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懦夫的刀
任正飞答应了王旺，但他提了一些条件，任正飞要求这个条件必须在他离开之前完成它，并且这个条件对这条斗牛犬来说并不难，所以王旺就答应了他。 夜色渐深，寒风已起，入冬这么久的世界终于恋恋不舍地飘下了雪花，好似它不舍把如此美妙的精灵与他人分享一样，然而它为了这个世界，最终还是把这些白色的精灵撒向人间。或许是因为它撒的时候太过用力了一点，所以此夜的雪花格外的重，格外地出乎人们的意料。 窗户在风雪交加，窗户内的任正飞静静躺在两张椅子架起的床上望着窗外。此时虽然夜色深沉，但他毫无睡意，因为他从来没有像是今天那样理解过别人。他伸手拉了拉肚子上盖着的棉被，眼睛里面百般滋味萦绕，不吞不吐，深沉内敛。 忽然间他听到床上的龚柔娜呼吸急促起来，他一个激灵站起身，走到了床边打开床头灯，用手抚摸着龚柔娜日渐苍老和憔悴的脸，眼睛深情地望着她，在心里暗说：这只是让你放活的轻松一点，不会让你受伤的！ 床上躺在另一边的龚柔娜熟睡的脸变得潮红，好像梦里面有什么让她非常激动似的，她眼睛随后开始频繁眨动，鼻息粗重，就像是要从梦里面醒过来一样。 然后她嘴里面梦噫一样，说着一些人听不懂的梦话，她开始张牙舞爪起来，猛地把手臂伸出去，一把抓住了空气中的某一个位置，就像要留住什么一样。但好像最终她也没有抓住什么，所以她开始哭了，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哭了。 任正飞慢慢把手递过去，放在了龚柔娜手里，龚柔娜一把攥住，如果你不试试你都不知道她攥的有多紧！ 任正飞皱了皱眉头，最终也没有再把手抽回来。 龚柔娜攥住了任正飞的手以后就把手放在自己心窝的地方，紧紧捂着，紧紧捂着，生怕手里面的东西跑掉一样，然后她的脸上开始沉寂，安详，接着慢慢变的温暖，和善，最后归于平静。 她到最后终究没有醒过来，而这个过程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有一个钟头左右。 在龚柔娜平静以后，从龚柔娜的枕头后面站起来了一条狗，那条狗也没有看任正飞，直接跳下了床，霸占了任正飞的被窝。任正飞并不嫌弃它，或者说在床上的这个女人面前，霸占被窝这件事显得并不重要。 任正飞静静地看着龚柔娜，什么话都没有说。 雪在天快亮的时候停了，虽然下的时间短，但量非常足，在这种南方城市里，这样一场雪是非常难以见到的，这雪足足淹了拿着铲雪的扫地工一个膝盖那样，甚至把一些轿车或是矮一点的房子都遮盖地只剩下了轮廓。 很多人家一大早就出门铲雪了，但任正飞没有，他还在床头，他还在看着龚柔娜，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因为王旺是恶魔，他远比王旺更能明白和一个恶魔为伍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想趁着最后的时间再看她一眼。 龚柔娜这时候轻轻颤抖了一下眼皮，从梦里苏醒过来。她感觉到床头坐着的任正飞，也能感觉到手里面握着的任正飞的手，可她毫不吃惊，或者说有些失落，这些失落非常重，一如昨晚的那场雪一样，淹没了她所有的反应和情绪。 “我就知道，”龚柔娜语气非常平淡，眼睛还呆呆地盯着天花板：“那是一个梦！” 任正飞心头哽咽，以至于嘴里不能说话来来安慰她。 龚柔娜并不需要回答，或者说她并不需要任正飞的回答，她在床上扭头对着任菲菲的侧脸有些无力地说：“昨晚我梦到她了！” 任正飞觉得自己应该有些反应，所以他嗯了一声。 “她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样活泼，还是那样娇气，也是那样的顽皮！” “嗯！” “她在我的被窝里跟我说：‘mama，你的手好凉哟，我给你暖暖吧！’，我说好，她就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怀里。” “嗯！” “她问我说，mamamama，你为什么手一直都这么凉呀！我说mama身体是冰做的，暖不热的！她说，mama骗人！” “嗯！” “她在跟我撒娇！” “嗯！” “她好久都没有跟我撒过娇了！” “嗯！” “她小时候跟我撒娇！” “嗯！” 床上的龚柔娜不再说话，床头的任正飞也不再回答，屋子里面陷入了绝对的沉默里，就连厨房里滴水的水龙头也结了冰，不再滴水了。 屋子外面街道上开来一辆铲雪车，呜呜地来呜呜地走，来回好多趟，就像是要把人们堵在心头的忧愁也一起铲走！ “所以，”龚柔娜扭过头看着任正飞说：“你...” “你如果再救不回来她，你也别回来了吧，就算是要离婚我也不想见你，你可以找人来代签，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这点事情并不难办到！” 被窝里面的狗伸出头来，歪着脑袋看这边，觉的这两个人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相像呢！ 任正飞深深地看着龚柔娜，郑重地承诺道：“你放心吧！” 龚柔娜松开拉着任正飞的手，不再说话。 任正飞叹了口气，把衣服披上，打开房门，走在已经被铲好雪的街道上。身后微掩着的门缝中斗牛犬也跟了出来，然后一抬后腿，把房门带上了。 屋子里躺着的龚柔娜一动也不动，就连斗牛犬出去她也没有发现。 屋外的任正飞把地上的斗牛瞎犬抱在怀里说：“来吧，我先给你恢复人身，我们时间不多了！” 斗牛犬在他怀里蜷缩了一下身子，充分地挤在了任正飞的怀里。 斗牛犬没有问他去哪，他也没有告诉斗牛犬他要怎么做，但奇怪的是，他们都是那么相信对方。 斗牛犬不怕任正飞会把它摔死，任正飞也不再害怕斗牛犬外坑害自己的家人。 于是，这一对曾经的对头，因为某种心有灵犀的感应，和处于某种原因而产生相同的目的走到了一起。 一个是已经蜕变的懦夫，一个，是甘愿成为懦夫手里的刀。 他们会让人知道，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屠刀，而是懦夫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