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杯弓蛇影
这下石破天惊，全场哗然。早有数十名黑衣汉子齐声低吼，尖刀出鞘，将吴铮团团围起！ 舞池这边，不但石毅杰、小义和昆哥等人相顾愕然，就连横木健和西塚壕介也吃了一惊，狐疑的对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明明刚死里逃生，怎么绕了一圈，居然去而复还？ 石毅杰摸了摸后脑勺，困惑道：“兄弟，你……到底是谁啊？”他刚才和横木健讨价还价，力主救下吴铮和祝韵蓉，已经见识到这个青年执拗刚毅，为救女伴坚不离去，心下颇存好感。只不过后来集中精力应对敌人，这个念头便淡了许多，直到吴铮再次出现，就觉得很不对劲了。 石毅杰可以领着弟兄们和草州团殊死一搏，这既是他的立场和使命，也是责任和义务；但不代表随便一个外人也具备这种大无畏的决心，能主动陪着他们铤鹿走险。 即使吴铮作为一个普通同胞，对四海堂帮众的境遇恻隐忧虑，也表示同仇敌忾，可采取这样激进疯狂的行为依然令人不可思议。就在刚才，现场的“同胞”们占了大半，慑于草州团的yin威和横木健的恫吓，又有谁敢站出来声援共济？大概出去后壮着胆子偷偷打个报警电话，已经是极富正义感和勇气的举动了。 毕竟黑帮之间残酷、血腥的争斗，和寻常百姓的生活相距太远了，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事。 所以石毅杰几乎第一时间断定，这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扬言“打架我来”的陌生青年，身份大有蹊跷！如果他没得失心疯或精神病，就一定是个特殊的角色，绝不是平平常常的路人甲。 “四海堂，吴铮！”吴铮在重重包围中面不改色，居然透过森寒闪亮的锋刃刀影，向石毅杰伸手打招呼：“杰哥，我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刚来帮会不久，你不会认得我。” 石毅杰一听这句话，登时脸色沉了下来，侧头和小义、昆哥对视，他们两人的表情也颇为凝重。 “杰哥！”吴铮又说话了，这次换了中文：“来得早晚不重要，有没有名号也不重要，关键是我就想狠狠揍一顿这个横尸狗和那个老不死的西山坟头，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昆哥皱眉道：“谁？横尸狗和西山坟头？”转念一想已然明了，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石毅杰威严的表情没变，小义却忍俊不禁，伸手捂住了嘴。吴铮讨厌小鬼子乱七八糟的怪名字，就按照自己理解的中文字面给他们从新“冠名”，横木健叫做“横尸狗”，西塚壕介自然就是“西山坟头”了。 强敌环侍，敌众我寡，本来惊险紧张的气氛，就这样被他一句话消解了不少，场面变的怪异荒诞。横木健精通英语，中文却只有三脚猫的功底，看到昆哥、小义和不少帮众笑的诡异，便知吴铮没说什么好话，怒气勃发的冲出舞池，大声喝道：“放他进来！既然急着回来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吴铮去而复还，再加上自报家门，横木健想当然的就把他和石毅杰等人联系到了一起。若实情相告，说此人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与四海堂也根本毫无瓜葛，他反而不会相信了。 就在这时，残破的门板突然开启，一名黑衣汉子匆匆奔来，脸色惶急，附在横木健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登时神色一凛，眉头深深皱起，回望西塚壕介，目光忧虑。 那名手下汇报的内容是：就在几分钟前，看守前门的十名帮众神不知鬼不觉的遭到了偷袭，个个都是筋裂骨折，重伤难治，还被人叠罗汉一样丢到了门庭下的草丛中！ 横木健听到这消息，难免大吃一惊，心头揣揣。草州团此次兴师动众，纠集了十二分会之一的“黑豹会”里几乎全部的精锐，也事先做了大量的准备筹划工作，可以说计划周密稳妥，行动隐蔽迅猛。尤其是分派到酒吧前后门的帮众个个骁勇善战，怎么可能几分钟时间里，前门十名狠角色就被人偷袭至全军覆没？ 