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场演拳
天地一片苍茫,黑云如污水一般涌动,仿佛随时将要倾泻下来。 山巅青草依依,一片嫩绿,围着矮矮的孤坟。 孤坟前,只剩下傅残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深深鞠了一躬,算是对这山巅孤魂最起码的尊敬。 “轰!”一声惊天霹雳骤然响起,传遍万里,仿佛天地都要裂开。 傅残吓了一跳,抬头一望,迎脸而来的是大颗大颗的雨珠。接着,越来越急,越下越密,仿佛整片天地都被雨滴给挤满了,山巅之上,只剩雨声。 大雨下得酣畅淋漓,洗净的不仅仅是尘埃。 京城,号称揽尽天下半数高手的奇士府,此刻也正决定着一个影响整个武林的计划。 大厅之中,一人黑衣裹身,头套遮面,坐在金椅之上,仿佛一具尸体,动也不动。但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势,却从他身上隐约散发出来,仅仅是那一股隐约的气势,亦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在他身旁,左右各站一人,左穿灰衣,右穿金袍,皆头罩护面,看不清模样。 台下左右两边各坐两人,背脊笔直,神态超然,举手投足间一派高人风范。再下面整齐地站着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模样恭敬。 一共十五人,尊卑有序,站坐有律,大厅之中,没有一丝声音。 他们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奇士府的最高层力量?他们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八仙四王二尊一神?” 金衣人打破寂静,道:“‘轮回’计划,今日全面施行!” 他的声音平静淡漠,不含一丝感情,像是神灵对信徒的审判之语。 台下四人同时起身,与“八仙”齐声道:“谨遵阳尊使命。” 骤雨忽停,乌云骤散。傅残一路狂奔,回到镖局,早已全身湿透。叫婢女打来热水,泡了个澡,穿上干净的衣服,走出门去。 大雨刚过,树叶娇脆欲滴,地面被冲刷的干干净净,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振奋,心旷神怡。 傅残开始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最快提升体能。这个身体实在太弱,刚开始肯定受不了那种佣兵级别的魔鬼训练。看来只能跑跑步,做做简单的运动,打打太极拳了。 对,太极拳蕴含道家养身至理,调和阴阳二气,最适合初期锻炼。 然后就是练剑了。虽然自己剑法不错,但这个时代的江湖,肯定是卧虎藏龙,高手辈出,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更重要的是这最后一点,内功心法! 想到这里,傅残热血忽然沸腾,不断上涌,心跳不可遏制地加快。 前世天生丹田破碎,不能修炼内力,受尽鄙视。如今终于可以修炼内力,见识奇妙深奥的内力世界,怎么能不热血沸腾? 只是这件事虽然重要,但必须延后。目前来说,更为关键的还是提升体能,修炼剑法,让这个身体和自己的剑法快速融合。 修炼的同时,还必须详细了解楚家的情况和这个时代江湖的具体情况。 于是傅残找来了黑脸汉子阿坤,让他帮忙详细说说江湖,阿坤显然是个喜欢吹牛皮的大嘴,直接就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这是一个发展到极致的江湖,二十余年的和平,让江湖各派发展极为迅速,形成各大派鼎立的壮阔局面。 青城山执道家牛耳,悬弥寺领天下众僧,大风堂霸据西南,燕山剑派雄屹中原,四大门派鼎足而立。再加上东南魔教黑莲山、神秘的碎空楼、杀手组织“阴煞”和囊尽天下一半高手的奇士府,形成一个庞大复杂的江湖。 当然,繁荣昌盛的江湖,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平衡、那么和平。各大势力不断发展,利益冲突也不断显现,竞争之下,摩擦不断。年轻一辈崛起,意气风发,野心勃勃,都想闯出个名头来。 所以这一个个大派,就像是一桶桶火药,只差一个导火索,便要轰然炸开。