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 惊天巨变
安家世代经商,在海州城也算是一等一的豪门大户,但香火不旺,始终是一脉单传,到了安老爷子这一代,他的儿媳妇争气,给他接连添了两个孙子。大少爷安致远未及弱冠,就入了开元的大门,也许不远的将来,安家就会出个神仙之流的人物。就算最不济,等安致远修为到了筑体,在世俗王朝混个将军当当也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世间修炼的口诀心法可不是谁都可以学的,没有灵根,把大道经典放在你面前也是白搭,如果不是安家老爷子有个貌若天仙的女儿,得到一位修士的垂青,那修炼之说也不过是一种奢望罢了。 想到爷爷的期待,安致远突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毕竟家里对他的期望比较高。近百年的家族,出个光耀门楣的子弟也不容易,要是知道自己弃学而归,会不会把老爷子气死? “不管了,最多让老爷子胖揍一顿,自己皮糙rou厚,只要打不死,将来继承家业,把家里的买卖cao持得当,就算尽了做子孙的本分。再说弟弟的资质悟性比自己还好,考入学院不成问题,将来光大门楣的任务应该不会落空。”安致远心中莫名的烦躁,只能自我安慰。 三日之后,安致远站在一条官道正中,眯着眼睛望向西垂的落日,路边的景色已经非常熟悉了,再翻过两个山头,应该能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安府。他抽了抽鼻子,好像闻到了红烧排骨的味道,那是母亲最拿手的一道菜。轻柔的微风吹起,如同父亲抚过头顶的大手,带起一缕顽皮的长发。游子归乡路更长,安致远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也不知道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儿有没有按照约定一起弃学,她家老祖宗那一关可能不好过吧?不管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生孩子事大还是修炼事大?再说一个女人,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 要说杨家和安家,同为海州城传承久远的两大世家。自杨家老祖杨凤轩年幼得奇遇,修行有成,加入天极学府担任执事以来,杨家更是不同往日,完成了商业家族向修士家族的转变,愈加强盛。却从未因此想要独霸海州城,俩家的家风都很正派,同在一城,生意往来不断,几代交往下来,虽未联姻,却等若通家之好。 安家以前没有修行底蕴,大小姐安蓉年轻时随哥哥外出远游,归途之中路遇强人,安蓉险些被掳去,一名路过的海外修士将她搭救。安蓉年轻貌美,艳名远播,且善良淳朴,心性柔和,是那种初次见面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 这行侠仗义的修士与杨家老祖颇有渊源,正是要去拜访,索性一同上路。英雄救美的桥段很老套,男未婚女未嫁,这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海外修士皇普玄成本是江湖儿女,不太讲究凡事俗礼,一到海州城便向安家老爷子求亲。安家老爷子对皇普玄成这个神仙中人自然大为满意,随即同意了这门婚事。 皇普玄成的到来自然增厚了杨家和安家的交往,在安家的三年时间里,皇普玄成引导安致远和安致峰产生了气感,并一直严厉的教导安致远。除此之外,他还促成了杨安两家的联姻,直到安致远修到炼气三层才携妻离去。 “嗯?那是什么?”一路狂奔的安致远突然发现了异象,就在海州城的那边,夕阳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安致远发现异象还没过一息,那光点就突然膨胀了无数倍,彻底将夕阳的光辉完全掩盖,本来有些昏沉的天空,霎那间变成了白昼。 “噗通” 一个残了半边身子的尸体从天而落,一枚古朴的偏平玉片,从那尸体仅剩的一只手里滚落,滴溜溜的滚到安致远脚下。 这是一枚玉简,安致远在学院里见过。所谓玉简就是藏经之宝,里面能存下修行之法、秘境地图、宝物特征等有关修行的信息。 安致远拣起玉简,也没工夫研究,随手就揣进怀里。这时他突然心头一颤,距离这么远都感觉稍微有些刺眼,那海州城岂不是……?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迈开大步,拼尽了全力向海州城冲去,还没跑几步,就听一声炸雷般的轰鸣之声从远处传来。 安致远脸色瞬间惨白,几个纵跃跳到山顶,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目眦欲裂,在海州出生海州长大,安致远不会忘了七霞山,可现在哪儿还有山的影子?一片碎石磷磷的平地出现在七霞山的位置。