而且横木健得到的消息是手下们“筋裂骨折”，并不是被枪械、暗器类在远处偷袭，这就更耸人听闻了。 造成这种伤势，只能是近身搏斗！而瞬息之间重创十名空手道高手，还能令他们来不及呼救示警……那攻击者得拥有怎样的恐怖实力？猛地心下一凉，莫不是程耀东率众来援了？ 对横木健来说，被洛杉矶所有华裔黑帮、甚至是大部分亚裔和本地帮会公认为“搏击之王”的华人程耀东，永远是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一缕梦魇！横木健贵为日本地下黑拳新晋轻量级冠军，五年前就晋升空手道六段、跆拳道黑带这些显赫的搏击阶位，意气风发的刚来到洛杉矶，就在一次和程耀东的较量中大败亏输。 那次的交锋，程耀东放话不代表任何团体组织，仅仅是以个人身份，要狠狠煞一煞东洋小鬼子们的锐气，结果他说到做到，与横木健鏖战不到四个回合，就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当时的比武现场有很多帮派代表观战，横木健输艺又输人，恼羞成怒之下拔出佩刀企图偷袭，却被程耀东轻松反制，在他额头划下了一道大疤！ 由于横木健此前在所有的比武较量中所向披靡，风头劲爆，为草州团挣得了声势无俩的威名，所以这一战震动地下！程耀东籍此更加声名鹊起，一度被洛杉矶华人圈推崇备至、奉为传奇。 之后一段时间，程耀东销声匿迹，有传言说他加入了四海堂，但没有被证实过。横木健自艺成以来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心有不甘、咬牙切齿之余，一边四处打探程耀东的踪迹，一边暗暗摩拳擦掌，终日苦练格斗之术，发誓要和这位大仇家再较量一场，报仇雪耻。 其实从刚才石毅杰的讥讽中，横木健已经听出端倪，对方不但知道他这道伤疤的来历，还随口称呼程耀东为“东哥”，显而易见，这些人之间的渊源颇深，搞不好传言就是真的，程耀东怕是已经加入了四海堂。 所以乍一听闻十名强力手下被人悉数放倒，横木健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第一个就想到了程耀东！因为具备这种恐怖战力的搏击高手，在圈子里按着人头翻查，除了程耀东无人能出其右！横木健了解那些亲自调教出的手下，面对普通的对手、甚至是他本人，也不可能一个照面之下就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去后门看看情况，抽调出三十人到前门补齐空缺！”他小声的用日语叮嘱手下，语气微微发颤：“发现敌人的踪迹不要一味硬拼，马上第一时间向我通报！” “嗐依！”那汉子躬身行礼，小跑着离去。 横木健鬼火般的眼神随即盯上了吴铮，阴森不定。他先入为主，认定对方是四海堂帮众，此刻突然想到：这小子之所以敢如此有恃无恐，莫非是得了程耀东等人的授意，赶回来通风报信、稳定人心的？心下一横，决意今天来一场毕其功于一役的大清扫！ 目前的局势是，横木健和西塚壕介挟几百人之众控制着绝对主动，石毅杰等区区几十人不过就是砧板上的鱼，想宰就宰、想杀就杀。有这一点兜底，就算程耀东真来了，横木健也有足够的资本与之周旋。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号称“搏击之王”的程耀东再厉害、再强大，终究势单力孤。一个两个人难与其匹敌；几百草州团的精英一拥而上……程耀东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这么多人打不死他，拖也拖死了。至于四海堂其他帮众和援军，横木健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唯忌惮此一人耳。 非常之际行非常之策，他纵有奇耻大辱未曾得报，也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逞匹夫之勇，讲究什么江湖规矩。毕竟帮会的利益和命令高于一切，拿下程耀东、石毅杰之流，收取酒吧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而所谓“比武”的噱头，不过是西塚壕介设下的jian计罢了。 这个调子敌我双方都心知肚明。以横木健的实力单打独斗，恐怕现场的四海堂帮众无人能敌，西塚老贼更在其后伏下了极为恶毒的圈套，无论怎么打，这场比武都是有胜无败的局面。