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历兵粟马
许劭廷笑意渐渐收敛，逐渐浮起无奈的愁容，叹道：“又扯远了些，还是说回耀东吧。他得知振邦要在蛇之眼阻击加藤翼的偷袭，帮会里的资金捉襟见肘，便去了马龙·杰夫那里打了几场地下黑拳，把收入都转进了阿来的账户，却也因此被索菲亚缠上，追问轶城的下落，弄得他头疼不已……” 吴铮心里一动，问道：“廷叔，既然耀东大哥和霍轶城是过命的交情，你说他对这事真的一无所知吗？” “这没什么好怀疑的。”许劭廷笃定道：“轶城真要落了难，上刀山下火海，耀东也会拼死相救，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否则以轶城那么桀骜不驯的性子，还能活到今天？” 吴铮疑惑道：“这么说来，他失踪的太突然、太诡异了，连你们这些身边人都无从察觉。” 许劭廷一声长叹：“哎……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天大的麻烦，也得一件一件解决。吴铮，我知道你对振邦没什么好感，但加藤翼真要打蛇之眼的主意，还是希望你能在暗中帮衬一下，毕竟这已经不是你们俩之间的私怨，四海堂需要躲过这一劫。” 吴铮想了想缓缓点头：“回头我会再买一部电话，把号码留给你们，若真有事随时打给我。” 许劭廷嗯了一声，心头宽慰。吴铮有这句允诺，真能在关键时刻驰援蛇之眼，那便足抵一支顶级的防爆特警队，甭管加藤翼还是加藤鸟，绝然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去，此役大局无虞！ 他细细思忖，又低声叮嘱吴铮：“还有一件事要切记，在那种场面下，尽量不要暴露你的能力，或者干脆别以真面目示人，这样你保护了自己的同时，表现的越神秘、打击的他们越狠，小鬼子就越摸不清我们的底细，被震慑到心惊胆战，下次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吴铮考虑全盘，也觉得这样最合理，缓缓点头。修理小鬼子而已，倒不指望着扬名立万，低调一些更实际。突然想起一件事，脱口问道：“就只怕有个环节出差，我见识过西塚壕介带队包围幸运酒吧，不但阵仗惊人，他们还有高科技的手段，能屏蔽掉方圆很大范围的手机信号，加藤翼要是如法炮制，届时就麻烦了！” 许劭廷微微一笑：“可你也见到阿来他们终究赶去支援了，对不对？” 吴铮诧异道：“是啊，我到现在也想不通石毅杰是怎么和外界取得联系的。” “说起来这还是振邦的主意。”许劭廷胸有成竹：“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这点。早在酒吧营业前，振邦就建议在吧台下的小避难屋里加装一根空心铁管，连接到地表两条街以外的一间杂货铺，那里也是我们的一个哨点，有专人24小时守候……” 吴铮若有所悟：“也就是说，那根铁管……” “起了救命的作用！”许劭廷微笑道：“铁管为空心，只要轻轻敲击，几十米的距离内，传输出最简单的声音不成问题。小鬼子可以屏蔽掉现代科技下的电子信号，却奈何不得这种最原始的物理联络方式……呵呵，振邦起初要轶城和得力手下都学会摩斯密码，以备将来危难之际派上用场，当时毅杰也在场，便记住了这根铁管！” “噢！”吴铮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想不到石毅杰粗中有细，危急时刻想到了这根铁管，便以摩斯密码的形式和外界沟通，及时通报了险情……” “他懂个屁的摩斯密码……”许劭廷忍俊不禁：“据小义他们说，这小子当时不管三七二十一，cao起洋酒瓶对着铁管就是通乱砸，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少之又少，很多弟兄都看懵了，还以为毅杰发了失心疯……” 吴铮听得有趣，跟他一起哈哈大笑。 许劭廷又道：“不过杂货铺值守的弟兄很机警，虽然听不出铁管传来的‘内容’，但被人敲的如此暴躁凌乱，显然不是什么好现象。悄悄穿过大街，绕到酒吧正门一看，果然发现情况不妙，便急忙通知了振笙，这才有了阿来他们火速赴援。” 吴铮点头道：“阿来行事稳健、头脑冷静，那天解围的非常及时。