那时候,将会刮起一场席卷整个江湖的腥风血雨。 这是傅残对这个江湖的最初理解。无论正确与否,强大自身,是必须要做的事! 接着说到楚家镖局,当年楚鹰初出茅庐,凭借一手松鹤爪法令人刮目相看。后来广交好友,建立镖局,豪气干云,渐渐壮大,成为大理城最大的镖局。 这些傅残倒不感兴趣,令傅残惊异的是另一个事实,自己的jiejie,楚洛儿! 傅残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遭遇! 据阿坤说,楚洛儿天资卓绝,乃是练武奇才,从小武功精进极快,败尽同辈。十六岁便突破到暗境,成为大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暗境高手。 这里的暗境,是指武学的第二个境界,暗境。 武学划分境界,傅残以前从未听说,颇为好奇。从阿坤那里了解到,武学境界由低到高,分别是明境、暗境、化境、宗师。在往上,阿坤也不清楚了。 但傅残通过楚鹰在傅寒风墓前的话得知,宗师之上,还有一个境界,即循道兵解!也就是对应的东瀛忍者的最高境界,天忍!这应该是武学的最后一个境界了。 再说到楚洛儿,天赋卓绝,从小受尽赞誉与追捧,提亲者更是源源不断。却没想到,十七岁后,内力忽然不进反退,两年之间,内力竟然消失殆尽!父亲楚鹰寻遍名医长者,却也查不出原因。 于是传言四起,说楚家长女是不祥之人,遭上天诅咒,武功尽失。世人的态度也完全转变,各种嘲讽攻击,满目鄙夷。 如今五年过去,楚洛儿芳龄二十有四,虽然国色天香,却也无人敢娶。 可是令人诧异的是,楚洛儿性格刚毅,竟然愈加刻苦,修炼外功招式。同时帮助父亲把镖局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众人尊敬。 听到这里,傅残也是忍不住苦笑,封建迷信害死人呐,因为内力尽失,便说是上天诅咒。 不过傅残对其也是极为佩服,自己天生不能修炼内力,受尽屈辱鄙视,愧对恩师教诲,内心的苦楚已是难以承受。而楚洛儿从修炼奇才、无敌同辈,到身患奇症、内力尽失,这种落差之下,她内心的苦楚,可想而知。 至少比自己要苦上数倍啊! 而且在这个时代,女子婚配一般在十三到十七岁之间。楚洛儿今年二十四岁还没出嫁,几乎算是极大的耻辱了。 唉!没事,别人嫌弃,我可一点也不嫌弃。想到这里,傅残竟然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阿坤眼眶通红道:“少爷,大小姐那么可怜,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傅残连忙脸色一正,道:“你看错了,我没笑,带我去练武场看看。” 阿坤立刻上前带路,几转之后,便来到一个约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傅残不得不感叹,楚家不愧是开镖局的,还真是有钱啊! 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除了部分外出走镖的镖师外,大部分人每天都会来这里练功。有的练刀法,有的练拳法,更有关刀长戟这种大形兵器,呼喝舞动之下,热闹非凡。 忽然,傅残眼前一亮,只见前方一个纤细的身影,身穿黑色武服,头发高高束起,马尾近腰,双手成爪,不断探出,或掏或撕,正打得虎虎生风。 看那冷漠的表情,不就是楚洛儿吗? 傅残见她姿势灵活老道,全身协调,出力游刃有余,进退自若,显然是长期苦练才能达到的效果。只是这套爪法太过繁复,没用的动作太多,打击敌人不够有效直接。 招式庞杂,不够直接,这应该是这个时代武功的通病吧!不像现代的剑法或拳法,直接、果断、狠辣,见效快。 傅残见她打完,眼中不禁露出赞赏,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子,能把这套爪法打成这样,确实很不容易。这不但需要长期的苦练,更需要不断的实战和感悟。 楚洛儿早就看到了傅残,擦了擦汗,皱眉道:“小弟,你怎么来练武场了?” 被姑娘叫小弟,傅残也是老脸一红,道:“我来这里很奇怪吗?” 楚洛儿道:“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看得出楚洛儿对自己这个懦弱弟弟没什么好感,傅残也是微微一叹,心道:那个懒鬼可不是老子啊!
