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吃黑
吴铮几个箭步冲进了客厅，一下愣住了，随即高高举起双手。 三名黑衣黑裤，戴着黑头罩的高大男子并排而立，手里平端着小巧的微型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全部指向吴铮；最右首一人站在挣扎扭动的柳黛鳯身后，牢牢捂住她的嘴巴，手背上有个阴森的“黑蜘蛛”刺青。 吴铮留意门窗，全都完好无损，不知这几个蒙面男子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潜入了房间。 “黑蜘蛛”最先开口，声音低沉阴冷：“黄皮兜。”英文发音很蹩脚。 吴铮皱了皱眉，没做出反应。黑蜘蛛突然把枪口抵在柳黛鳯的脖颈上，厉声大喝：“黄皮兜！” 柳黛鳯发不出声，但明显是在“呜呜”尖叫，眼神里闪过惊恐，还有一丝怨念。 吴铮读得懂她的心理，出于一贯的独立和防范，柳黛鳯流露出这种情绪是很自然的。她之所以更多时候回避和吴铮的交往，就是怕深入后的结果，给彼此带来的弊大于利。 眼下先后发生的，就是实例。吴铮干涉了她的麻烦，显然不算解决的很“圆满”；而她甚至还没问个清楚，就被动的卷入了吴铮的麻烦，代价是，被人用冷冰冰的枪口抵住…… 吴铮马上频频点头：“OK，OK！”慢慢俯身，从身旁的柜脚拎出那个黄皮兜。 “打开拉链！”黑蜘蛛高声命令。 吴铮却并不执行，扔下了黄皮兜，继续高举双手：“放她走，我愿意配合。”面色十分平静。 黑蜘蛛和其他两人对视了一眼，犹豫几秒后，缓缓松开了手。 柳黛鳯一得自由，迅速跑了过来。吴铮在她耳边低声叮嘱：“去厨房，找个角落躲起来。” “他们有枪……”柳黛鳯声音发颤。 “我知道。”吴铮还是很平静：“最好的结果，是我和他们一起走，不会再带给你麻烦。” 柳黛鳯为之语塞，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别啰嗦！”黑蜘蛛有些不耐烦：“打开拉链，动作快点！”他之所以轻易放走柳黛鳯，是因为看到吴铮赤手空拳、单枪匹马，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进去躲起来！”吴铮再次催促柳黛鳯，直到看着她犹豫不决的闪进厨房，这才慢吞吞打开黄皮兜，露出里面成捆成捆的美钞，双手撑起向众人展示。 “弗兰克警长的命令，是先杀了我再拿走皮包；还是拿走皮包后再杀了我？”吴铮戏谑的发问，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面对千百发激射而来的子弹。 本来要解决这个危机，他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但是柳黛鳯的失陷让他没有了选择。所以就算丧失掉全部的先手，也得想办法保障她的安全。 黑蜘蛛走上来几步，小心翼翼的抢过皮兜，单手持枪指着他：“你运气不错，弗兰克先生要亲眼看见皮包，再亲眼看见你……看来不需要我们浪费子弹了。”一抖枪口：“转过去，双手负在背后。” 吴铮闻言心中一动……居然乖乖转过了身。 这个结局虽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但看上去也不错。 弗兰克想见他，他又何尝不想见一见弗兰克？ 一小时前，吴铮还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不同了。尤其是悟透了一连串身体的异状，他意识到手中的底牌越来越多，想要逆袭弗兰克，甚至反过来将其吊打，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已经拥有了强大的资本，来进行一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反击。 黑蜘蛛掏出了一副冰冷的手铐，从后面铐住了吴铮的双手。不过他的手法很笨拙，即使是新入行的警员，给犯人戴手铐都会比他熟练，吴铮对这个细节颇为生疑：如果几个蒙面人不是警察，又会是什么身份？ 黑蜘蛛一搡他的肩膀：“走！”持枪跟在了身后。吴铮瞥到他手里那把微冲，更觉诧异：除了防爆和特种警察，一般警员执行任务的时候就是随身携带一把或两把手枪，很少用到微冲……考虑这三个人还戴着黑色面罩，从武器制式到着装配备全都不是警察的“标配”，看来他们的身份大有蹊跷。 