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屈辱
高悬天际的日轮，携着充斥天地的热风席卷了近处的这片山林，也穿过了山麓村的堂弄深巷，远处的天际有乌云在集结。 但对这些全然不知的景岚，却沐浴着灼人的日光，隔着院墙，回头望着冒出墙头，远处那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 景岚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森林的深处传来一阵sao动，偶尔远远的还能听到几声咆哮，若非慈幼局背靠森林，这股异常还未必能引起景岚的注意。 不过很快，他便站起身来，朝着慈幼局外走去，因为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觉醒仪式，是离开村子，还是留下，便看这次结果了。 灵阁位于山麓村中的广场，玉石堆砌的阁楼在阳光中熠熠生辉，那是修仙者的标志，灵阁在厚土国中所有的人心目中，都是一处不可冒犯的圣地。 此时，广场之中已经聚集了村中所有的民众，不管是修仙者，还是从事生产的普通民众，都对一年一度的觉醒仪式相当重视。 因为每一个成功觉醒的修仙者，都能得到进入灵阁的机会，前提是在灵阁所辖的门派中成为核心弟子。 今年的觉醒仪式较往年不同，因为此次的觉醒仪式恰逢妖月宗广收门徒的重要日子，因此如今的广场之中，也出现了几名妖月宗的执事长老。 “陈老，再过片刻，觉醒仪式便开始了，您随我入座吧。”村长恭谨地行礼，招待妖月宗的几位执事入座。 那为首的被唤为陈老的执事，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了，看去不过四十出头，很是傲然的样子，见这小小一名八层练气期修为的村长与自己见礼，丝毫不予理会，携着众人往灵阁看台走去。 “师兄，附近的二十来个村子我们都去过了，连个资质上乘的苗子都没有，这山麓村我看也是一样。”坐在陈老右首的中年妇人，微微叹气，似乎是希望这觉醒仪式赶紧进行，自己就当走走过场，好回去复命。 “师妹，稍安勿躁。”陈老微眯着眼，双手环握着藏在袖袍之下，惫怠的神情似是同意了师妹的说法。 这山麓村地处偏远，在淮南郡这个蛮夷小郡中更是不起眼，作为淮南郡四大宗门的妖月宗自然看不起这等蛮夷之地的民众。 周遭二十几个村子，最强的便是一村之长，这些村长都是练气期修为，这让身为筑基期强者的几位妖月宗执事很是看不起。 蛮夷之地，说的便是淮南郡，这处地界开化较晚，所传下的修行功法低劣不堪，被人轻视也是理所应当。 但这四大宗门的弟子却都是从临郡招收的，因此今年宗主下令几位执事长老在淮南郡中招收弟子，可想而知，陈老几位的心不在焉便理所当然了。 “真不知道宗主怎么想的！”陈老左首的一名青年男子满脸鄙夷，嗤道：“这等未开化的野蛮人有什么值得我等亲自前来一番。有这时辰，不如让我等继续修炼。” “宗主自有他的用意，看着便是。”陈老再次不疾不徐的回了一句。 此时觉醒仪式已经开始，看着一名名少年人从登上石阶的兴奋激动，再到结印颓然离去的失落。林执事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双目之中不耐之色越发明显。 “咦？”正当他已经快闭上眼的时候，忽然觉醒法阵一片光芒耀动！那六色的光辉透碑而出！ 就连眯眼沉睡的陈老也耸然动容，睁大眼站了起来，看向场中的少年。 这是个怎样的少年人啊？ 他一身锦袍，唇红齿白，乌黑的长发束起，深邃的黑眼扫过场中的众人，嘴角有着一丝嘲弄，背负着双手一副傲然之意。 “王瀚庭！这小子居然成功觉醒了？” “而且这法阵波动如此强烈，他的天赋这么惊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 “妖月宗的几位执事长老都起身了，还看不出来了么？” 正如这位村民所说，此刻陈老是真的被惊艳到了！看那法阵的波动，那浓烈的六道光芒，这天赋资质可说是万中无一，即便是宗主当年，也未必如此惊艳！ 紧接着，便是狂喜，不只是陈老激动，就连初始最不耐的林执事，此刻都咧嘴笑了起来，连道：“好！好一块美玉！这下好啦！哈哈哈！” 这豪放的笑声不是没有道理，谁都想不到，几位执事长老这回来淮南郡收徒，只道是出来走走过场，没想到竟然真被他们碰到了如此亮眼的苗子。 按资质划分，眼前的少年也当属是仅次于天赋资质之下的优等资质，而宗门里对于找到优异弟子的褒奖，向来是不吝啬的！ “我的法器有着落了！”中年妇人眼中精光悦动，满脸喜意，说不出的意料之外，但这对于她来说是好事，对在场的几位妖月宗执事长老来说，都是好事！ “少年人，你可愿拜入我妖月宗门下？”陈老笑着问道，浑厚的灵力夹着他的声音席卷四周，在场的山麓村村民都能清晰听到。 “还不拜见前辈！”村长急忙上前将王瀚庭带到妖月宗众人面前，轻声道。 