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长发水怪
也不知那小一些的孩子是怎么传话给自己父亲的，彭先生原本的意思就是想要一缕头发，未曾想现在自己攥着的是巴掌长一段辫子，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董大嫂见彭先生面色古怪，也是催促：“咋了？不行啊？你说是要我家孩子头发，这头发给你拿来了你咋不作法了呐？这头发不行啊？” 彭先生瞥了一眼这插着腰、涨红着脸的妇人，轻轻摆手：“没事，挺好的。” 说罢了话，彭先生抬起手指，凌空画了个符，一边画一边嘴里还念着咒：“寻三魂、觅七魄，阳寿未尽，何不归来？敕令六丁六甲，请风雷引动，护佑生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咒语念罢，符咒凌空绘得停当。阳光下看，似是有水波在空气里化成了一张符，其上有纤细的光纹组成了符咒，符头、符胆、符脚，一应俱全。 彭先生把那一段辫子向着当空的符咒一掷，那头发穿过符咒，迅速燃成了灰烬，空气中便弥散开了一股子烧家雀儿的味道。等那头发烧得干净了，只留下一个拇指盖大小的珠子。那珠子似真似幻，不那么切实，外面还环绕着一层荧光，看着很是漂亮。 “护佑生魂，疾！”彭先生手成剑指，向前一挥，那小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直挺挺飞了出去。它先是在水边上转了两转，再而缓缓飘到了湖中间，“咕咚”一声打在了水面上，沉了下去。 虎子一愣，转头看向彭先生，但见彭先生也是一脸诧异地望向了虎子。 “这……怎么个情况？”虎子一头雾水，转而问向赵月月，“黄丫头，你家的仙家不是讲那湖里什么都没见到吗？这会儿是怎么个说法？” 赵月月也是被虎子问糊涂了：“到底怎么了？我还没看明白你们这儿干什么呢。” 彭先生一拍手：“是了，月月还不懂得。这个法术很是寻常，是用离了魂魄的的人随身的物件或者是其本人头发指甲施法，幻化成型，寻觅离体魂魄的踪迹。” “我明白了，”赵月月不愧是个伶俐的丫头，一点就通，“我家仙家刚才在水里打了两个转儿，啥都没找着，可是彭先生您的法术却偏偏就指向这湖水里，所以咱们之间必然是有一个出了岔头。”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虎子点点头，“但是难办就难办在，黄丫头你堂上仙家下水去看了，不应该出错，我师父使的这个法术很是简单，也没见什么古怪。所以两边都是应当是对的，现在反而不晓得那魂魄在哪了。” “啊呀！你们是把我家孩子的魂魄弄丢了吗？”董大嫂急得脑门上汗水直往下淌，“你们可是答应我要找回来的呀，可不敢讲了的话不作数！” “董大娘，您这话说的丧良心。”赵月月掐着腰开口了，“你家孩子自己来这里玩儿，出了事是你上门求着人家给你看事儿，怎么就成了‘我们把你家孩子的魂魄弄丢了’？这是不关我们什么事情的，就是我们不要你钱了，现在就各回各家，你那儿子等着烧死就好了。” 董大嫂向后退了两步，双目圆睁，好像一口气没上来似的，脸上涨成了猴屁股一样，那表情像是未曾认识赵月月：“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讲话？我……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现在出了马，你涨了本事啦，就对着你大婶我呼喝啦！活该你做了大神婆，嫁不出去！” 眼见着要是吵起来，彭先生眉头微皱，沉声道：“救人要紧，你们都闭嘴。” 董大嫂像是还要说什么，一只手都向着彭先生抬起来了，却看见彭先生板着脸，那眼光像是打她身上穿过去一样。她便是打了个冷战，收了手，不敢再言语了。而赵月月虽然是不说话了，却仍是叉着腰，瞪着董大嫂，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虎子这边轻轻拍着赵月月后背，小声说：“黄丫头，甭跟这老妇一般见识。回头等这边事了结，我带你偷他家鸡蛋去。” 两个小的在那里悄悄话，彭先生这边捏着鼻梁考量了一会儿。他说：“虎子，你下水看看。” “啊？”虎子一愣，“师父您是真不要我啦！这水里刚出的事儿，我这下了水，备不住上不来的。” “你少贫嘴，”彭先生眉梢微往上一抬，“月月家的蛇仙都给你探了路，里面水鬼什么的必然是没有的。