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将本求利
许劭廷重重的叹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吴铮侧过了头，神情冷淡。他再愚笨也能听明白，许劭廷肯奉上宝珠可没那么简单，也绝非“心甘情愿”，要不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患了绝症，事情的走向焉会是现在这样？ “吴铮，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许劭廷淡淡看来：“真话往往伤人，可能真相也是如此，但是……我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振笙也好、阿来也好，还有耀东，他们之前做过的那些事，你要算都算到我头上吧。而且，我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本来也没想得到你的原谅，更不想让你同情！”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刚倔：“毕竟我还算半个生意人，咱们之间的恩怨，一颗裕璜龙就足以化解了。” 吴铮转头凝视他，默默不语。许劭廷阅人无数，老而弥坚，这句话说的如此肯定，显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而吴铮的心理也确实被他精准犀利的拿捏到了，面对裕璜龙的诱惑，绝难拂袖而去，或者说出一个“不”字。 如果不是心存此念，当初他又怎会轻易中计？ 许劭廷微微一笑：“把这颗裕璜龙送给你，于我来讲即便是一单交易，也是有赚无赔的交易；而你呢，是不是在心里怎么抵触，任何条件都不想答应……却依然舍不得这颗宝珠？” 吴铮盯着竹篮，眼缝眯起，脸部的肌rou颤动，既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和耀东的一场较量，你都有什么感触？”许劭廷眼底闪过一丝狡狯：“华人第一高手，不是说说吓唬小孩子的……就算你身负异能，结果又怎么样？而且耀东心存仁厚，好像还没出尽全力。” 吴铮冷然道：“找他来和我打，验明正身……这未必是乔振笙的主意了吧？” “是啊，这是我的主意。”许劭廷道：“不探探你究竟有几斤几两，我怎么能轻易做这单生意？只是方式方法有些过于冒险，我一度还很犹豫；耀东却说无妨，坚持出战，才有了现在的结局……实践证明，你还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要打败你，甚至击杀你，常人一样可以做得到！” 吴铮瞳孔一缩，并不示弱，森然道：“我只是表现的没那么可怕，和你的想象沾不上边！” “嗯，你尽管强调客观也无所谓。”许劭廷端坐如山：“但别忘了简牍里庄窦留下的记录，裕璜龙得一颗者‘慧根生道、破惑证真’，你只是吸收了一颗金珠，才刚刚初窥门径而已，对于常人来说是厉害的紧了；可对于真正了解你也想针对你的人来说……威胁远没那么强大。” 吴铮轻蔑的一笑：“在你看来，程耀东还算一个‘常人’吗？” “耀东天赋异禀，生来就是个战神。”许劭廷点头道：“加上他后天的刻苦努力，达到的境界万难挑一，当然不算个常人，不提他也罢……但你想过没有，就算换了我，如果不想让你活着再走出这里，也照样有很多种办法！因为你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敌，也远没有耀东那样的身手、思维和临机制变！” 吴铮不予作答，又将头偏向一旁。 “好吧，我只举几个简单的例子。”许劭廷呵呵笑道：“假如你刚刚步入大厅那一刻，我封锁住退路，然后释放大量的神经毒气……那会怎样？再比如说，阿来远程发射的子弹不是常规制式，而选择钢化玻璃弹头、麻醉弹头，又会怎样？” 吴铮听到这里身体一震，悚然动容。 “你要明白，我比你更了解裕璜龙的本质，也就会更了解你。”许劭廷肃容道：“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包括一把可以杀人的武器，可不全是由金属构成的，你自以为是的强大只是一种假象！” 