小鬼子们带了好多枪，如果不是他掌控住大局，必然有一场流血冲突，我本事再大也照看不过来石毅杰他们几十个人。” 许劭廷眼中闪过冷冽的锋芒，咬牙道：“其实要看这点，对付小鬼子就不能手下留情！他们是一群骨子里流淌着侵略和变态的暴徒，也是一群野蛮无知的畜生！畜生是什么？畜生永远都不会把你的忍让当成美德，而是看成怯弱，只有在绝对的暴力、甚至是血腥镇压下，它们才会露出本来的奴性，乖乖的知难而退。” 吴铮没有答话，但是不经意间，眼底同样闪过一抹锋锐！ 许劭廷面色一缓，伸手指了指头顶：“我这家店铺字号是老了些，但一下子光临这么多便衣啊特警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拢，并且由洛杉矶警局助理警长亲自带队……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把这些大神们请来的，不介意把他们再送回去吧？否则我的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 吴铮会意的微笑，俯身拾起对讲机：“弗兰克警长，撤掉所有警力，威胁解除。” 几秒钟后弗兰克回了话：“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你和祝小姐都安全吗？” 吴铮道：“没问题，过一会我就和她一起回公寓，之后再和你联系。” 弗兰克似乎疑窦满腹，不过还是应了一句：“收到。” 吴铮看了看许劭廷，又按下发音键补了一句：“对了，今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明白了吗？” 弗兰克的语气低沉：“明白！” 许劭廷满意的点点头，和他相视一笑：“警长先生可能一肚子谜团，也一肚子委屈抱怨，忙活了一大晚上，你两句话就把人家打发走了，洛杉矶警察快变成你的御用亲兵了。” 吴铮笑道：“他使唤了我一年，反过来我至少也得使唤他一年吧？这叫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许劭廷哈哈笑道：“公不公平暂且不说，一般人可是征用不到弗兰克警长的资源，有他在，你办起事来就会方便很多，依我看这单交易不算蚀本，划得来！” …… 当晚许劭廷、吴铮、祝韵蓉被乔振笙送回别墅的时候，已经时近午夜。 街前依然停着几辆不起眼的轿车，里面人影绰绰，吴铮和许劭廷对视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知这还是四海堂派来的人准备继续“值守”。现在许劭廷和祝韵蓉都各自面临着一些潜在的危险，不得不加强防范措施。 三人上了楼，许劭廷只说了一句：“时间太晚了，都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随即给吴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尽量别对祝韵蓉透漏的太多，便独自上去了三楼，痀偻苍老的背影更显落寞。 果然，他刚刚转过楼梯，祝韵蓉满脸疑窦，并不去开房门，而是悄悄凑了过来：“吴大哥……” 吴铮一摆手，苦笑道：“阿蓉，你瞧我被揍的这么惨，浑身也像散了架一样，实在想好好大睡一觉……听廷叔的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好不好？”伸手打开了房门。 “那好吧……”祝韵蓉显然是心有不甘，还是顺从的回应了一句。经历了今晚的事情，她脑海里全是谜团。身边的人中，不但吴铮表现出了更不为人知、更离奇的一面，就连廷叔、乔叔、东哥、来哥也全平添了一层异常神秘的色彩……她感觉在自己和真相之间被什么东西阻隔开了。 吴铮匆匆说了一句“晚安”便钻进屋，随手关上房门吐起了舌头。 依着他本意，何尝不想跟祝韵蓉多聊一会，可是这个谈话只要一进行，恐怕就轻易停不下来。而且涉及到很多内容，他是不能实言相告的，比如祝义弘公司破产的真正原因、乔伊·拉蒂莫的罪大恶极，还有许劭廷是暗中掌管四海堂的“龙头老大”，这些事他苦苦隐瞒了十年，吴铮没理由一夜之间便合盘端出。 