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巧偷豪夺
英格尔伍德，凯撒路。 柳黛鳯的出租屋沉寂苍凉，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样子。 甚至那扇破碎狼藉、已经不能称之为“门板”的门板也保持着原貌，没有得到任何修缮。 吴铮静静的矗立在门口，有些发呆。 这里的时间好像在一天前他离开后就静止了，什么都没改变。柳黛鳯没回家，她去哪里了呢？ 吴铮缓步走进房间，四下查找了一圈，果然没有人。那瓶烫伤膏和凌乱的纱布条还摆在茶几上，厨房里失去管道的下水口偶有几滴水珠坠下，发出寂寞的叮咚声。 他回到客厅，缓缓坐进了沙发。一阵微风从破败的门口吹进……已是初秋，天气渐凉。 柳黛鳯现在的人生和境遇，大概也像这秋风一样，萧瑟寂寥吧？ 吴铮拿出电话打给了弗兰克：“给我查一下吕振邦这个人的底细，还有，他最近经常在哪里活动？” “已经查过了。”弗兰克仿佛知道他会打这个电话，早有准备：“资料显示，吕振邦是美籍华人，十多年前来美国开始定居，现年36岁，社保号、医疗、出入境和信用记录都正常，没有案底。他登记的住所在南帕萨迪纳海湾大道168号，我派警员去了解过，附近的邻居说这栋房子常年空闲，很少见到有人出入。” 吴铮点燃了一支烟：“一个黑帮头目在美国混了十几年，居然没有案底？”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吧。”弗兰克道：“吕振邦的心机很重，为人谨慎，从不轻易留下和犯罪直接相关的证据……事实上，我也是才开始调查他，根据司法记录，这几年他倒是打过几场官司，靠一个叫‘朱颂麟’的华裔律师全部取得了胜诉，所以警局资料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吴铮叹了口气。弗兰克主动做了工作难能可贵，也没撒谎，可起到的效果不大。究其原因比较讽刺，就是吕振邦这样不入流的黑帮头目，显然在警长先生那里是排不上号的。 洛杉矶鱼龙混杂、根牙磐错的势力团伙多如过江之鲫，弗兰克身为警署权力中心的高级官员，他所关注、留意的柙虎樊熊们，随便拉出哪一个可能都比吕振邦的名声更盛，影响力更大，突然针对这么个小人物，不但有嫌杀鸡用了牛刀，好像也无从下手。 可能他打听出现有的信息，也是勉强东拼西凑来的，表功的意图明显，可惜没什么猛料。 “除了蛇之眼酒吧，吕振邦还经常在哪里出没？”吴铮问。 “他名下有一家洗车场，位于奥克雷街口。”弗兰克道：“不过挂羊头卖狗rou的可能性大些，多半是用来洗黑钱的。此外就是……就是汉鼎大街的中邦物流了，那里应该是四海堂一个重要的据点。” 说到中邦物流的时候，他语气有点尴尬。吴铮在那里被吕振邦出卖，并且遭到警方的暗算，肯定不陌生。 “嗯。”吴铮倒不以为意：“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不用你插手。有什么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知道了。”弗兰克道：“我这还有吕振邦的电话号码，一会发给你。” 吴铮挂断电话，掐灭了烟蒂。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何整治吕振邦还在其次，要紧的是先找到柳黛鳯。他叮嘱弗兰克不要插手，就是很担心一件事：吕振邦会不会得到了风声，知道自己安然无恙，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 如果是这样，控制住柳黛鳯就非常必要。 吕振邦至少知道他和柳黛鳯之间的关系，无论是想掌控局势或者寻求自保，都会走这步棋。 所谓的自己人帮助自己人，这句四海堂的“祖训”根本就是个笑话，反正以吴铮的所见所闻，可没感受到一点点这种侠义气味。从骄狂跋扈的黎兆华到居心险恶的吕振邦，哪一个不是狼心狗肺、鸱目虎吻？ 帮助自己人……他们不去伤害算计同胞手足，已经烧高香了。 柳黛鳯终究还是太天真，也太羸弱了，轻信了四海堂宣扬的神话，尊崇着吕振邦这位讳莫如深又道貌岸然的“大哥”，在无奈和苦难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经历这件事以后，也许她会有幡然悔悟的认知，却依然看不到光亮的前路。