吴铮彻底沉默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底细或者叫弱点，早被对方尽数摸透。许劭廷揣摩钻研了“五行土珠”十一年，还言明祝韵蓉找来的资料更不及他掌握的一半……这番话绝不是危言耸听！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吴铮的强大离不开金属物品的支撑，真想将其一举格杀，也确实不用劳烦程耀东亲自出手。 许劭廷看了看他，脸色稍稍缓和：“我刚才说的话，算是这单交易外的附加福利吧，希望你时刻牢记在心。短短几天下来，据我所知，你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草州团、黑暗天使、斗牛帮、谢尔盖和俄罗斯特勤局，甚至包括弗兰克警长……这些对头随便拉出一个来都令人恐怖生畏，更何况是混到了一起？” 他加重了语气：“如果你的底细传出去，被这些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顿了顿又指向竹篮，语锋一转：“当然，有了金珠打底，你再吸收掉这颗土珠，那情况又当别论。就算缺陷依然存在，至少你的能力会成倍提升……所以这个实实在在的利益摆在面前，相信你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吴铮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绪越来越浮躁不安，突然眼底闪过一丝邪恶，冷声道：“你知道像你这样的jian雄，最怕遇见什么样的人吗？” 许劭廷向他凝视，波澜不惊。 “最怕遇见的……就是和你一样的jian雄！”吴铮咬牙道：“因为作为对手，你们彼此之间毫无诚信可言，比的就是谁更心狠手辣，谁更不择手段……所以对付你也很简单，我现在轻轻松松就可以把你灭口，然后带着裕璜龙一走了之！” “哈哈……咳咳……”许劭廷纵声大笑，跟着剧咳不止，一边笑一边咳：“我早就说过……咳咳，这单交易我稳赚不赔，真要担心你胡来……咳咳，干嘛还把裕璜龙拿出来？” 吴铮眉角一扬：“那你的意思是……不介意我这样试一下？” “随便。”许劭廷止住了笑容，伸手一指竹篮：“你想抢走裕璜龙，手到擒来；想杀我灭口，老头子引颈就戮，早死几天晚死几天还不都是一样？反正我已经见过你了，现在了无牵挂。” 吴铮眨了眨眼，颇觉诧异：“等等……我好像还没答应过你什么，交易也无从谈起，你真的甘心？” 许劭廷却不答话，俯身从竹篮中拾起那枚裕璜龙，珍而重之的凝视，目光中似有不舍，又蕴含着激动、期待、快慰和满足，朝他招了招手：“来，我现在把这颗宝珠正式交给你好了！” 吴铮一怔，马上心跳加速，血脉偾张，既震惊又迷茫，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你说什么？” 许劭廷干脆起身近前，吴铮毫无防备，反而吓了一跳，跟着蹿立而起……手臂已被他一把拽去，然后掌心里一凉，裕璜龙被摁入进来。许劭廷屈起他的五指包拢，双手又在外面牢牢扣住，眼中已是泪光莹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许劭廷闯荡了江湖一辈子，自问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吴铮愕然呆立，僵住了身形，两人面对面凝视。 许劭廷默默摇头，语气甚是悲凉：“坦白讲，老头子没少历经大风大浪，落难过，也风光过……临到去见阎王爷前，要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既不是我的遗物财产，也不是四海堂的江山基业，而是我这辈子觉得最最亏欠的两个人！如果一颗裕璜龙便能换来我的死而无憾、含笑九泉，你说算不算稳赚不赔的买卖？” 吴铮听得云里雾里，愣道：“什么……你说什么两个人，哪两个人？” 许劭廷长长吁了口气，包住他的手不松开：“阿蓉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这丫头表面不言不语，其实存了什么心思我比谁都清楚！别看你们才认识几天而已，我还不曾见她对哪个陌生男子流露出那样的关心和惦念……老头子心知肚明，恐怕她一缕情丝已经拴在你身上喽！” 