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意志
心境考核，往往利用内心脆弱之处创造幻境假象，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彻底的断绝七情六欲，必然会有一个致命的人性弱点。 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名利，权利，金钱等等的欲望，都会成为心境考核中的突破口，趁机而入，攻击道心。 他最厌恶的人，杀了他最尊敬的师父，最牵挂的青雨，自己又失去双腿，成了废人，这样的他，余生都会在仇恨中痛苦，想报仇也做不到。 他会受尽心灵上的折磨，道心会遭到严重的打击。 山恒突然之间觉得心好痛，头好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着头发，狠狠地咬着嘴唇，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淌，染红了衣襟。 “山恒！” “恒儿！” “小子，你别这样，我们知道你难受，但是师父还是希望你能坚强起来，面对现实...” 罗向夫妇和方万海看着悲痛的山恒，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恒儿，听师娘的话，你要振作，要坚强，你别这样，师娘看着你很难受，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山凌轻抚山恒的后辈，哽咽的安慰着他。 “师娘，您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么？” “我记得我们出海了，我们到了天海州，我前两天还和青雨见过面，你们说的话是真的么...” 山恒眼神呆滞，仿佛他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话，这些记忆越来越模糊，好像这些经历都是自己的幻想。 “孩子，别说了...师娘知道你想念他们，这些或许是因为想念而做的梦...” 山凌一把将山恒搂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山恒的话让她悲痛不已，他太可怜了... “娘子，让他自己静一静吧，他刚醒来，我们这样对他太惨忍了，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罗向在一旁低声说着，眼中都是怜悯，方万海更是鼻涕眼泪一把，说不出的心酸。 “恒儿，你再睡会儿吧，别胡思乱想了，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有我们...” 山凌强压山恒肩膀，把他按倒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转身和罗向还有方万海离开了房间，让山恒自己独处，他们知道再怎么安慰也是无用... “十几岁？我明明已经二十一岁了！” 山恒又猛地坐了起来，伸出手臂仔细查看，接着又猛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真的只有十几岁，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我真的没出海？” “不可能！我不信！我的修为！还有我心脏里的星图！这些不会骗我！” 山恒又查看了自己的修为，只有聚气境三层，而且他的丹田已经枯萎，再也无法继续修炼，显是被外力所伤。 而他心脏中哪里有什么星图？ “我不信！我不信！我还会《万生道》，我试试运转功法！” 山恒又想催动功法，可是他哪里还记得什么功法经文，根本不能运转... “啊！” 山恒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他脑子里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像是一场梦，随着苏醒而渐渐的淡忘... 双手握拳猛地抡砸自己的额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足足砸了几百圈，拳头上都是鲜血，额头也有几处深坑... “那不是梦！不要！我不能忘！给我回来!” 山恒再也想不起来那些经历，出海航行的事情都渐渐从记忆中剥除。 而脑子里全都是方万海所说的画面，他记起自己看到青雨被残忍杀害，他拼命的挣扎，被古擎狠狠的从高空扔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画面... “这才是真的么？！” 狠狠地一拳，再次砸击在自己的额头之上，山恒昏了过去... 南月迷宫，石桥对岸，碧螺和洛竹看着在桥上的山恒，疯狂的击打自己，接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山恒！你醒醒！那些都是假的！你醒醒！” 洛竹喊得都有些沙哑，她想冲过去却被一道光幕阻隔。 “你帮不了他，他深陷幻境之中了...” “碧螺jiejie，咱们怎么能帮他！想想办法，他这样会出事的！” “我也无法干预他所经历的幻境，我尽力而为吧，希望《九海安神》有用...” 碧螺说罢，平息自己的心绪，开始低声吟唱《九海安神》，虽然不能干扰山恒的幻境，但是能保住他心神不受到致命的重创。 洛竹也是合十双手，虔诚地为山恒祈祷，希望他赶紧醒过来，挺过这个难关... 方万海驿站中，山恒房间。 “恒儿...你这是何苦呢...” 山凌清晨送来一碗热粥，看到山恒满身鲜血，额头一片血rou模糊，她的心好似被万把钢刀切碎。 “师娘，我想去看看师父和青雨的灵位...” 山恒听到了山凌的声音，转醒过来，他再也不相信自己的经历，那些都是被遗忘的梦，再也想不起来一丝。 “等你身体好起来，我带你去...” “来，先喝点粥吧，你好久没吃东西了...” 转日，山恒被方万海用轮椅推到了一处静室，那里摆放着两个灵牌。 “我想在这里陪陪他们，和他们说说话...” 三名师长安慰他一番，之后沉默的离开了房间，让山恒独处。 “师父，青雨...”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无能！我保护不了你们！” “我现在就是想为你们报仇，也没法再继续修炼，我好恨啊！” 山恒流着泪嘶吼，他的心好疼... 就这样哭诉着，山恒整整一天都没有离开这里。 方万海在掌灯之时，强行把他带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个月，山恒每日如此，人也越来越消瘦，精神也越来越差，每日沉浸在悲伤之中，让他离死亡越来越近... “恒儿，明日你别去看他们了，师娘求你了，师娘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山凌握着山恒干瘪的双手，央求着，再这样下去，她也将失去山恒... 山恒目光呆滞，没有作答，仿佛灵魂已经被掏空，空剩一具皮囊... 