吴铮理解柳黛鳯的苦衷，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只身飘荡在异国他乡，即便给她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又有多少选择？ 可能生活在四海堂的阴影下，已经是她最好的抉择。 仅仅是两天前，吴铮又何尝没挣扎在绝望的生活里？他拿什么来和残酷的现实抗争？ 所以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柳黛鳯人在哪里，是否安全。 实话说，吴铮没想到柳黛鳯24小时不回家，而且失联，否则也不会今天才来找她。正常推理下，弗兰克得到吕振邦的密报，突然把吴铮强行抓走，柳黛鳯知情与否，都爱莫能助、无计可施，也影响不到大局。 她最多表现出愤怒、激动，但带不来实质性的威胁，吕振邦喜欢解释就跟她说几句；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干脆不鸟，反正事他做下了，吴铮也注定嗝屁了，还怕一个女侍应为了她的“炮友”闹翻大天？ 吕振邦还知道，无论柳黛鳯怎么闹，回过头来还离不开他，离不开四海堂的“关照”，为了生存不得不咽下苦果，接受这个现实。那就更没必要和她较真了，此事就算揭过。 既然如此，柳黛鳯至多心痛难过，总不会招来吕振邦的针对和迫害吧？ 而现在看，情况很不对路。吴铮猜测，她一定遇到了不寻常的状况，做手脚的也跑不掉是吕振邦。 造成这个结果，先不要说谁对谁错，最难辞其咎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吴铮已经开始考虑，怎样摆平这个麻烦。帮助柳黛鳯脱离苦海，从此过上正常、平稳的新生活是首要目标，要是能借机严惩吕振邦，把假仁假义的四海堂打回原形，他也不介意！ 如果假弗兰克之手出动警力资源针对四海堂，原本也就是吴铮一句话的事。但是考虑到种种因素，这场交锋他还是决定亲自上阵。 江湖恩怨江湖了，用不着是件破事就找弗兰克，倒显得他短绠汲深、昏聩无能了。 下午三点多，靠近码头的一家大型废品回收站，员工更衣室的门突然无声无息打开，吴铮悄然闪入。 房间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他顺手把一顶黄色的安全帽扣在头上，又摘下一套破旧的工作服，三下五除二穿戴整齐，抄起桌上的本夹和圆珠笔，大摇大摆的走出前门。 偌大的厂区内车来人往，数个货运台前都在紧张的装卸货物，忙碌的工人们十个中倒有九个和吴铮一模一样的打扮，根本没人在意他的出现。 穿过嘈杂的工作区，吴铮很快来到了几里外的堆放场和仓房区。这里寂静的多了，好半天都不见一个人经过，只有寥寥几辆叉车在来回铲运杂物。 他低着头转入了一大片堆积如山的废品后，啪的一声丢掉本夹，看着眼前无数的废铜烂铁，阴阴一笑。 没错，吴铮混进废品回收站，就是来这里“大快朵颐”了。 吕振邦不比黎兆华，手段和心机更加狠辣凶悍，这一战势必激烈异常，吴铮不能打没把握的仗。 所以“喂饱”神秘能量，比他自己吃饱喝足重要的多。只要神秘能量别像上次那样枯竭穷尽，吴铮就有的是资本奋武扬威，甚至荡平四海堂也不在话下！ 他先是抓起一根腕口粗的铁管，掂量了一下，感觉小有十几公斤重，试探着催动意念力……嗖的一下，双掌外端的铁管被瞬间吞噬掉了大半截！ 凉意沁然，神秘能量迅速增幅！ 吴铮嘿嘿一笑，得意的再次如法炮制……这下剩余的铁管直接被吸的无影无踪。 他接下来一发不可收拾，看准类似的杂铁碎钢，只要不是特别沉重，体积特别庞大，就只管双手一伸……多则三两下，少则一次解决，直吸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场饕餮盛宴一直进行到天色擦黑，吴铮才心满意足的收手。仔细观察这个小山堆，竟然被他在一侧硬生生“掏”出个大洞！粗略估计，回收站老板莫名其妙丢失的金属废品，少说也有四五吨。 