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大决战（二）
现在已经是冬季，公园里的草坪虽已枯黄，但树木依然青翠，奈德尔城毕竟离海不远，冬天由海上吹来的风，很好的调节了城市的气候，甚至偶尔还会飘落一阵细雨。 风只是有点微寒，城内的人只需要加一件稍厚的外套就可以抵御。 皮里安克盘着腿坐在一个卖廉价首饰的小摊后面，跟身边和他一样的小贩咧着嘴扯淡，一起抱怨这见鬼的封城政策，招揽过路的小姑娘，私下里口花花的评论过往的少妇。 皮里安克的一张巧嘴说起好话来蜜里调油，做起这个小本生意又很有头脑，小摊跟前人流不断，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们，一半是来买东西，一半却是来看这个帅小伙的。 公园里依旧是人来人往，但是除了这些年轻人，其他人都是行色匆匆，就连平常最喜欢在小贩那里揩点油的卫所士兵，也都是手按佩剑神情肃穆的从大街上走过。 厄朴理，陶列克斯神色匆匆的从长街的一头走进公园。 他依旧是一身纯黑色的打扮，带着宽沿的帽子，将帽沿压得低低的，挡住了大半边的脸。 皮里安克闷着头和摊位跟前的小姑娘讲价钱，在陶列克斯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 陶列克斯走进公园之后，放慢了脚步环顾一下，绕过一个小花坛，坐在了石制的长椅上面。 大概几分钟之后，陶列克斯又站了起来，掸下了衣服，扭头又沿着长街快步走过去，看他的样子，就跟一个暂时在公园歇脚的路人一样。 皮里安克这时抬起头来，和身旁的一个小贩眉飞色舞的聊了起来，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张椅子。 直到太阳西沉，天色变得灰暗，公园内的行人越来越少，而出来觅食的猫却越来越多的时候，皮里安克和小贩们才开始准备收摊。 等他收拾完了东西，离开的时候，旁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流浪汉却已经裹着看上去破烂，但是实际上却是极为保暖的衣服蹲在了不远处的树洞当中。 揣着一兜的铜币，和小贩们告别之后，皮里安克先回到自己的住所，将东西一扔，然后生火做饭。 将掩饰的工作做足了以后，皮里安克这才回到风险投资公司的总部。 皮里安克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叫了一声“总经理。” 贝伦端着一杯热茶，面无表情的向皮里安克点点头，皮里安克可以看到贝伦眼里都是血丝，显然是很久没有睡觉了。 旁边那个画像的老头也在，此刻正拿着一根炭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见进来的是皮里安克，咧嘴对他笑了笑，然后向他招招手，道：“小友，过来。” 皮里安克乖乖的走到老头跟人，老头将手里的画一掸，吹掉碎屑塞进皮里安克手里，道：“送你了。” 皮里安克拿过来一看，上面画的一个年轻女人赤身的半身像，抖了抖手里的画像，皮里安克哭笑不得的说道：“老爷子，您是我亲爷爷，咱不带这么鄙视人的，好不～！” 老头一翻白眼，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一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老头子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万花丛中过了。” 皮里安克连忙摆手求饶，道：“行了，咱说办正事吧。” 贝伦拿起手里的文件，道：“首先，咱们的人刚刚确定，陶列克斯留下了的纸条已经消失了。” 皮里安克闻言一惊，道：“这么快！” 贝伦点点头，说道：“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说明咱们的目标还都在的。” 皮里安克点点头，道：“在陶列克斯留下字条之后，一共有九个人到过长椅附近。” 贝伦嗯了一声，道：“看来咱们的人没有遗漏，他们是跟上了九个人。” 皮里安克转头对老头说道：“老爷子，咱们开始吧。第一个是个中年男人，身高五尺左右，皮肤很黑，长尖脸，三角眼，秃顶。” 老头子点点头，神情郑重的在纸上描画了起来。 弄了又几个小时之后，贝伦接过画像，一张张摊开在桌子上，然后就耐心的等待着。 陆续有人走进了会议室，进来的人仔细看过画像之后，向着贝伦一点头，坐下来开始介绍自己跟踪人的情况。 很快会议室内就坐满了人，贝伦低着头和马莫斯小声的说话，其他人都默默无语的坐着不动。 贝伦突然敲敲桌子，大声说道：“诸位，你们今天做的很好。” 下面人稀稀落落的说道：“谢大人。” 贝伦坐直了身体，说道：“我知道时间紧，大家的压力都很重。” 马莫斯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天的时间，咱们以前抓个人有时候都要半年，大小姐和小公爷都在咱们跟前，弟兄是怕没法跟老头子交待。” 贝伦皱着眉头，厉声喝道：“怕什么，干咱们这行就是这样，拎刀子砍人那是最少的时候，咱们做的就是这些琐碎的东西，观察、记录、归纳、整理，最后几天了，咱们紧张，这些藏在城里的人比咱们更紧张，紧张就会出错，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是，大人，我们明白。” 