王瀚庭这才醒悟过来，收敛一脸傲气，恭声道：“见过几位前辈，晚辈王瀚庭。” “嗯，好名字，”陈老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你可愿拜入我妖月宗门下？” “怎敢不从！多谢前辈提携之恩！”王瀚庭大喜，连忙跪地磕头。 山麓村的村民们满脸喜色，就像是他们自己拜入了四大宗门一般，望向王瀚庭的目光中充满了激动，羡慕。 景岚在人群中，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也为村中出了这么个天赋资质优异的人感到开心，但不知怎的，总是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那一幕，以及去年山麓村民众的嘲笑声。 人与人之间，差别真的这么大吗？ 摇了摇头，景岚按下心头的波动，朝前挪动，村长也回到石碑前，自知此刻不适宜继续打扰妖月宗的众人，识趣的继续为少年们觉醒。 随着前面一个个少年的觉醒失败，景岚也离那六芒星法阵越来越近。 这时，村民们也发现了队伍中那温婉秀气的少年，温婉秀气用在少女身上或许恰当，但景岚的相貌却符合这个词语。 “哟，这不是废物么？怎么还没死心啊？”一名村人开口讽道。 “呵呵，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没有富贵命，偏有颗富贵心啊！” “快走吧，别再这里丢人现眼了。我都替你爹娘难过！” 污言秽语顷刻间便扑面而来，仿佛景岚身上真的有什么污秽之物存在似得，周围的少年人都自觉的离他远了点，看着他满脸鄙夷。 微微垂首，景岚眨了眨眼，叹口气，继续随队伍慢慢向前。 周围的村民们交头接耳，不时嗤笑，在景岚前的一位少年人觉醒失败，呜咽哭着，转身指着景岚，骂道：“都是你这扫把星，害我觉醒失败，你怎么不去死啊！” “该你了！”村长冷漠出声，他和景岚都没有理会那哭骂的少年人，村长看着景岚，而景岚则盯着石碑。 没有十六岁初次觉醒的激动兴奋，也没有十七岁再次觉醒的自卑惊慌。这一次景岚神态自若的走上前去，手持着灵章，慢慢的扣了上去。 这一次觉醒后，是离开，是留下，都已经注定了。 这一次，是景岚命运的转折点，他已经在分岔路口，是向左，还是向右，一锤定音的，是手中这小小的灵章。 咔哒-- 声音轻微，清晰可闻。 结印，景岚沉默不语，盯着石碑的反应，有一瞬间，场中都安静了下来，村民们都盯着石碑。 陈老顺着王瀚庭的目光看去，看到石碑前那个眉目清秀，甚至看上去有点文弱的少年人，有些疑惑。 “没用的，你不可能会觉醒。”王瀚庭冷笑着出声。 正如他所说，景岚又一次失败了，那灵章无声地蜷缩在石碑内，似是无声的嘲笑，回应着王瀚庭的言语。 “哈哈，真的是废物，你就算试一百次都没用，赶紧走吧！”人群中有谁忽然笑骂一声，紧接着人群轰然大笑。 “快走吧，丢人现眼！你以为你是王瀚庭吗！” “就是，王瀚庭的天赋资质是你想学就学的来吗？” “呵呵，别说是王瀚庭，就算是我们这样的资质，他学个一百年都学不会！” 又是一阵哄笑，嘲讽谩骂越来越不堪入耳，景岚脸色倏地通红，却是咬紧牙光忍耐着，紧攥的拳头藏在长袖下。 没人理会他的心情。 因为异人杀死了他的父母，因为他是个废体，因为他是景岚！ “好了，快滚吧，别在这碍人眼目了，我要是你父母，只怕此刻就投湖自尽了。”王瀚庭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你有种再说一次！”意外的，景岚却是忽然转身，冲到王瀚庭身前，一把扯过他的领口，怒喝道！ 场间诡异的又一次安静下来。 “放手！你这个贱种！”王瀚庭被勒得面色赤红，用拳死命砸着景岚的面孔，撕扯着他的头发。 “再说一次又怎么样，你爹娘已经死了，留下你这个贱种在世间碍人观瞻，”王瀚庭终于挣脱景岚的双手，一拳打在景岚小腹！ 轰！ 景岚痛得弓起了身，却硬忍着疼痛没有出声，冷汗涔涔地说道：“你给我爹娘道歉！” 轰！ 又是一拳砸在景岚的鼻梁上，这一拳下去后，景岚的脸上已经见血，被砸的眼冒金星，坐倒在地。 “道歉？哼！你在说笑么？”王瀚庭跨到景岚身上，按住他的头死死地磕在地上，一下，两下，三下。 “你算什么东西？你有资格命令小爷我么？”王瀚庭神色狰狞，死死的磕着景岚的头，骂骂咧咧。 陈老等几位妖月宗执事饶有兴致地看着此间的一切，对于景岚的性命丝毫不在乎，能将王瀚庭这等苗子收入门下就足够了，这不能修炼的废体于他们而言死一个跟死一百个有什么区别？ “你！给我记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景岚昏了过去，王瀚庭听着他这句话，怒气上涌，一巴掌又扇了过去，抓住景岚散开的发髻一把将他提起，一手巴着景岚的右脸，骂道：“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儿？还敢威胁我？” 而后，抬脚，用力踹出，景岚的身子就那么软趴趴地顺着石阶滚了下去，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