唯一的意外，就是没想到石毅杰答应的这么痛快，明知毫无胜算，仍然要抵死相搏。 横木健当然知道石毅杰的用意，对方除了想侥幸一拼，还有拖延时间的意图。只可惜这两个目的对他来说都构不成任何威胁，反倒会逼着石毅杰最后落个“食言弃义”的名头，输了比武也不肯签署协议。 不过现在横木健就有点担心了，虽然局势尽在掌控，可这场“比武”还要不要进行，他颇为犹豫。最大的威胁，当然还是因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程耀东！ 对付这个狠角色，横木健已经打定了主意群殴乱战，怕的就是一对一单挑。倘若这位“华人第一高手”突然现身，用言语挤兑他，形成两人下场对决的局面，那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和程耀东放对，而且还是在这么利害攸关的情况下，横木健的后背就嗖嗖冒凉气。 应该说他一直未曾放弃复仇的勇气，可越是这样，压力也就越大。尤其还有首次挫败的阴影不断冲击，横木健至少拿不出一个巅峰全盛的状态投入战斗。虽然他已经隐忍、刻苦的训练了很久，自觉在体质、力量、速度和敏捷各方面都较以前有了长足的进步……可程耀东也不能闲着吧？ 毕竟“搏击之王”的名头无虚，他恐怖、强大的实力就摆在那里。 这时吴铮已经走出黑衣汉子们的重重包围，突然说了一句话，打乱了横木健的思路：“我在门外听到了你们设下的比武规矩，这第一仗，你敢不敢跟我打？” 横木健没有马上作答，阴沉的转动眼珠。 放在刚才，吴铮提出这个约战肯定毫无威慑力，他可能想都不想就应允。本来看着这个强硬且嚣张的青年气就不打一处来呢，难得对方主动送上门来，刚好借机狠狠修理他一番；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吴铮越是高调放肆，横木健越觉得心里没底。 说白了，他怕的并不是吴铮，还是对程耀东的恐惧心理在作祟。 吴铮走到舞池边，回头冷声道：“怎么，比武的规矩不是你们定下来的吗？事到临头却不敢比了？” “横木君！”西塚壕介突然沉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不能临阵退缩！” 横木健快步走到他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西塚壕介先是脸色一变，随即坚决的摇头：“不可能！” 横木健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课长…… 西塚壕介一摆手，语气依旧沉稳自信：“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 横木健诧异起来：“课长，你的意思是……” 西塚壕介一指舞池，胸有成竹：“下去应战，无论你的对手是谁，都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别忘了只要你能赢下第一场……我们就必胜无疑！”眼神中闪过一抹险诈阴毒。 吴铮也跟着冷冷一笑：“是啊，死横尸狗，你这么强，还怕打不赢我吗？”其实这一刻他也多少有点后悔，早知道双方约下了这么个打赌比武的规矩，那就不必浪费力气放倒外面的十名守卫了。 这样一来，反而有些打草惊蛇。瞧横木健听完手下汇报的神情，分明是起了警惕疑虑之心。他却不知这番牛刀小试，引出的是对方另外一番担心忧虑。 石毅杰突然一步跨来，冷着脸阻挡吴铮：“这位兄弟，据我所知，四海堂没有你这号人，石某也高攀不起。所以……多谢你的好意，但是下场就免了吧！”语气极为淡漠。 “杰哥，你在危难之际还想着救助两个外人……”吴铮语真意诚，同时伸手与他相握：“我为你、为四海堂出一份力，难道不应该么？”微微使力，臂弯向上抬升。 石毅杰摇头拒绝：“我说过了，不需要……”突然觉察不对，回力下压，哪知对方的力量汹涌连绵、沛不可挡，一惊之下双臂齐上，强行保持不动……却不意敦实的身体过于僵硬，被吴铮单臂硬生生抬离地面，悄然滑出尺许！ 吴铮瞬间收力缩手，微笑着赞道：“杰哥好棒的身体！” 石毅杰双脚落地，惊骇莫名，猛然抬头看向他，脸上写满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