吴铮慢吞吞走到门口，下意识的回头……刚好看到柳黛鳯也怯怯扒住门边，投来无奈和担忧的目光。 他平淡的点了点头，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房门嘭的一声关闭，四个人消失了。房间里一片沉寂，柳黛鳯扶着门框缓缓堆坐，咬紧了嘴唇…… 到这一刻，除了不安，她脑海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今天再见吴铮，回忆短短两个小时的相处，感觉他就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一样……至于究竟改变了些什么，柳黛鳯又一时说不清、道不明。 一辆破旧的福特箱货，自东向西，行驶在紧靠西海岸的1号公路上。 “黑蜘蛛”和一个同伙坐在吴铮的对面，枪口始终平端，面罩下的双眼冷漠无情。 另外一名蒙面人在开车。 吴铮表现的“很识相”，蜷缩着身体，甚至都不去和他们的目光接触，一路上始终低着头。 如果要贯彻他的计划，非但不能“得罪”这几个小鱼小虾，还得跟他们“和谐共处”，这样才能安安稳稳的见到弗兰克。到那时，吴铮想怎样为所欲为都不晚。 一想到仓库惊魂，想到杰西、托马斯和黄辉的惨死，吴铮的心情就很难平静。 如果不是离奇的意外发生在他身上，弗兰克和休斯的目的就达到了。去往阎罗殿报到的冤魂也不是三条，而是四条。正因为如此，即使谈不上为杰西等人报仇，吴铮也发誓要逼着弗兰克说个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他对自己的线人痛下杀手。 他目光无意间扫过尾窗，发现一辆警车突然出现在后面，夜色中警灯闪耀，十分醒目。 开车的蒙面客也马上警觉到了，粗着嗓子提醒了一句：“靠，后面有辆警车！” 这一句话就印证了吴铮的猜测，他们的身份至少不是警察。如果是同一个阵营，根本不用这样紧张。 黑蜘蛛却十分镇定，随口回答：“不用管它，开你的车。”话音未落，车底突然响起尖锐的爆胎声，一前一后间不容发，紧跟着车子失控，迅速的甩尾、打转，滑向路基！ 吴铮猝不及防，嘭的一声和黑蜘蛛撞了个满怀……开车的蒙面客拼命控制方向盘，气急败坏的大叫：“爆胎链！是爆胎链！狗娘养的，有人要坑我们！” 福特箱货没撑多久，撞上路边的防护栏后回弹，瞬间侧翻在地，跟着一路翻滚、跳蹦，碎片残渣甩的漫天飞舞……把这种不规则的物理运动足足延续了几十米，终于四脚朝天，轰然止歇。 尾随的警车紧急制动，车身横着漂移，在一排尖尖的爆胎链前几米处停稳，险险躲过一劫。 箱货里一片狼藉，吴铮被摔的七荤八素，头晕目眩。挣扎着抬头，才发现自己倒霉的处在车厢底，被死猪一样的黑蜘蛛和他同伙牢牢压住。 开车的蒙面客多亏系了安全带，反倒比后面的人安稳了许多。他吃力的掰开卡扣，回头呼喊：“喂，你们都没事吧？”见没有人应答，便连续挤撞变形的车门，顺着缝隙钻了出去，谁知脚步还没站稳，远处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直接钻入他的额头，在后脑炸开！ 噗通，这家伙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的栽倒。 枪声震醒了黑蜘蛛，迷迷糊糊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同伙中弹倒下，惊慌的爬向车尾，一眼瞥见角落里的微冲，顺手抄了起来。 然而碎裂的车窗外，突然滚进来一枚催泪瓦斯，嗤嗤释放出青色的烟雾！ “靠！”黑蜘蛛低声咒骂，知道这样一来在车里呆不久，撩起衣角捂住口鼻，奋力蹬踹尾门，嘭嘭几声过后，直接踹飞了门板，跟着起身蹿了出去。 吴铮处在最下，鼻子里已经钻进少许烟雾，只觉的又痒又痛，眼泪刷刷就下来了。自知这玩意不比子弹，他本事再大也要退避三舍。 好在黑蜘蛛已经先行逃出，身上的重量减轻不少。他一路上都在“装相”，没敢轻举妄动，这时试探着摸索铁铐，意念动处……果然，一副纯钢打造的手铐倏的一下，被掌心吸了个无影无踪！ 吴铮既兴奋又欣喜，看来神秘能量“胃口”极佳，管它什么菜刀、手铐，一概能照单全收。