吴铮登时脸色一红，皱眉道：“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干什么……”下意识的往回缩手。 “吴铮！我可是过来人！”许劭廷瞪眼吹胡子：“你小子敢说对阿蓉一点不来电么？恐怕远远不止吧！否则你本事再大，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一次次去救阿蓉于危难之中……嘿嘿，这样很好嘛，我老人家很满意，将来你们做了夫妻，生几个娃无所谓，反正只要你保护在阿蓉身旁，便抵得过一支军队，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铮窘迫不已，一张脸胀成了猪肝红：“什么做夫妻……生娃……你一把年纪的人，别胡说八……”猛然间掌心一热，发觉那颗“五行土珠”跳豆般剧烈颤动，登时紧张起来。 许劭廷不察，接着道：“所以说你肯真心实意的对她，我老头子已经赚到了！这颗珠子送你也好，被你抢去也罢，权当是我提前给女儿陪送嫁妆了！臭小子，这样的好事万年难遇，你不会傻到推三阻四吧……”猛然间吴铮一声惊呼，掌心便似被毒蝎子狠狠的蛰了一下，许劭廷再也握不住他的手，哎呦一声被震退回座！ 画面一定格，便见吴铮摊开的手掌空空如也，一脸愕然，里面的裕璜龙已然不翼而飞！ 两人面面相觑，许劭廷脱口道：“糟糕，宝珠呢……宝珠哪里去了？”低头向地上细细搜寻，奈何老眼昏花，哪里能看得清物事？突然间身体一震，抬头直勾勾的看向吴铮，颤声道：“怕不是……怕不是被你身体给……” 吴铮吃了一惊，也是语音发颤：“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它又跳又蹦，还狠狠的蛰了我一下……” “那就没错了！”许劭廷猛的一拍大腿：“裕璜龙虽然性属五行，但却是庄窦华池淬炼，系出同源！那位指点他的奇人更早悟了‘外丹’之术的符籙雷法远逊于‘内丹’之术的阴阳交变，故而裕璜龙在普通形态下永远都是中看不中用；只有散落于人体内‘和阴阳、通经络’，才会发挥出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非凡功效！” 吴铮惊疑不定，怔怔看向自己的掌心。他明白许劭廷说了一通天书，想表达的意思不外乎就是裕璜龙已经钻进了自己体内，但却有些难以置信。回忆起当初金珠可是被弗兰克一枪击碎，融入他的伤口里，这才激发了它神奇的功效……怎么轮到这颗土珠，既不用打，也不用赶，自动自觉的就登堂入室，如此“配合”？ 许劭廷看着他欣喜不已，唏嘘道：“这道理我翻来覆去的钻研了十年有余，可惜终究不敢付诸一试。裕璜龙珍贵无比，若是不计后果的把它碾碎了吞服，或者液化了注射……倘使换不来半分功效，岂不是暴殄神物，追悔莫及？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看来就该着你小子福缘泽厚、运转时来；我却注定缘悭命蹇、强求不得！” 吴铮茫然摇头：“可我只是握住了它，什么都没做。你看到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 “这你就不懂了。”许劭廷起身道：“庄窦曾在简牍上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人立其中，余皆虚妄……意思就是说，五行之论将宇宙万物进行了分类，而且对每类的性质与特征都做了界定，这就够了；人类才是掌控这五种元素的主宰。” “至于其他的都是虚假的、不真实的。”许劭廷讲的滔滔不绝：“比如后人强行把五行之间的相生相克定律做了规范，还广泛应用于哲学、中医学、占卜算命、历法等领域，他却是不认同的。因此炼制五颗裕璜龙的法门关窍，秉承更多的也是天人合一、天人相应等道家理论，宣扬五行之间的关系既非相生、亦非相克……” 吴铮听得似懂非懂，终于忍耐不住，截道：“你只管说说，这颗土珠是怎么钻进我身体里的就成。” “简单的说，裕璜龙同宗同源。”许劭廷捋了一把胡须：“复杂点说，按庄窦的理论，这五颗宝珠并无生克之性，虽然代表了世间万物的不同特质，归根结底还是要为天、人所用……你体内蕴含一颗金珠多时，土珠与之皆为神物，刚才的瞬间肯定激发起了两者的共鸣，随之便催发了并容的现象……它们已经合二为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