你水性不错，下去看看有什么仙家看不见的，上来与我说。况且要是区区水鬼能让你丧命，你那一身的本事就算是白学了。” 见彭先生这么说话，虎子也是不敢怠惰，点头应了一声便是走到湖边，开始活动筋骨。 太阳山村的孩子们多是识水性的，虎子更是其中佼佼者。每到了夏天，他必然是出没在河沟水塘、亦或是这羔羊湖里，彭先生从不像是村里的大人们教训自己的孩子一般，在这件事上拦着虎子，故而是锻炼了虎子一身水里的好本事。本来下水时，虎子都习惯脱得精光，奈何黄丫头就在边上看着，只能是留着一条犊鼻裤在身上。 思前想后，虎子又捡起了衣服，从外套的袖口暗袋里把匕首拿了出来，叼在了嘴里。他闭上眼，双手掐了决，抬起来在眼睛上一按，再睁开眼看似没什么变化，却只觉得双目没了神采，甚是空洞。 又向着彭先生一挥手，虎子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水里。这湖名义上是“湖”，实际上也就是个大号的水泡子，虎子泅水的速度也快，没多久就见他游到了湖中间的位置，远远地对着岸上招了招手，向泥鳅似的翻了个身，便是潜到了水里。 羔羊湖里的水并不是十分的清澈透亮，在水里看不得多么远。这里又是水深的地方了，虎子便是小心翼翼地向下探。不大一会儿功夫，虎子便是见到了湖底。他只能是贴着湖底慢慢游，不敢把脚踩下去。因为这湖底的淤泥沉重，下了脚，就要花费好大的力气拔起来，水里面不能换气，气力有限，何苦这么浪费。 游出了老远，除了见了虎子就远远躲避的鱼虾，和水里长着的纤细的水草，虎子什么都没寻到。一时觉得腔子里不大舒服了，便是要向上换口气。却正是往上游的功夫，虎子左边小腿挂上了什么东西。 虎子只道是水草，在水里轻巧的翻了个身子，用力蹬了蹬腿，却是发现挣脱不开。低头看，缠住他小腿的哪里是水草，分明是密实的一缕缕头发！这可是把虎子吓了一跳，，吐了一串泡泡出来，一口水呛进了嘴里去。 这时候哪里来得及多想，虎子团了身子，把匕首交到左手。那匕首也是十分的锋利，轻轻一触便是把纠缠在虎子腿上的头发削断了。虎子得了自由，便是奋力向上，可那头发像是成了精一样，疯狂地纠缠了上来，虎子游得快，那头发更快，不多时便是把虎子两条小腿捆了个密实！ 捆住了虎子的双足还不算，那头发先是还在生长似的，沿着虎子的身体就往上攀，直到捆到了虎子的腰，才停了下来。这一回虎子算是完全不能动弹了，在水里下半身失去了自由，那就算得是回天乏术了。 接着，那头发就开始把虎子往水里拖拽，力道十分大！不过是须臾之间，就又把虎子拉回了水底。虎子低头看去，只见那淤泥里浮现出一张五官分明、大如盆的苍白面孔来，那东西见虎子上了套，立刻浮现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见着这样一张脸，虎子是遍体生寒，心下暗骂那蛇仙：不是讲好这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吗？怎的到了小爷这里就出了这么个怪物？！ 虽然是被束缚住了，却也是不能坐以待毙，虎子用匕首在自己右手五指的指尖上各点了一下，鲜血便是在其上好似棉絮的样子飘了起来。虎子又把匕首叼回嘴里，双手掐诀。 那妖物怎管得了虎子在做什么，径直就把虎子向着自己口中拉了过去，那一张虿盆大口张开来比脸都大了，甚是骇人！眼看着自己要被这头发裹着，变成这妖物的腹中餐，虎子伸出右手，按在了那怪物的脸上！ 一时间幽蓝色的火焰在水中激烈的燃烧了起来，瞬间布满了那怪物的脸。再而窜到了纠缠着虎子身子的头发上，将那一段头发烧了干干净净。那妖物被虎子这一招法术偷袭吃痛，狰狞地扭曲着五官，在水下发出了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细密的叫声。 到了此时，虎子胸中已经是没多少气力了。他趁着那火尚未熄灭，妖物无暇顾及自己，拼了命地向上游去，好不容易头出了水面，虎子长长吸了一口气，拍打了两下前胸，眼睛也顷刻间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虎子缓过了劲儿，也是不敢再在水中多做停留，一边向着岸边游去，一边高声喊道：“师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