有这种逆天技能傍身，以后谁再想用金属物禁锢住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翻身坐起，一把推开那位昏厥的老兄，看到座位上的黄皮兜，扯过来抱在怀里，躬身钻出车外…… 哪知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就候在外面。吴铮收势不及，额头险些撞上去，定睛一看，持枪的是位肤白貌美、金发碧眼的白人女郎，一袭靓酷的紧身黑皮衣，勾勒出她前凸后翘的惹火身材，表情却冷若冰山。 吴铮眼珠转了转，随即发现她另外一只手里也握着枪，正抵在一动不动的黑蜘蛛胸口。 原来她早就候在车外，只等着瓮中捉鳖。 这位娇俏的火辣女郎，显然设计了一套完美的狙击计划。撒下爆胎链导致箱货失控，击毙驾驶员，再使用催泪弹逼出车里的人……每一个环节都实施的很顺利，而且看情况，她应该还有同伙的协助。 果然，两侧路基下传来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突然两辆摩托车冲天而起，在空中交叉穿越，各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的落在地面，轮胎擦出的青烟阵阵飘飞。 这两匹凶悍威武的铁骑惊艳登场，直把吴铮看的心醉神驰，艳羡不已。曾几何时，拥有一台大排量的运动机车，在午夜的加州公路上驰骋狂飙，一直是他最大的梦想。这一刻两眼放光，看着路灯照射下机车琉璃飞彩的漆身，似乎早把身处枪口下的危机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台机车的骑士都着便装，只戴着全封闭的安全头盔，黝黑的镜面光可鉴人，无法看清他们的容貌。 不过从身材上分辨，倒不难看出这是两名男子，其中一人还背着把明晃晃的斯太尔狙击步枪！ 一旁的蜘蛛男目光中流露出恐惧，很显然，他意识到开车的同伙就丧命在这把武器之下。 “喂！”皮衣女郎召唤了一声发呆的吴铮，见他没有反应，枪口下点，气恼的提高了声调：“喂！傻小子，叫你呢！”见吴铮终于愕然抬头，蹙眉道：“你把皮包留下，然后就可以走了。” 吴铮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他和蜘蛛男等人相处的很“和谐”，只等着顺利见到弗兰克后便新仇旧恨一起结算……谁曾想半路里杀出程咬金，被另外一伙劫匪上演了一幕典型的“黑吃黑”，这可令他着实为难了。 本来20万美金就是他千辛万苦盗来的，按照约定，还能分上2万块。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彻底失控”，杰西等人甚至为此送了命……细算起来，幸存的吴铮就是这笔钱的真正拥有者了。 更主要的是，他现在得把钱留在身边当诱饵，钓住弗兰克的关注度。倘若被娇滴滴的美女劫匪抢走，岂不是竹篮打水，白忙活了一场？ 吴铮还在思忖，挎枪骑士的机车突然一声咆哮，大灯刺目，径直朝他撞来！ 余人吃了一惊，吴铮更是手忙脚乱的侧身躲闪，岂料堪堪避开车轮，挎枪骑士单手一抄……轻轻巧巧的便将黄皮兜挑了过去！ 另一辆红色机车上的骑士哈哈大笑，伸出大拇指夸赞：“嗨伙计，这手耍的漂亮。” 吴铮颇为恼怒，大声道：“喂，你们……你们还真抢啊？” 这句话莫名其妙，皮衣女郎愣了一下，随即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假抢？” 两名骑士哄然大笑，挎枪男一拧油门，机车轰鸣，兜了一圈后停在吴铮面前，突然掏出手枪对着他脚下砰砰连射，沥青沙粒迸飞，肃声道：“傻小子，我们这是在帮你。知不知道这笔钱留在你身边，随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吴铮眯起了眼，面色变的冷峻起来。 这笔钱能惹来什么麻烦，他当然比谁都清楚。问题是，机车劫匪也这样说，就证明他们的“黑吃黑”不但早就计划好了，还一定知道这笔钱关联的内幕！ 所以他摇了摇头，口气强硬起来：“不，这是我的钱，你们没有权利拿走……” 话音未落，挎枪男突然抬手，砰的一枪……直接把毫无防范的蜘蛛男爆了头！ 皮衣女郎似乎也准备不足，吓得花容失色，咬牙娇斥：“道格！” “他们也试图抢走这笔钱……”挎枪男道格毫不理会，用枪口指了指地下的尸身，漆黑的头盔罩对向吴铮，声音阴冷：“现在你看到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