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第二百二十三章 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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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雨不由看向了自家弟弟,准备他要是松口让步,就过去给他一巴掌,把人打醒再说。 他就算不顾自己,也得为妈妈考虑。妈妈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可不是让他给杨家做孝子贤孙的。 见儿子小康抱着个石臼在地上捣鼓着,转身和丈夫道:“大铭,一会看好小康,别给磕碰到了。” 孙大铭立即明白妻子的意思,怕一会儿会打起来,忙将儿子抱到了堂屋门口的台阶上,叮嘱他道:“小康,你就在这儿玩,前头人多,一会别摔倒了。” 安小雨见丈夫把儿子安排妥当了,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 就听少原开口道:“杨叔,我还是那话,钱的事,我和冬青平分我们夫妻的共同存款,一人一半,冬青她还有食品厂的工作,这个是已经安排好的,她要是不想要,回头就给我姐。杨叔和婶子今天要是不想出这大门,尽管在这里坐着,你们大老远来一趟,我家也没有赶客的道理。” 江梅花见他一点不松口,到底不敢和安家硬碰硬,轻轻拉了拉老头子的胳膊,“他爹,你看这事?” 杨老头“吧嗒”了一口烟,有些无奈地道:“少原,你这娃子忒不厚道了,你真是坑了我们冬青啊,你让她以后怎么办?”杨老头也知道自家这次不占理,前头态度强硬,不过是想着先声夺人,趁着安少原对冬青还有几分情意,把人唬弄过去。 安小雨不想看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呛声道:“老叔,你这说的,冬青以后就要饿死一样?食品厂的工作,杨冬青不要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想看看这城里拿工资的工人,是不是比咱们村里种地的人家过得还苦些?” 杨老头眼珠子一转,朝安小雨冷冷地看了一眼,沉声道:“食品厂的工作人家已经定了我们冬青,怎么,你们安家这就翻脸就不认人了?离婚证还没裁,你们就不把我们冬青当个人看了?” 安小雨可不惯着她,“你们自己不把女儿当人,还怪到人家头上?小夫妻俩自己已经商议好了离婚的事,你们老两口带着这群小的来,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们都不知道啊?我弟好欺负,我安小雨可不好欺负,别说他不同意,就是他同意,我也把他打得不同意!” 安小雨这话说得异常强硬,从进门以来都把安家人当软柿子捏的杨老头,都不由重新打量了一眼安家的这个女儿,蛮横地道:“你一个出嫁的女儿,怎么手伸的这么长?还管起兄弟来了,看把你能的!” “我弟不归我管,归你管?我可不朝我弟伸手要一个子儿!” 钱伍花给他们吵得头疼,心口都像是喘不上来气一样,不耐烦地朝杨老头道:“我家小雨的事,不用你老哥操心,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早些把离婚证裁了吧,钱的事,俩个孩子都说好了的,你们杨家要是有意见,去告少原也行,拖着不离婚也行,左右错不在我们少原,也误不了我们少原什么事儿,你们和冬青商量着办吧!” 她这话就叫江梅花心里一“咯噔”了,担心这离婚的原因,真是女儿犯了错。忙道:“离,五五分也行!” 杨老爹瞪了江梅花一眼,瓮声瓮气地道:“三七分,我们冬青七成。” 钱伍花望着杨老头冷笑道:“绝不可能!只要我老婆子还有一口气在,你看你杨家能不能多拿我少原一分钱?”不是想着让儿子顺利把离婚证领了,她现在都想拿笤帚,把这些人赶走。 江梅花望着钱伍花,又试探着道:“那四六?” 少原道:“五五,只会五五分,麻烦婶子你告诉冬青一声,让她明天在镇上公社等我,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把离婚证的事办了,说好的钱,我到时候也会带给她。” 杨老头还要再嚷几声,江梅花一把拉住了他,“老头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别让冬青为难,人家这是铁了心了,你别说了。”怕老头子反应不过来,还悄悄扭了一下他的胳膊。 