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争执
迷雾森林当中，有一种非常具有特色的树种。它的形状宛如蘑菇一般，树木顶端枝叶茂盛，而顶端以下却连树枝都没有。由于它的树干以螺旋状生长，因此被人命名为螺旋树。 这种树木的寿命的生长速度很快，通常需要三到四年时间，就能够长到五十米以上。由于整个森林百分之六十的面积都覆盖着这种树，所以上方的视线相当开阔，只要站在顶端，就能轻松的监视下面的一切。 也就是说，我们要潜入包围圈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从树上，一条是从树下。可是不管走哪条路，都容易被人发现。因为只要是生物，不，确切的说只要是具有魔力的生物，就逃不过魔法师的侦测魔法。加上对方原本就是在搜索猎物，想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潜入，根本就件不可能的事。 我咒骂蓝色蔷薇的那些不给力的家伙，同时寻找着其他潜入方法。如果是里昂，如果是什么事都能轻松解决的里昂，他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难道也会像我这样束手无策吗？不，如果是里昂的话，想必他肯定能轻松潜入吧！ 我再次咋舌，一边释放侦测魔法，一边记录着对方的巡逻路线。五人一个小队，巡逻范围大概有五十米，两个魔法师不定期释放侦测魔法监视周围的情况。按照这种密度来分析，恐怕这个包围圈远远不止三百人，相当棘手啊！ 如果有人能将他们引开就好了… 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我看了一眼身边的里昂。不行！即便里昂可以瞬间干掉五个人，但也绝不可能没有任何声响。再说我们不清楚那些家伙相互之间的联络方式，就算干掉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的目的是潜入，倘若和他们接触以后还往包围圈里钻，那是自寻死路。 “要我去引开他们吗？” 耳旁传来里昂的声音。或许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以里昂的实力，要引开他们并不难。可是即便这是最正确且最有效的方法，我也绝不会同意。 “不，我在想想其他方法。” 我的决定关系着所有人的安全，我不希望用那种伴随伤痛的教训来让自己成长，我不希望再次看见重要的人在我面前受伤，我不希望缇娅的悲剧再次发生！可是如果要继续潜入，势必要有人会因为我的决定而陷入危险，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怎么办？要放弃吗？ 或许这个时候放弃才是最好的方法，比起让里昂去冒险，不如等待下次机会！说到底，我们压根就没必要搅这趟混水。和我们有过节的只是一个人，现在我们却为了向一个人寻仇而得罪所有人，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要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可能溜得进去。虽然就此放弃我也会感到不甘心，不过我们没必要去冒险。” 我是个软弱的家伙！当我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判断就有可能丢到同伴性命的时候，我只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所以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这是你的提议，还是你的决定？” 面对里昂的提问我沉默不语，如果站在他的角度，想必会非常失望吧！ “退缩并不是什么丢脸的决定，因为这是你重视我们的一种表现，我非常开心。如果是其他人我们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唯独这些家伙不行！在迷宫的时候，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但是他们却还敢对缇娅动手，所以我绝不会放过这个破坏他们计划的机会。” 警告？他们？虽然里昂没有详细说明，但他肯定在我和里克不知道的情况下做过什么。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得上了。 “既然如此，就由我去吧！我去引开他们，然后你们趁机混进去。” 我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但里克却带着鄙夷的目光反驳。 “你去还不如我去，毕竟我实力比你更强。” 我知道里克是担心我，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答应。 “不，在速度方面，如果我拼尽全力，比你更快！而且我的手段比你更多，魔法组合的方式能发挥很多意想不到的作用，绝对能够安全逃离。再说三人之中就我的实力最弱，由我去做诱饵，才是最合适的方法！” “什么最合适的方法！你只是害怕因为自己的判断让其他人陷入危险，所以才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世界哪有毫无风险的计划，不管多精密的计算都可能遇到意外，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危险都不能面对，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里克喜欢和强大的敌人战斗，敌人越危险，他就会显得越开心，这是对自己实力自信的表现，但是现在并不是一对一的战斗。这个任务有多危险，这点从里克难得的认真的表情就能看出。所以我才不能让这个鲁莽的家伙去冒险。 “的确会有危险，所以我才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而已。可恶，我将双手揣进口袋，接着捏紧了拳头。 “那我反问一句，你一直反对我去，是不是也说明你不相信我？” “什么？” 里克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旋即我也不甘示弱的抓住他的衣领。倘若不是里昂及时阻止我们，大概我们在面对敌人以前就先干上一架了。话说我已经很多年没和里克打过架了。自剑圣收里昂为弟子的那天开始，我们就以里昂为目标，忙碌得没有时间打架了。 “休加，不管是什么样的判断，只要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没错，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非要坚持自己去？” “这是因为..” 说不出口，不管看起来都么合理的理由，在里昂面前我都说不出口，因为我没办法对里昂说谎，所以我保持沉默。 “休加，该不会你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吧！因为你无法忍受我们因为你的原因遭遇危险，受到伤害！” 无法反驳，没想到里昂如此轻易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不止是里昂，其实里克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像我同样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一样。