“说话。”楚洛儿面无表情道。 傅残回过神来,干咳两声,道:“我来这里看看,准备锻炼锻炼身体,学学武功。” 楚洛儿面色一怔,迟疑道:“你说什么?” “学武!练武懂不懂?”傅残大大咧咧说道。 楚洛儿道:“父亲找你说什么了?竟能让你来学武?” 傅残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大了,应该学习武功,替父亲和镖局分忧了。” 这话说的认真,傅残自己都忍不住老脸一红,心中大呼恶心。 听闻此言,楚洛儿却是叹了口气,认真道:“很好,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松鹤爪法。” “啊?”傅残一愣。 楚洛儿道:“只要你不怕辛苦,我全力教你,以后谁也不能再说你是废物。” 练武,傅残当然有自己的一套,却没想到楚洛儿竟然要亲自教自己,看她这么认真的表情,应该怎么拒绝呢! 见傅残支支吾吾一脸犹豫,楚洛儿面色一冷,道:“你说话啊!怎么?你难道刚刚只是说说?我告诉你,男子汉大丈夫,说了练武就不能反悔!今后你练也得练,不练也得练!” 楚洛儿虽然内力尽失,但气势仍在,冷冷看着傅残。 傅残连忙点头,犹豫几番,还是说道:“那个...楚...姐...你那么忙,就不要管我了,我自学。” 楚洛儿眉头稍微缓和,道:“你自己又不会,怎么练?” 傅残道:“我曾偷偷看过一套拳法,未曾忘记,可以自己慢慢摸索。” “拳法?”楚洛儿看了他一眼,直接道:“我不相信,你使给我看看。” 傅残一阵无语,这个jiejie,还真是不给人面子,看来以前没少被楚残忽悠。好吧!躲不过去了,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打了好多年的太极拳! 傅残轻哼了一声,白了楚洛儿一眼,退开几步,扎了个马步,双手成掌缓缓上抬,打出起手式。 看傅残姿势成熟,不像是糊弄,楚洛儿眼中露出诧异,周围众镖师也纷纷停下,围了过来。 太极拳讲究含蓄内敛,以柔克刚。傅残不紧不慢,有张有弛,看似缓慢却又毫不间断,连续打出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 众人惊异之下,又不禁摇头,这算什么拳法,一点力道也没有。唯独楚洛儿看得入神,眼中泛起异彩。 傅残面色一肃,清喝一声,动作开始变快,越来越快,从倒卷肱、揽雀尾一直打到倒数第二式十字手。动作如行云流水,拳劲如怒水决堤,一路冲将而下,酣畅淋漓。然后豁然收住所有拳势,内敛于身,缓缓打出最后一式。 众人表情呆滞,好像还沉静在刚才的拳劲之中,片刻之后,才轰然炸开了锅,各自面色兴奋,满脸潮红,大声叫好。 楚洛儿面色严肃,忽然大声道:“停!” 众人瞬间安静,看着楚洛儿。楚洛儿道:“今日之事,大家保密,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是。”众人齐声答应,不做停留,立即散去。 傅残这才明白,楚洛儿对这些人的影响力是有多大。 楚洛儿看着傅残,冰冷的面色有所缓和,道:“看你这拳法,刚柔并济,连绵不绝,应是道家拳法。你从哪儿学的?” 傅残心中一突,面色不变,道:“一个游方的道士顺手给我的,让我保密悄悄练,于是我就什么也没说。” 楚洛儿微微点头,捋了捋额头长发,看着傅残,沉默良久,忽然道:“好好练!” 她语气虽然平静,但傅残却听出了其中的沉重与寄望,心中也不禁微微感触,楚洛儿这个女人虽然外表冷漠,内心却是对这个弟弟十分看重。 想到这里,傅残不自禁嘴角微翘,心道:傅残怎么好意思让你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