杨老头立即明白,这里头怕是有事,清了清嗓子道:“行,那你和我们冬青说!”说着,眼神还往安家四处打量,显然又在盘算起他家里的东西来。 杨老头吧嗒着烟锅,犹不甘心地道:“家里的东西怎么算?是不是也五五分?” 安少原面无表情地道:“冬青陪嫁过来的东西,她自己带走,剩下的东西,都是我妈妈置办的,和冬青没有关系。” 杨老头微微咳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的不自在,当初冬青和安少原结婚,他们想着是二婚,安少原又心里眼里都是冬青,不陪嫁东西,安少原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是一样东西也没置办,冬青带着她自己的几身衣服就过去了。 这时候,杨家的老幺麦穗,指着安少原刚带回来的红烧肉道:“爸爸,肉!” 钱伍花皱了皱眉,和儿子道:“少原,给麦穗!” 等把杨家的人打发走了,钱伍花默默地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好半晌才缓上气来,心里想着,杨家人再来闹两次,她这条命都得给他们气没了。 安少原也站在院子里出神,显然被杨家人闹得身心俱疲。 安小雨劝道:“妈,少原,事情都到这一步了,离婚就是,你们都别为这事烦心,没有必要。”又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利索地套了围裙,就准备去生火做饭,还不忘打发一旁捣着石臼里的芝麻玩的儿子道:“小康,去和你姥姥玩会儿。” 小康立即就抱着小石臼,哒哒地跑到了姥姥跟前,“姥姥,捣点芝麻吧,我还想吃汤圆。” 钱伍花摸了摸外孙的头,笑道:“好,明天早上姥姥就给你做汤圆吃,”顿了一下,又问道:“小康,想不想吃红烧肉,姥姥明天给你做好不好?”她知道,刚才儿子肯定是想着小雨一家今天过来,特地去饭店买了一份红烧肉。 但是她知道,杨家要是一点好处没得到,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走了。她看着这一家人,实在是烦心的很,就是把她小外孙的红烧肉打狗了。 小康迟疑了一下,咽了下口水,小声道:“姥姥,康康吃两块就可以了。” 钱伍花心疼地把小外孙抱在怀里,温声和孩子道:“没关系,姥姥多买点,康康可以多吃两块。” 孙大铭笑道:“妈,小雨说不能给他多吃,还小呢,怕回头闹肚子。” 钱伍花笑笑,“那康康多在这边住几天,姥姥给你做肉丸子和排骨吃好不好?” 和小外孙聊了会,钱伍花的心里也缓和了点,这才问儿子道:“少原,钱的事,你怎么打算?五五分吗?” 安少原望着小外甥摇头道:“不,妈,我的转业费不分给冬青,就是我们先前的存款两百一十块钱,都给她。剩下的钱,我想给姐姐和姐夫在县城里买一份工作,以后安安就在县城里读书吧!” 孙大铭听了这话,忙推辞道:“少原,真不用,我和小雨在镇子上也好得很,我们在那边待习惯了,乍到县城里来,可能还不适应。” 安小雨也在厨房里听到了,忙出来道:“少原,你不要操这个心,我和你姐夫日子好得很,我刚才说要抢食品厂的工作,不过是故意吓唬杨家。”缓了一会,又补充道:“你今天没给杨家让步,我心里都得劲的很,我们日子能过,你别往我们夫妻俩身上操心。” 钱伍花看在眼里,意有所指地道:“你姐姐姐夫都不是那种贪心的人,只要日子能过,他们就知足的很。你要是有这心,手边留点钱,等你姐姐和姐夫需要的时候,再出个手就是,不急在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夫妻俩人又推了几次,最后钱伍花一锤定音地道:“随你姐姐吧,就是我也想在村子里待着,等你和冬青的事了了,我就回村里去,养点鸡,种点菜,给我们小康改善伙食。” 安少原也就没再多说。 第二天一早,钱伍花让女婿陪着儿子回镇子上,怕杨家人得知转业费不分,又闹将起来,少原一个人扛不住。 送儿子出门的时候,钱伍花还不忘叮嘱道:“少原,人心不足蛇吞象,在你看来可能只是让了一步,在别人看来,是他们还有得寸进尺的机会。” 安少原点点头,“妈,你放心,我心里头有数。” 俩人快到镇上公社的时候,安少原远远地就看到了杨冬青,身姿笔直,面上清清冷冷的,并没有哪怕一分的纠结或不舍。 对于这一段婚姻,安少原觉得自己像误闯进了迷雾中一样,稀里糊涂地结婚,又莫名其妙地离婚,现在回想这不到两年的婚姻生活,俩个人的关系,似乎从冬青第一次随军以后,就发生了变化。 其实那个时候,他的脑海里也闪过离婚的念头,但是到底没有下得了决心。 这时候,杨冬青也看到了安少原,轻声和母亲道:“妈,少原来了。”