第二天，山凌亲自推着轮椅带着山恒来到了集市，山恒今日没有反抗，或许他根本就已经不能反抗了。 山凌心中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或许今天，山恒就会离自己而去。 “恒儿，你看这里多热闹，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商铺...” “恒儿，你看，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师娘买给你好么？” “恒儿，这里有你最爱吃的包子，你饿不饿...” 山凌就这样慢慢的推着山恒在人群中缓步前行，独自说着，笑着，她知道这是她最后和山恒相处的时间了... 山恒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萎靡的瘫坐在轮椅之上，无神的双眼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婶婶！婶婶！等等我！” 山凌悲伤之中，突然听到一声呼唤，像是在喊自己。 “你叫我么？” 停下脚步，扭头观望，一名五六岁的女童，正在气喘吁吁的向自己跑过来。 “呼...呼...婶婶我可追上你了...” 女童手里拿着一只五彩风车，因为她疾奔而来，风车的一角都已经被风刮破。 “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婶婶，我找这个大哥哥。” “找他？你认识他？” “嗯，我们是好朋友，婶婶，你跟我来！” 女童拉着山凌的手，不知要去向何处。 山凌怕她摔倒，也只好推着山恒跟着她，走了不远，那女童在一处海鲜摊位之前停下了脚步。 “大叔，这个海螺怎么卖？” “你喜欢就拿去吧，送你玩了！” “嘻嘻，谢谢大叔！” 女童拿起水盆之中的一只碧绿色的海螺，在山恒眼前一个劲地摇晃。 “小姑娘，别逗他了，他身体不好...” 山凌见到这女童顽皮的举动，心中有些不悦。 “婶婶，您别生气，我不是在逗他，而是在叫醒他，这只海螺会唱歌的~” 说完也不理会山凌，将那海螺放在了山恒耳边，轻声道：“碧螺，大点声唱，把他喊醒，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不能待在这里。” 只见她手中的海螺慢慢的爬了出来，轻轻张开小嘴，发出一阵优美动听的歌声。 “小姑娘，你要再胡闹，我可生气了！” 山凌再次呵斥女童，仿佛不想让她把山恒唤醒。 “婶婶，您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让他走吧!” 山凌一怔，突然面色大变，伸手就要打掉那只海螺。 “师娘，您干什么？” 山恒不知道何时清醒过来，看到山凌正要动手，出言询问。 “恒儿，你再休息会儿吧，这个小娃娃吵到你了，师娘把她赶走。” “她？心源meimei？” 山恒突然觉得脑子里一阵颤抖，眼前的女孩，他认识！ “哎，你可真让人不省心，总算有点意识了。” 女童根本呢没理会山凌，山恒能认出她，让她如释重负。 “大哥哥，呼吸，吐纳，追随心的方向，你就能回去了，有人在等你！” “我把碧螺就放在你肩头，她会帮助你的，记得，快点回去！” 女童说完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风车，山恒只觉得顿时昏天暗地，周围的事物瞬间消失一空，自己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儿！师娘！” 山恒猛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山凌的踪影。 “嗯？不对！我怎么站了起来？” 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腿又长了出来，此时正笔挺的站在地上。 “哦哩哦哩，哦哩哦，哩哦哩哦~” 肩头传来一阵歌声，山恒扭头一看发现一只碧绿色的海螺正在他肩头歌唱。 “你是碧螺？” “心源meimei呢？” “轰！” 山恒只觉得自己的识海中被投放了一枚千万级灵石的炸弹，无数的信息在脑海中爆炸，熟悉的画面在头脑中不断的涌现出来。 “荒海，天海州，凤舞阁，洛竹师姐，碧螺...” “这里是哪？” “我在进行弟子大比，在南月迷宫的石桥上！” 山恒突然醒悟过来，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师娘，驿站，五遥和青雨的灵牌，都是假的！ “是心源meimei帮了我！是她把我叫醒！” 山恒回顾自己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心中冒出冷汗，如果不是心源叫醒他，他今日就将永久的沉睡。 “我的道心还不够坚定，我并不相信我自己。”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追随心的方向...” “我不相信自己，还能相信谁！” “那些幻境，都是对我的历练，让我在仇恨中荒废余生，让我就此颓废下去，让我向命运低头！” “好险！” “我绝对不会向任何困难低头，哪怕是命运的安排，我也要违背命运的意志！” “我的命运，我是主宰！” “我的心，我是主宰！” “我，主宰我的一切！” 山恒一声长啸，幡然醒悟，突然间在漆黑的空间里看到一点曙光。 “我要回去！还有很多事在等着我！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 “呼吸，吐纳，追随心的方向...” 山恒盘膝而坐，心如止水。 ...... 河对岸的碧螺和洛竹已经等了十个时辰，山恒依然没有变化，还是趴在血泊之中。 碧螺也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九海安神曲，声带都有些撕裂。 “碧螺jiejie！他坐起来了！” 碧螺闻言停止歌唱，睁开双眼看向石桥上的山恒。 “嗯？！主宰的意志！虽然还很微弱，但那确实是主宰的意志！” 碧螺惊呼，他不知道在山恒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他变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主宰意志，让自己由衷的敬畏！ ...... 苍茫宇宙之中，一颗蓝色迷你星球之上。 “这是最后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帮你了！” “你不能总作弊！他早晚也会自己觉醒主宰意志！ “你这么着急干嘛！” “要是让柒叔叔知道我跑去别人的意识里胡闹，我可就惨了！” “真的！就是这最后一次！” “哼！” 一名可爱女童用手里的残破风车指着眼前那株八叶一花的植物，很生气的训斥着。 而那唯一的花苞，则是频频点头，仿佛在认错，讨好，十分滑稽。 “我的风车都坏了，都怪你！” 女童赌气的背过身去，小脸气的鼓鼓的，怜惜的看着手中坏了一角的五彩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