碗——现在，真的没什么事可做了。 他又一次打开了电脑，载入游戏数据。 “……果然，还是改改吧。” 他调出伊拉古城的地图，默默修改起其中的变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男孩搞定了大致的工程后，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但家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连个电话都没有。 男孩默默走出房间，扫了眼熟悉的环境，陈设如故，只是，少了许多的生气。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回到屏幕前后，他忍不住想起了这个问题。 “大概……或许……是从那丫头变得有些不正常的时候，开始吧？” 虽然并没有从任何渠道得到确切的消息，但几次看meimei的模样，他或多或少都能猜到些什么。 只是这些概念都太模糊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加朦胧不清。 究竟是什么呢？男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总不会，发生最糟的情况。” 他将数据进行了二次保存，第二遍的修改暂一告落，是时候进行二轮测试了。 只是…… 要等待时间，似乎有些长了。 大概是被他拖着熬夜的缘故，meimei那天又发起高烧了。 从医院出来后，男孩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这是他曾经闹着要父母买的，以便他闲暇时外出使用，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鞋依然像是新买。 虽然没明说，但他知道父母对自己的不满——要不是他，meimei也不会熬夜吧？ 真·是·的！ 男孩跺了跺脚，有些烦躁地托起书包，似乎什么都如同里面的东西一样可恶，一样地让他想避而远之。 “很烦躁？” 月阿姨打趣他：“这大概就是失宠者的悲鸣吧？” 男孩斜视了女人一眼，笑了笑，女人在他脸上留了个唇印。 “给你个鼓励？好啦，打起点精神，这么小就愁眉苦脸的，一点都不符合你的身份。” 擦掉脸上的唇膏，男孩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对女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相比于我，您这位始终找不到工作，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更需要鼓励吧？”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然后……还能有然后？ 回到家里的时候，李忠正深刻认识到了一个铁律：大龄剩女是嘲讽不得的。 大概……唯一能给自己点安慰的，就是隔壁家的小meimei了？ 享受着小幼女那温暖的注视，男孩再一次感慨：瑶瑶真是小天使。 然后呢？ 当然是拉着她帮忙给自己测试啦！男孩可不想断了自己的创作进程！ “哥哥……有件事情，人家想确定一下。” 在重新抵达伊拉古城的时候，小幼女战战兢兢道：“里面还是那么可怕吗？” “你要对它怀有希望。”男孩故作深沉道。 小幼女眼巴巴地盯着他，男孩坚持了一会，还是选择放弃：“改了。” 小幼女兴高采烈地开始攻略，正如男孩所言，改动得非常明显。 只是，当看到一周目存档记录点时，小幼女的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男孩有些紧张，随后便听到小幼女的反馈意见：“那个……会不会，感觉好像太简单了？” 其实横向对比的话，伊拉古城已经是整个fc里面最难的地图了，但竖向对比，它跟之前的难度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男孩有些头大：按照小幼女的意思，太简单体现不出剧情里描述的紧张和绝境感；可太难……嗯，把小幼女虐哭第二遍可不是男孩想要的。 所以啊…… 男孩选择暂时忽略，先这样吧？ 可小幼女意外地坚持起来，这让男孩有些瞠目结舌：那什么，自虐倾向？ “哥哥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呢？”小幼女提出了这个问题，“任何东西，都会表达出创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吧？” 简而言之，自己创作了这个西塞尔世界，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对吧？ 男孩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注定毁灭的BE？绝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绝对绝望？ 男孩掂量了一下，如实讲……他怕被月阿姨杀掉。 “……绝境中，绽放的希望之花吧？” 他勉强套进一个常见套路：注定要毁灭的世界，总会绽放逆转的奇迹之花，不是吗？ 但……其实，李忠正想要表达的，却是奇迹之花，也会凋零的。 怎么可能，一直会有奇迹呢？ 如果一直都有奇迹的话，那奇迹还能叫奇迹？ 虽然它们在各自的故事中，都会体现这一点，但是……太常见了吧。 为什么没有绝对的绝望呢？连奇迹的希望之花都无法逆转的绝对绝望。 如果是meimei的话，肯定会吐槽他没救了。 男孩也这么觉得的。 因此…… “奇迹的希望之花，就是因为它在绝境中绽放，才叫奇迹的希望之花吧？” 男孩挠挠头：“……但，这花也可以是玻璃之花。” 玻璃是会破碎的。 在崩坏的世界中，玻璃之花是如此的脆弱。 所以，才会是奇迹的希望之花……好吧，绕回原点？ “玻璃是会碎的吧？” 男孩点头：“所以才是奇迹。” “那就这样不就可以了吗？”小幼女不解地看着他，“玻璃的奇迹，会因为疏忽被打碎的。” ……所以。 绝境中，绽放的希望之花，也可能会凋零的。 —— 所以说，头脑发热是世界上最可恶，也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过。 尤其是，在决定那件对你而言，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时——一个突然的头脑发热，就会葬送你曾经为它付出过的所有努力。 