她今天早上只让妈妈陪着她过来,没有让爸爸也来,怕激化了两边的矛盾,没必要在这一天还和安少原闹得不愉快。 江梅花立即上前和安少原道:“少原,冬青把离婚报告带过来了,你昨天答应的事,可得说话算话。” 安少原淡道:“婶子,这事我和冬青说。”径直走到了杨冬青跟前,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个信封递给她,“这里头是我们俩人的共同存款,都给你,我转业补贴的事,不在我们夫妻财产划分之内。” 听到这话,江梅花立即就不乐意了,“少原,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昨天可是口口声声说五五分的,你怎么……” 安少原打断了她,“婶子,昨天口口声声要全部的钱,这就是我们夫妻共同的全部财产。”他这话虽然是朝江梅花说的,却是看着杨冬青,他知道,江梅花不过是代替冬青和他讨价还价。 顿了一下又道:“冬青,转业费我留给我妈妈和姐姐,这个信封里是我能拿出的全部。” 杨冬青没有伸手,微微垂了眼睛道:“少原,我想不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是我对不住你,瞒了你很多事,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说到最后,杨冬青的眼角还带了泪。 安少原丝毫不为所动,淡淡地看着她道:“冬青,你要是没有异议的话,就进去吧!”不知怎么,他现在看到杨冬青的眼泪,会想到鳄鱼的眼泪。心里不无自嘲地想,如果她现在还试图用眼泪来让他妥协或退让,那真是打错了主意。 杨冬青有些愕然地抬头,嘴巴嗫嚅了一下,却知道自己不好说有异议,轻轻看了一眼母亲,江梅花立即会意,开口道:“少原,我们昨天说好了的,是所有钱五五分,你这一下子就把大头去掉了,对我们冬青来说太不公平了。你也知道,冬青以后日子不好过,你们到底夫妻一场,你又是重感情的人,依我看还是按原来的分合适些,你说呢?” 江梅花说完,眼含期待地望着安少原。 安少原没有理会江梅花,直直地望着杨冬青问道:“冬青,这也是你的意思吗?”又提醒她道:“这事我和你的事,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孙大铭也看出来,杨冬青自己不吱声,指使她妈妈来替她说话,觉得自家小舅子,遇上这么个女人,真是要了命了。忍不住帮腔道:“杨同志,你要是没什么要说的,不然就去和少原把证领了吧?我们这还赶车呢!” 安少原进一步问道:“或者,你今天不准备领离婚证?” 话说到这份上,杨冬青也只能开口道:“少原,我们说好的五五分,包括你的转业费,你知道我这情况有多难,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也请你为我多考虑一点。” 她这话一出来,安少原忽然就笑了,眼底却浮现了一点点凉意。 望着杨冬青道:“冬青,如果我上次没有从战场上回来,部队里给的这笔钱,也该是有我妈妈一份的,她给了我一条生命,我难道不为她的后半辈子考虑,而为你考虑吗?你又何曾为我考虑过一分一毫呢?” 但凡你为我考虑过一分一毫,今天我们也不至于走到离婚的地步。 谢林森说的没错,安少原确实是很敏锐的人,有些事,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去想,从昨天,杨家人出现在他家,指着他的母亲和姐姐、姐夫骂的时候,在安少原心里,杨冬青就已经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维护杨冬青的利益,还是维护他家的利益,其实已经不用过多考虑。 安少原看了眼手里的信封,不紧不缓地道:“冬青,这封信封里的钱,已经是我对你最后的一点情意,你如果有异议的话,恕我不奉陪了。” 江梅花提着心问道:“少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奉陪了?” 孙大铭翻了个白眼,“不陪你们演戏了,爱离不离,我小舅子要不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会好言好语地和你女儿提离婚、提赔偿?她自己心里也不虚的慌?” 不说江梅花,就是杨冬青听了这话,眼皮都一跳,立即伸手把信封接了过来,和安少原道:“是我想多了,安同志,我们进去把离婚证领了吧!” 不过二十分钟,两人就领了各自的离婚证明,上头“财产处理”一栏上明晰地写着:“双方已协商完毕”。 