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莫名的难过
月凉如水，花碾成风，徒留枝头空寂寞。 夜风借着刘堰的鼻息，给他送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不远处的长廊拐角，走着一抹清新娇小的身影，胧兮轻点玉足，向他靠拢。 “王爷，你也在这，真巧。”胧兮莞尔，见到刘堰，还是很开心的。 笑容浮上俊颜，由衷的：“胧兮。” “王爷在这干什么呢？” 做什么呢？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在想她，还是刻意定格在遇上她。 “嗯，没有……” 然而刘堰还没说完，一个小厮穿过花径，隔着楼栏对刘堰说：“王爷，邯郸那边派人来口信说明天要王爷去赵王宫赴家宴。” 刘堰偏过头看看他，有些不解：“家宴？这不逢年过节的，办什么家宴啊？” 那小厮道:“赵王说为王爷挑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千金，让王爷去看看呢。”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刘堰看看一旁的胧兮，携着无奈的口吻责备说。 小厮愕然，自己说什么了，不过是如实传话而已。 却不想胧兮接话说：“王爷，既是赵王一片美意，就去看看吧。” 胧兮的话出于无意和善意，但他心里还是不是滋味，于是，他似玩笑非玩笑地说：“你这么希望我去啊。” 语气里似有些不甘，让胧兮讶然抬眸，纵然心底一颤，却仍是波澜不惊地笑道：“为什么不希望。” 一句反问，似在强调自己的不介意。刘堰心里有种师出无名的抱怨。不介意？还是你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想着，却忘记了说话，没有声音的对视显得有些尴尬。 月淡淡地坐在云端，轻轻地泻下冷光。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携着试探的语气，胧兮小心翼翼地说：“王爷……” 刘堰的目光掠过廊灯，又抬首看看天色，笑笑说：“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语气里再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着刘堰在自己身边走过，胧兮扶着廊柱回眸，直到那一抹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这才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口气，移步而去。 翌日上午，胧兮静坐在房中。见窗页半掩，便起身至窗前将它全部推开。窗外，阳光满地，看着窗外光秃秃攲斜腾挪的枝桠，顿时感到无聊，侧头轻唤：“萧儿。” 萧儿来到胧兮身边，笑着说:“姑娘有什么吩咐。” 胧兮支手撑颐，指着院落里即可光秃秃的树说：“那都是些什么树啊？” 萧儿偏头一瞧，道：“回姑娘，那些都是向阳花树，一到春天就开得可好啦。” 垂眸看看窗台下不知道何时飘来的几片枯叶，胧兮会意地点点头：“哦，我看王府有很多像这样的树。” “嗯，王爷最喜欢向阳花树了，所以就命人栽植了很多。”萧儿笑着回答，顺便帮胧兮拉了拉刚才不小心弄褶的一方衣角。 说道刘堰，胧兮突然间想到什么似得问：“王爷，出门了么？” “奴婢听人说，刚才王爷去了马厩，看样子是准备出去了，姑娘要找王爷么？” 胧兮摇摇头：“没有。”心下一阵莫名的难过，耳畔，似若有若无地碎起一阵马蹄声。看着枝头，一直麻雀扑腾了几下翅膀就飞上檐勾，啾啾地叫着，仿佛也因这下午的无聊而烦躁不安。又呆呆看了好久好久，胧兮才离开窗前。 刘堰从邯郸回来后的几日，搜捕王虎手下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中天怀疑那人已经不在城内。基于这些，亦是为了曲梁民生，刘堰下令不再封城，将搜捕范围扩展到了城外。 阳光，轻轻泻下，染了大地。曲梁由于城门解封，冷清了数日的市井，又热闹起来。 一名身着彩衣的美丽少女，找上了平干王府。 那少女抬眸看看府邸的名称。轻抿唇，泛起笑意，淡淡自语：“这就是了。” 轻叩门环，敲开平干王府的大门，福伯走了出来。眼前一亮，有些讶然，这又是谁？上下打量那少女，问：“这位姑娘，你是？” 那少女盈盈身子，彬彬有礼地说:“老人家，小女子名唤宓青，有件事想请问您。” 福伯笑道：“姑娘请讲。” “是否一位叫胧兮的姑娘留宿在贵府？” 福伯回答：“有，请问宓青姑娘，你是她的？”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宓青想想，便说：“我是胧兮的家人，打南边来，是来接胧兮回去的。” 福伯会意地点点头：“那姑娘请进，我去叫王爷和胧兮姑娘。”看看宓青的样子，说是胧兮的家人倒也能让人信服。 平干王府的植被盆景，似突然间有了生气，藤蔓不再耷拉，光溜溜的枝桠不再僵死，府中还竟时有时无地掠过一阵阵花香。 刘堰穿过花径，快步向前厅走过，远远地，就有一股花香扑鼻而来。 跨入前厅，只见坐着一位身着彩衣的美貌女子，年岁看去，似比胧兮大些，生得面若银盘，柳眉杏眼，艳丽的风姿与胧兮迥然不同。一名侍女正在给她奉茶。 刘堰惊呆地看着宓青，拱手一礼：“姑娘，有礼。” 宓青放下茶盏起身，盈盈身子，勾唇一笑：“王爷有礼。”盈盈一礼，仪态万千；嫣然一笑，又若春花灿烂。莫说男子，女子见了也将心动不已。 