因此……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被你创造出来的意义。 在最关键的时候，作为最后一道保险，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 杜绝一切头脑发热的因素。 —— 这或许，就是最忌讳的事情吧，在决定做大事的时候。 李忠正盯着忽然探出脑袋的龙，他发誓这绝对是一个让他惊愕，但又隐约察觉到的情况。 【我好像打扰你了，人类。】小青从他的口袋里飞了出来，在空中围着他开始转圈，【但你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任何头绪。” 趁着月阿姨还没回头，李忠正连忙将它揪回口袋：“而且连方向都不大清楚，但你这个家伙忽然冒出来是要闹那样！” 【你的情况太让人担心了。】 龙在他手里挣扎着，想要离开口袋：【我是很严肃地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的！快点放开我！】 是西塞尔出了什么意外吗？毕竟暗夜之战已经发生过了，谁也不知道被改动了许多的西塞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还搞这么一个幻境……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但是。 “我觉得这边的情况……更重要。” 【是前面的路！】小青很焦急，【这绝对不是你现在能接触的！】 李忠正沉默了，他知道龙没有说谎，事实上，开启这个幻境的他，肯定是要干一些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他可以暂时抛弃西塞尔的一切。 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很麻烦，而且，他隐约记得，这个麻烦处理不好是要人命的。 【就是这个！】小青开始拼命点头，似乎不这么做就会晾成大错，【你不要这么作死！】 李忠正停下了脚步。 真的，疑点太多了。 尽管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可能就是继续前进下去的结果，可是……危险与机遇是共生的。 他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呢？ “还愣在那里？”前方的女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你打算在那边耗多久呢？” 【不要过去！】 “突然不想继续前进？” 【别听她的任何鼓动！】 ……果然，这就是关键吗？ 李忠正咬紧了牙关。 现在，该做出一个选择了。 前进，或者后退？ 不，不能是后退，他早就切断了这条路，所以…… 犹如一个十字路口，在切断了来路后，还有三条路等待着他。李忠正不知道这些路最终通向的目的地在哪里，可他现在必须做出选择了。 走哪条路？ “算了。” 月阿姨甩了甩黏在脖颈上的秀发，轻轻一撩：“你现在肯定一堆问题——你觉得自己的异样掩饰得很好吗？” 少年的双腿忽然抖了起来，无法控制：“……什么？” “你还是原来的那个小——鬼——么——？”月阿姨拉长了尾声，“原来的【李忠正】。” ……答案似乎正式呈现出冰山一角了。 “……那么，您是什么呢？”李忠正握紧了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月阿姨？你又是什么呢？” “那个被你背地里嘀咕嫁不出去的怪女人呗。”女人微微侧身看向前方的岐道，“不过，这肯定不是你想要的答案——未来的小鬼。” ……被看破了？ 所以……果然还是有问题的。 “是你吗。”李忠正控制住声音的稳定，“月瑶跟这件事情的联系？” “你的问题貌似太多了。”女人瞥了他一眼，让人不解地向前走去，“而且我有回答你的必要吗。” 没有必要。 李忠正在心中如此说道，然而……月阿姨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那么，前进，还是其他？ —— 晚间。 在听到了开门声响起后，月瑶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总该回来了吧！ 就是……她看了看床上的友人，很是不安。 下午她们的交流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虽然很不情愿，但司空雨洛还是渐渐地睡去了。若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可月瑶却看见了她被噩梦缠绕的模样。 这让月瑶很是担忧，生怕曾经那些都会再次发生。 “是瑶瑶啊。” 回来的是雨洛的母亲，在看到月瑶后，她先是疲惫地打了个招呼，但很快发觉了家里的异样。 “那个小子又死去哪里了！” 来到女儿身边后，女人紧张地重复了一遍月瑶曾经的工作，在确定情况没有恶化后，她方才稍稍松了口气，对月瑶尴尬地笑了笑。 月瑶犹豫了一下，将李忠正的去向告知。女人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个小子……” 月瑶注意到女人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不由紧张道：“怎，怎么了？是洛洛还有什么问题吗？那，那个，我可以帮忙的！” “没什么。”女人摇了摇头，“谢谢你下午的照顾了——这种事本来是该我们做的。” “没什么……” “对了，你肯定还没吃饭吧。” 女人连忙起身向外走去：“昨天是你的生日，阿姨忙忘了给你礼物，今天就做顿好吃的稍微弥补一下吧？” 月瑶有心拒绝，但女人却已经离开了房间，沉默了片刻，她用力摇了摇头，将桌上的毛巾拾起。 按照原本的计划，月瑶会把它拿去卫生间，可她的目光却定格在了女人遗漏的那张纸上面。 这是一张成绩单……想了想，月瑶默默地将它揣进口袋——哥哥，应该，不想让人随便看吧？ 她惴惴不安地走出了房间。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举动，在那个人的十字路口选择中，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