从公社里头出来,杨冬青看似诚恳地朝安少原道:“少原,你是个好人,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到现在这个局面,我也不敢再说乞求你的谅解,希望你以后的路能够一切顺利。” 安少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杨同志,后会无期。”转身就和孙大铭走了。 杨冬青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来一点惆怅。其实单从感情上来说,她对安少原,还是有几分情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这点情意,在四五年前,她决心嫁给沈俊平的时候,就已经所剩无几。 她想,如果是四五年前,她头一段婚姻,嫁的就是安少原,她和他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但是世上没有如果,五年前,她选择了沈俊平,五年以后,她的第二段婚姻也宣告破裂。 江梅花见人走远了,才皱着眉问女儿道:“冬青,你和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外头和人有了首尾?不然这安家的人,话里话外都是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中一样?” 杨冬青心里正烦着,对妈妈莫名其妙的问题,有些冷淡地道:“妈,你想多了,谁都没有,就是我以前在沈家的事上骗了安家,他们动不动就拿这件事说项。” 江梅花忙让女儿把信封打开,看看里头有多少钱。 杨冬青估摸着该有三百,等打开才发现,不过两百一十块钱。 还不够当时沈家给她买汉城食品厂工作的钱。心里有点懊恼,早知道昨天爸妈去安家的事,会触怒安少原,她就该按捺下性子。 她本来以为,安少原想和她离婚,是被逼无奈,不想因为她投机倒把的事而丢了工作,但是她笃定安少原对她还是有几分情分的。 就像先前,她一而再地让他不高兴、失望,他也没有真的对她怎么样,还是默默忍了下去,这样的一个男人,她以为不会在钱财上和她计较。 所以,当爸爸提出要找安家理论的时候,她没有强硬地阻止,只是让他们别闹得太难看。 江梅花把女儿手里的信封拿过来一看,发现里头竟真的只有两百一十块钱,撇撇嘴道:“哎呀,冬青,你这婚离得真是太亏了,早知道安少原这么抠搜,我当初就不该劝你和俊平离婚,沈家人对你可没这样抠搜过。” 杨冬青不想再讨论这件事,左右她现在和姜斯民合伙做生意,以后也不会缺这几百块钱,和母亲道:“妈,你不是答应了二妮和麦穗,今天回去给她们带一份鸡蛋糕吗?供销社就在旁边,我们先去把东西买了吧!” 江梅花嘀咕道:“本来以为四五百块钱,给他们买块鸡蛋糕尝尝,这么两百块钱,哪经得住花啊?” 杨冬青漠声道:“买吧,我答应了二妮,不买的话,回头她要和我闹的。” 供销社就在前头五百米的地方,俩人很快就到了,杨冬青忽然觉得,可能是很久没有听到沈俊平的名字,乍然听到,脑子还有些恍惚,竟像真看见了沈俊平一样。 这时候,旁边一辆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带起了水坑里的泥,险些沾到她衣服上去,杨冬青心里忽然一激灵,不是幻觉,是她真的看到了沈俊平,忙问母亲道:“妈,你看左边那个,是不是俊平?” 江梅花顺着女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沈俊平正和一位女同志一起进了供销社,那姑娘脸上还有几分羞怯,一看就是正在处对象的样子,喃喃道:“俊平都找到对象了啊?他的腿看着也不像是瘸了啊?前头的医生怎么乱说呢?” 杨冬青心里一阵狂跳,她和沈俊平离婚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没想到在她和少原离婚的当天,竟然会看到沈俊平。 杨冬青忽然感受到了命运对她的嘲弄。 微微低了头,和母亲道:“妈,我们走吧!”她并不想在这一天和沈俊平碰面,以后的哪一天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今天。 江梅花皱眉道:“不是说买鸡蛋糕吗?离都离了这么久了,你还怕见到人?去把鸡蛋糕买了吧,不然回去,二妮又要拿眼刀子刮你!” 杨冬青想到二妮最近的难缠来,有些不耐地道:“妈你去买吧,我就不进去了,在这等你!” 江梅花点点头,“那行,我去去就来。你别走远了,一会我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