宓青虽神色若无其事，但心内仍是吃了一惊，她何尝看不出刘堰相貌上与无隐的相似。 但刘堰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因为他知道，她的出现，对他意味着什么。刘堰淡淡笑道：“姑娘不必客气，请坐。”说着，自己坐了下来。 宓青左顾右盼，却没见着胧兮，便问刘堰：“王爷，我meimei胧兮呢。” 刘堰放下刚执起的茶盏，力道似有些泄气，他用除了客气之外不带任何情绪的口气说：“已经去请了，姑娘请稍等。” 正说着，有个婢女跑进来，行了礼：“王爷，萧儿jiejie说，胧兮姑娘在午睡呢，萧儿jiejie还说，胧兮姑娘这几天都睡不好，所以就没叫她。” “知道了，你下去吧。”刘堰抬抬手，接着又侧头，歉然笑道：“宓青姑娘，要不今日你先住下，等胧兮醒了估计天也黑了。” 宓青斟酌了下，携着笑意颔首：“那就打扰了。” 两人各自离去，刘堰回头望着宓青，想到她是来带走胧兮的，眼神顿时彷徨。无暇再去品味弥久在空气中的花香，想了想，像下了什么决心似得跟了上去。 看着宓青一路问，远远地随后，刘堰见宓青一直问到了胧兮的房间，萧儿给她开门，两人对话一番便进去了。刘堰提步跟上去。 胧兮房内---- “姑娘，要不然您回去吧，一会胧兮姑娘醒了，奴婢再去请您过来。”萧儿对宓青说。 宓青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就在这等她。” “是，姑娘，若是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萧儿走出房门，阖上了门棱，从走廊的另一边离开了。 宓青走进内室，掀开帘帐，看见胧兮安然地躺在床榻上，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平仄无伏的呼吸声透露着她没有波澜的梦境。 宓青樱唇嘴角勾起笑意，她帮胧兮掖了掖丝被，心里不禁感慨，无隐怎么下得了手。宓青移开目光，四顾着周围的布置。想来这段时间刘堰对胧兮是有好生照顾的。 波澜不惊的梦境忽然飘入一阵阵熟悉的花香，如同涟漪，一荡一波…… 翘睫微扑，妙若蝶翼，胧兮睁开眼睛，视线清晰至看见一位美丽又熟悉的女子，胧兮猛地坐起来，抓住宓青，兴奋且难以置信地说：“宓青？！真的是你？我没做梦吧！” 宓青握住她的手，拼命点头说：“是我，我回来了，溪音把事情的原委都和我说了……” “溪音，他没事吧。” 宓青摇首：“他没事。” 胧兮和宓青聊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关于无隐的，她一笔带过，显然不愿提起太多。中心围绕着她和刘堰之间的事展开。宓青感觉到胧兮的语气里，似又多了什么，在她讲到刘堰的时候。 为何感到胧兮的语气那般熟悉，宓青垂眸将目光任意落在某一隅，猛然间想起什么。讶然抬眸，难道说…… 这一切的一切，纵使宓青猜不出因，也看出果了。 可是回头想想，这怎么会发生？算了，不管感知是否准确，还是早日带胧兮离开吧。宓青不拆穿什么，只是淡淡地对胧兮说：“胧兮，跟我回去吧。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等回去才能解决。你知道么？这些日子为了找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打听到你在平干王府。” 胧兮刚想开口，门外却传来刚开口说话却又戛然而止的声音，听不清第一个字的发音，胧兮朗声问道：“谁？” 是萧儿的声音：“姑娘，是奴婢，奴婢给你们送茶点来了。” “你进来吧。” 得到应允后，萧儿推门而入。 胧兮道：“我们到外面说。”说着便着衣起身。 看着萧儿把茶点摆放在桌子上，又出去了，胧兮和宓青坐下来。 宓青侧眸看看一侧窗牖，不说别的又重复一遍：“胧兮，跟我回去吧。” 然而她的话没有错，自己是该回去了。可是，为何心里那么难过，这不是一直以来她想的么？ 宓青对着胧兮，不说话，只是观察她的神情变化。 犹豫一阵，努力不让别人发现她心里的波澜，胧兮平着语气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宓青回答。 胧兮愕然：“明天一早？那么赶？” 宓青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胧兮微怔，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好。 宓青起身：“好了，我先回房。胧兮，你好好休息，明日还要赶早。”走到门口，却又回首来：“莫再留恋什么，这里，终归不是你该留的地方。” 胧兮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宓青道：“去和平干王好好话别吧，也许他这一生都无缘再与你相见了。”这一句，宓青故意朗声，像是在说给谁听。 胧兮心里咯噔一下，似有几分刺痛。为什么宓青非要强调这点？殊不知，伏在窗外的身影比胧兮更纠结，刘堰听见了她们之间的谈话，自己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他避开胧兮，向宓青跟去。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无数乌云不知打哪来，淅沥地下了起一场冻雨，豆大的雨点越过窗棂，湿地间又被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