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超脱
意境无形无相，但一旦进入识海对神魂发动攻击，就会被神魂所感知，也就是说，在识海中，它有形有相。 所以从本质上说，意境是一种特殊的神魂技。 说是魂技，这好理解，而它的特殊在于它的技巧性极强，不是单靠魂力的强大能决定胜负的，因为意境不但攻击灵魂，更攻击你的元神意识，可类比有灵的法术。 魂者如土，为基础，神者如树，代表了主观性，即灵性。 魂海空镜之中，意境所化的微风无所遁形，它细微而轻薄，淡如晨光。 “比神魂技，呵呵……” 星劫的声音回荡着，识海上方识云翻腾，紧接着，一片片雪花落下，带着强烈的寒意，浩瀚的识海化作了冰天雪地！ 原本无孔不入的微风顿时变得迟顿、僵硬起来，而且越来越严重。或许是怕了，它挣扎着往外逃去。 然而，进来的时候那么快如闪电，如今却慢如蜗牛。 “禁魂印！” 一枚枚“禁”字雪花落到微风上，没有任何异样，仿佛与普通的没有任何区别，然而，片刻后，微风突然浮现出一个大印，微风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量一样，一动也不能再动。 “追魂印！” 星劫又结出一印隐入微风中。 然后，禁魂印同样隐入微风中消失，微风立即恢复了行动力，竭尽全力，付出了损耗一小半的代价，终于逃出了识海。 感受着追魂印远去的方向，星劫追了上去。 出乎意料之外，某一刻，他感觉好像穿过了一层膜，便发现自己竟然离开了只有风的超脱风界，但此地却非常恐怖—— 这竟是一处飞尸之谷！ 一个个没有生命气息的身体漂在半空，姿态各异，却同样飘逸。栩栩如生的满足表情凝固在脸上，双手前伸似正要抓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双眼憧憬着远处一座“缥缈仙宫”。 那真是一座仙宫，灵云缭绕，云中仙鹤散步，飞舞；仙音渺渺，似大道和鸣，细细聆听，顿觉如醍醐灌顶，天地竟变得如此亲近，那大道都似要现出形迹，伸手即可触摸，即可超脱。 原本气定神闲的星劫此刻也缓缓伸出双手，抓向仙宫的方向，脚脚渐渐踮起，身体飘然欲飞，那姿态竟与那些飞尸极像！ 然而，他憧憬的眼中却有一丝挣扎，那挣扎越来越强烈，一个时辰后，最终把那憧憬击破，恢复了正常，双脚终于没有离开地面，落了回去。 “好……可怕！” 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心有余悸地暴出一身冷汗。 “大道……超脱……” 他喃喃自语，心情复杂。 刚才，他被缥缈仙宫所吸引，虽然明白危险，但好奇心作祟下，忍不住稍微参悟了一下。 谁知这一参悟竟然进度飞快，犹如高山流水，顺势而下，毫无阻碍，那种即将要明晰大道的快感比风之意境的诱惑更加强烈千万倍，以他两世磨练的心志，竟然差点无法摆脱。 他知道，一旦沦陷其中，就会变成这些人一样的下场！这成千上万人无不是各个时期的天纵之才，但都死在了这里，死在了大道的诱惑上。 不过，经此凶险，他对这里有了一些了解，心中也有些推测，然后，心中升起一丝可悲可恨的复杂情绪。 “真的是大道吗……” 他喃喃自语半响，突然坚定地说：“不！不是！绝不是！那不可能是大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的幻象！执迷不悟的妄念！” “自欺欺人的幻象？执迷不悟的妄念？” 一个无法形容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星劫大惊转身，看见了一个面容清朗的人，细看却一片模糊，只觉他眼中有风虎云龙变幻，仿若那超脱风界。 两人同高，但星劫却忍不住要抬头仰视。然而，他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气息，就如同那无孔不入的风，无所不能的天道，一个细微的波动就能把自己化为齑粉！ 这是任何地仙都不具备气息，在古寸心身上也没有感受过！ 哪怕意志如铁，星劫身上的汗毛不自觉地根根刚立，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天仙！这绝对是天仙！ 他心中惊呼，这世上竟然有天仙存在！ “自欺欺人的幻象……执迷不悟的妄念……” 那人念叨着，缓缓朝缥缈仙宫走去，似有茫然，似有抗拒，似有自嘲，似有绝望…… 那种感觉，如追寻千万年，却依然走不出薄雾一般，其中滋味，外人不足体味。 星劫见他虽然在发问，却不像是问自己，更像是自问，心中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出话来，又暗骂自己不争气。 “能超脱吗？” 忽然，他停了下来，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星劫确信他是在问自己，因为谷中的风停了，但依然在，这很矛盾，但强烈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勿庸置疑。 更可怕的是，此刻正是狂风暴雨来临前那一刻的压抑的平静！ 答错则死！ 星劫心中无比确信！ 但这是自己有资格回答的问题吗？ 很遗憾，不是！ 他有自知之明。 但错则死，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或许是看到了注定的结果，他神奇地放松了下来，心中闪过自己的一生经历，尤其是玄梦中的一切，不禁苍桑长叹：“不知。” 微风，却骤起，轻柔，却致命！ 星劫似不知一般，心都不曾波动一下，兀自说道：“这些人是你探索超脱之路的实验品吧？如此玄之又玄的手段，在我的眼里，你近乎于天，那么，超越你，是否就能超脱？” 风停。 “我不明白什么是道，但想必它缥缈如虚幻吧？我也从未想过超脱，我只想活在当下。对我而言，这世上有太多人力无法战胜的力量，哪怕穷其一生也法超越。但无论它们多么强大，只要来对付我，无论我多么渺小而不自量力，我也会毫不退缩地去抗争！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有太多的遗憾，但我失去的只是生命而已！” “是啊，一旦死去，人还有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但我曾经拥有过，这是哪怕天道都改变不了的，哪怕超脱也改变不了的！” “曾经拥有过……” 那人注视着缥缈仙宫良久，化作一声叹息消失不见。 微风抚面，轻而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