应该说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如果猜不到那才觉得奇怪！可是，此刻我却不能承认。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觉得这才是最合理的方法。” 我极力反驳起来。是的，这才是最合理的方法，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考虑都是，我是这样想的，我强迫自己这样想。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只是简单的几句话，我的心脏就像要被捏碎一般剧烈地疼痛。 从以前到现在，我说过许多谎。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我说过谎。为了安慰自己，我说过谎。为了保护自己，我说过谎。为了让他人高兴，我说过谎。可是，我唯独没有对里昂说过谎，可是现在，我说了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到底在干什么？ “不…你说得没错，我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你们受到伤害，所以我宁可自己去面对危险。” 啊！说出来了，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当我说出这句话以后，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们相互对视着。无法呼吸，也无法转移视线，不知道就这个样子过了多久。里昂移开了视线，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深刻的悲伤和沮丧，这一点也不像你。 “笨蛋！你会这么想，就表示你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把我们当做兄弟，难道你就不能更信任我们一点吗？别以为光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够做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温柔到这个地步！既然要不断前进，要锻炼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实力，还有自己的内心。连这点决断都没有，实在是太软弱了！” 软弱有什么不对？希望所有人平安有什么不对？难道人必须要经历痛苦和磨难才能成长？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不知道为何，缇娅被箭矢射中的染血画面浮现在我脑海当中。那种宛如希望在一瞬间被击得粉碎的感觉，让整个世界都笼罩着黑暗。 “你才是笨蛋，缇娅在迷宫受伤的时候，她在我面前缓缓倒下的瞬间，那种心脏像被切成碎片一般的痛苦，让我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你明明和我一样，为什么又要说这种话？” “所以我才希望你抛弃自己的软弱，变得坚强一些！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为什么还要继续逃避？你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正视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感情？你打算这么软弱一辈子，逃避一辈子吗？” “所以说，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正视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变得坚强。即使伤害到我们，即使伤害到自己，即使跌倒在地，即使满身是伤，也要不断的前进。我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缇娅也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而且，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所以不要在逃避了！” 里昂的话语反复敲打着我的心脏。我听出他想借着磨练我的机会彻底改变我的软弱性格，但是他话里似乎还包含着其他意思，包含着我无法理解的意思。 “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里昂微微叹气，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吗？不过也罢，一步一步来吧！这件事先放一边，回到刚才的话题。” 刚才的话题？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讨论同一个话题吗？ “休加，就由我去引开他们吧！” “不要！” 第一次，像是赌气一般，我拒绝里昂的提议。没想到什么事都对里昂言听计从的我竟然会拒绝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叛逆期？ “你明明说过你会尊重我的选择！但是为什么现在又要否定我的选择？”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坚实的手掌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注视着里昂的双眼，旋即移开了目光。 “我相信你，但你说过要让我变得坚强！如果什么事都交给你，那我如何才能变得坚强？即使我和里克一直努力想成为你的左臂右膀，可是你却总是视而不见。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当做我们的保护者，这算什么？过度保护？里克为了追上你的脚步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为什么你就不给他一个守护你后背的机会？”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说到底，你跟我一样，只是害怕重视的人在自己面前受到伤害，所以才会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啊~！没错！或许从实际角度考虑，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我和里克，不想永远活在你的保护之下！就算我没有你厉害，但我有自己的信念和觉悟！” 里昂的眼眸充满了寂寞的神情。虽然他总是一副成熟的样子，不过终究也只是个比我大两岁的小鬼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还真是一群笨蛋！明明都希望能够守护对方，却不知不觉间又伤害到了对方。 胸口隐隐作疼，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却下来。我微微叹气，转头看向里昂。 “我知道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吧！” 里昂带着凛然的决意微微点头，转身消失在漆黑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