站在此处,就能看到远处已变为残垣断壁的海州城,原本安家所在的西城彻底沦为废墟,烟尘滚滚之中,还有一些亭台楼阁在不断的坍塌。 “不~” 安致远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疯了似的向那片残垣断壁奔去,那里有他的家,有疼爱他的母亲,有慈祥的老父,有严厉的爷爷,还有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总是一脸崇拜的弟弟。 无法想象失去其中任何一个自己会怎样,安致远数不清自己撞翻了多少灰头土脸的路人,只知道那熟悉的安家府邸已经化成了一片残砖瓦砾。 灾难的中心显然是西城的城墙,呈放射状一直向四面八方蔓延,等安致远赶到的时候,安府之内已经有不少从城东方向赶来的人正在废墟里搜寻幸存者。安家平日里与人为善,就他这个大少爷偶尔干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却无伤大雅的荒唐事,但也从未有过半点欺男霸女的传闻,所以安家在海州城可谓民声赫赫。 看到安致远的人无不暗自叹息,安家大少眼角撕裂,两道血线尚未凝固,那双曾经灵动无比的清澈眸子,此刻蒙上了让人心酸的死灰。 挖,不停的挖,锹断了换镐,镐折了,便随手扔在一边,双手扣住一块石板猛的一掀,旁人递来工具的举动没有丝毫影响到安致远,他的眼中只有碎石断木,他的世界只有见到废墟中的活人,才能被救赎。 有人被不断的找到,一片率先清理出来,准备停放尸首的空地愈发显得拥挤。直到第二天清晨,除了亲手挖出三具家仆的尸体,安致远没有发现一个亲人。 他神色狰狞,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孤狼,除了东城杨家的家主,没人敢现在上前和安致远说话。杨华清拍了拍安致远的肩膀,待他抬起头来,便喊过两个家仆,让他们给安致远血rou模糊的双手包扎好,才拉着他来到那片空地。
尸体排成了一排,前面的两个开着盖的棺椁格外显眼。安致远从昨晚到现在,不顾疯狂赶路的疲惫,忍着常人难以忍受的悲伤挖了一夜,早已身心透支,要不是那仅存的一点点希望支撑,他早就倒下了。此刻见到那两个棺椁,就觉得眼前一黑,几欲昏倒,连忙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看了一眼扶住自己的杨华清,安致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蹒跚的走到棺木前,双手颤颤巍巍的掀开了白布。 父亲的遗容显然经过了整理,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安致远怕手上的血迹沾染到父亲身上,从内里撕下一块贴胸的衣料,把脸上的尘土汗迹擦的干干净净,才弯腰探入棺中,用自己的额头顶住父亲的额头。 这是安父最喜欢的和他亲昵的方式。每次都是安父主动去抵住安致远,安致远不让顶,安父就抱着他的脑袋顶一下,然后带着慈祥的笑容轻轻的揉揉他的脑袋,乐此不疲。 冰凉的触感就像那年冬天,安致远被姑父训练的一身热汗,父亲从外地进货回来,披风带雪的身影仿若昨日。那天安父一进门就贴在安致远上的额头就如今日这般冰冷。 往事如斯,安致远紧闭双眼,哽咽着说道:“父亲,儿回来了。” 这一句如杜鹃泣血般的轻语,给落针可闻的残破安家现场染上了一抹浓郁的悲色。残存的几个安家侍女开始小声抽泣,安家幸存的店铺伙计忍不住嚎啕大哭。 另一个棺木中躺着安老爷子,即便被人整理过遗容,老爷子那张脸直到现在还保持着严肃的表情。安致远红着眼睛,仔细打量爷爷的遗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滑落。他从未如同此刻这般愧疚,爷爷那严肃的表情仿佛正在大声呵斥,你为何弃学而去,你怎能对得起我对你的期望。 “爷爷,我答应你,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为安家光大门楣。”安致远仔细的给爷爷整理了一下散落在玉枕旁边的白发,叫人把棺盖封上。 杨华清拍了拍安致远的肩膀,沉声道:“致远,节哀顺变,你还有我,还有茹儿,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虽然世叔现在说这些话可能有些重了,但你是安家唯一活着的男人,现在不是做小女儿态的时候,你必须撑起这个家才行。” 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致远对杨华清说:“世叔,我母亲和弟弟还没有被发现,也许她们还被压在哪个房子下面,并没有死。”说到这里,安致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有些疯癫的说道:“对,她们一定活着,一定是这样的。”他越说声越大:“快挖,快挖,动作轻些,我母亲和弟弟一定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