说起来吴铮自打参透了神秘能量的妙用后，用这种近乎于聚敛无厌的行径疯狂“作案”还是首次，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神秘能量的贮藏量宛似春笋怒发，一路飙升，活跃到有史以来的爆表值。 回想起在仓库血战休斯，吴铮第一次发动意念力控物，用半截匕首将其毙命，那时存储在脑海里的神秘能量还很微弱，就像一个新生婴儿；而短短几天后的状态已经本固枝荣，俨然长成为一个健硕少年！ 这期间的差距判若云泥，就连他脑海内微小的“能量槽”也一同变的充盈横溢，居然自动衍生出类似于双重弹夹模式，一道满格，一道趋近临界点，覆盖折叠其上，才勉强容纳下了所有“弹药”。 吴铮甚至暗暗担心，怕这种无节制的吸收再把“能量槽”塞爆，那岂不是乐极生悲？提心吊胆的逗留了一会，又实验了几次意念控物，发觉一切尽在掌握，这才悄然遁迹。 …… 入夜十点，蛇之眼酒吧大厅，人头攒动，声色犬马的红男绿女们享受着觥筹交错的喧阗。 吴铮静静的坐在一隅，独品一杯大号的芝华士，还干脆啜起里面的冰块，嘎吱嘎吱的狠嚼。 他观察了酒吧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柳黛鳯丰腴、性感的靓影，其他绿衣短裙的妙龄女郎们倒还在人群中穿梭忙碌，打情骂俏。 当然“看场子”的黎兆华、三勇等人也不见了影踪，短短两天，他们要是还能出现那才叫见了鬼。 吴铮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也没打算做个谦谦君子，就抱着鲁达找郑屠买rou那种心态步入了酒吧……却没料到，他满心想挑刺找茬，偏偏没人出来“接招”。 吕振邦的耳目众多，酒吧内还有数个监控，随便一个陌生人进出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为什么要对吴铮视而不见？他是想做缩头乌龟，还是暂时隐忍，另有图谋？ 吴铮的眉头微微蹙起，又喝了口酒，暗暗思忖。 吕振邦心知肚明，抛开柳黛鳯先不说，从他把吴铮出卖给弗兰克那一刻起，两人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这是典型的、标准的、无解的“仇恨”，不过他还是执意做了。 如果弗兰克够狠，恨不得把这个祸患生啖活吞、直接做掉，不管他用什么方式，自然是皆大欢喜；退一步讲，他把吴铮折磨的死去活来，就算留下一口气投进监狱，大家也可以高枕无忧。吕振邦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顺势铲除掉了吴铮，一石二鸟的jian计便告得售。 然而，最最出人意料的一种结局上演了，落网后的吴铮仅仅用了一天，就安逸潇洒、神完气足的又出现在洛杉矶街头，而弗兰克此前对他叱咤如山的剿杀气焰霎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没有了下文……这实在太具颠覆性了，令人如坠云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吕振邦恐怕想破了头，也猜不到个中缘由。早在黎兆华、三勇吃了大亏后，他就对吴铮做了比较细致的了解，发现这就是个人微言轻、米粒之珠的小角色，无非就是打架刚猛勇悍一些，也不属于道上任意一个敌友帮派，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所以才下定决心给吴铮挖好了坑。 甚至在柳黛鳯家门前，吴铮“以一敌百”，面对黎兆华的霰弹枪都毫无惧色，吕振邦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子有如此胆识和能力，堪称人中龙凤，偏偏又桀骜骄狂，不买四海堂的帐，若任由他作大变强，以后搞不好就是帮派的头号劲敌……与其到那时后悔犯愁，莫不如现在就借弗兰克将其铲除，还落了个顺水人情。 可事到如今，吕振邦就实在想不通了，弗兰克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把吴铮凌迟活剐都行，唯独突然收手，把这个煞星又好端端的放了出来……究竟需要一个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