可能真相不会永远隐瞒下去，真有告诉祝韵蓉的必要，最佳人选也是许劭廷，换成吴铮不合适。 所以今晚他明知祝韵蓉会夜不能寐、胡思乱想，心头盘踞万千谜题，那也顾不得，只能选择“回避”。要知道好多信息吴铮也是才知道，自己尚且不能消化、梳理的到位，一旦跟她聊起来肯定会破绽百出，撒谎都撒不圆全，总得利用这一夜之间多做些“应对准备”。 他脱掉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一部崭新的手机，那是许劭廷在车上偷偷塞给他的。既然吴铮已经应允帮忙，许劭廷断断不会错失掉任何机会，仅从提供这部手机看，他也是“早有预谋”。 吴铮点燃一支烟，饱吸了几口后仰望屋顶，在脑中捋顺思路，便打给了弗兰克：“今晚的事我都弄清了，许劭廷不是幕后黑手，雇佣黑暗天使想劫持阿蓉的另有其人！” 弗兰克马上接道：“我也刚刚收到些消息，许劭廷即便不是真凶，背后的故事好像也很多……” “这件事你不用追究。”吴铮声音沉了下来：“也不能追究，我已经答应他做个暂时性的合作，等到事情过去后……他的故事也会画上句号。” “什么？”弗兰克没留意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脱口问道：“你答应和四海堂合作了？” 吴铮叹了口气，这句话等于弗兰克终究还是掌握了许劭廷的底细，也不辩驳，淡淡道：“我不想多做解释，但要提醒你一句……草州团能在你的治下兴风作浪，没理由不给四海堂一条活路。尤其现在我要做些事情，你最好别再卷进来了，这样你暂时失去的和将来再拥有的利益，我都能兼顾到！” 弗兰克完全能听懂他这句话，语气很激动：“吴铮，你这样做会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 “那你该庆幸的是，现在没躺在浇筑好的水泥堆里。”吴铮淡淡道：“至少还有为难的机会。” “……”弗兰克哑口无言。 “还有，如果你真聪敏，就不会觉得这是两难。”吴铮语气森寒：“提前做些准备也没什么不好，借助我直接端掉草州团，是会惹得中山龙赤不高兴；但在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铲除掉洛杉矶地区最大的亚裔黑帮，是你对当局政府、对警界立下的不世之功，用这个筹码再向上爬一步，难道就不是康庄大道了吗？” 弗兰克语音发颤：“你真的……真的打算动草州团？” “怎么了？”吴铮无所顾忌：“他们都像我一样，打不动也杀不死？” 弗兰克彻底沉默下来，只有喘息声粗重急促。 “我想要有关佐野淳的全部资料！”吴铮补了一句：“越详细越好。这段时间管好你的嘴，看好手下的狗，理清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和黑幕，罩住后院别起火，你要做个好警察了。”跟着挂断了电话。 如果吴铮决意要做接下来的事情，现在对弗兰克的强硬就非常必要。许劭廷说的没错，警长先生是难得的资源，但他不想用一个左右摇摆甚至两面三刀的帮手，必须和弗兰克说清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至于威慑力，让他自己去考虑吧。对于吴铮而言，吸收了土珠后能力暴涨，来自草州团方面的压力无论大小，他已经做好了照单全收的准备，纵使弗兰克要倒戈相向，恐怕也难以阻碍到他的脚步！ 凌晨两点，万籁俱静，吴铮简单洗完了澡后闭灯上床，依然难以入睡，香烟一根一根。 他静静的梳理思绪，觉得不管是草率，还是无奈，刚刚接手的这票“生意”已经正式启动，恐怕轻易不能回头了。而这显然还不足以解决掉祝韵蓉面临的威胁，乔伊·拉蒂莫不能和草州团一概而论，同这位超级富豪的较量也会同时拉开帷幕。 他抽光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掐灭烟蒂，看着点点星火黯然消逝……猛地想起，虽然许劭廷患的脑瘤极其严重，大概只有两月可活，可终须亲自运作四海堂的善终事宜，那也就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愈发紧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