贝伦嗯了一声，说道：“关键时间，咱们每个人都不能出错，我圈定了四个嫌疑最大的人，少部分人接着盯着其他的五个，接下来两天大部分人的任务就是盯着这四个人。明白没有？” “是！” “很好，”贝伦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拿起了桌子上面的一份报告，道：“咱们来看看第一个，货栈的一个管帐……” ——————————阿黛儿推开办公室的门，挟着一阵寒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她随手将身上长长的外套解下来，扔在身边的沙发上，然后这才向凯瑟琳打了一声招呼。 凯瑟琳长长的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水晶发簪固定住，螓首微垂，盯着手里的文件，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要是洛林在这里说不得就要扑上去啃一口了。 凯瑟琳抬手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拉在耳后，一边审批文件，头也不抬的说道：“会议开的怎么样？” 阿黛儿也是一身成熟女性的打扮，长长的秀发梳的整整齐齐的披在脑后，一身深色的长裙，端庄大方。 抚了一下衣服，阿黛儿坐在凯瑟琳旁边的椅子上，道：“据安格斯回报，城外百余里内的居民都已经疏散完毕，附近能够运过来的粮食和物资也都已经运进了城内，不能运来的都装船往上游而去了。虽然有很多人反对这么做，但是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吧。” 凯瑟琳轻微的“嗯”了一声，道：“可惜城外的那些村庄了，打完这一仗不知道能不能保存下来。” 阿黛儿也跟着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不了，等仗打完了，咱们拨款重建就行了。” 凯瑟琳闻言，不由苦笑了一下：重建啊？说起来简单，但是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且不说军费消耗巨大，打完这一仗之后，奈安行省府库空虚，那些款项从哪儿筹集？ 就算是筹集来了，也是要小心会不会有良心被狗吃了的狗官们借机上下其手，将钱款贪污掉。到时候老百姓们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但是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却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她揉了揉自己光洁的额头，道：“我们尽量吧。” 说着，语音一转，道：“对了，贝伦刚才传来消息，追查内jian的事情他们有头绪了。” “哦？”阿黛儿闻言一喜，道：“可算是有个好消息了。那件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凯瑟琳担忧的摇摇头，道：“我也一直在等消息。” “还没来？”阿黛儿愣了一下说道：“这都几天了。” 随后凯瑟琳和阿黛儿都沉默了下来。 她们可都知道，洛林计划出来的那件事件可是极其重大。 如果用的好了，可顶数万精兵，纵然是半兽人再来个三五万的，也可以尽数歼于城下，保管对方是来多少死多少。 但是如果一直准备不好，那么奈德尔城的情势可就不乐观了。要知道现在奈德尔城城防空虚，虽然城防坚固，但是兵微将寡，简直就是送到狗嘴边上的一个热腾腾的rou包子。 阿黛儿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道：“要不我亲自去看看？” 凯瑟琳伸手拍拍阿黛儿的肩膀，宽慰道：“你又不懂这些，去了有什么用。相信洛林吧，既然他那么说，就该能做到的。” 这时敲门声响起，随后菲利普将军推开门，大步地走了进来，然后向着两人躬身一礼。 凯瑟琳和阿黛儿同时抬起头，急切的望着菲利普将军。 凯瑟琳攥紧了双手，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菲利普将军微笑着说道：“洛林大人的想法很好，前面的人传回消息，一切顺利，计划第一步已经执行完毕。” 阿黛儿松了口气，白皙的小手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拍着，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凯瑟琳缓缓的靠回椅背上，也跟着长长的喘了一口气，道：“好，那差不多就可以告诉下面的人，准备应战吧。” 菲利普将军一行礼，沉声说道：“是，殿下。” 当天下午，在奈德尔城内的全体军政官员被安格斯召集起来开会。 当安格斯说出“两万余人半兽人将在三天之后进攻奈德尔”的消息之后，可以用石破天惊来形容。 整个会场内的人都傻了。 军官们还好，通过这么多天紧张的准备，他们早就看出来奈德尔城那是要打大仗的样子，只是没有确实的消息之前，他们也不敢胡乱瞎猜。 否则在这个紧张的时刻，扮聪明小子，胡乱猜测上意，要是猜错了还好说，这样可以显的领导的高瞻远瞩，鸟生鱼汤什么的。 万一要是学杨小修同学猜对了，一个妄揣上意，动摇军心的罪名扣下来，可是要直接砍脑袋的。 而一众文官们则是都呆住了。不管在什么时候，文官无胆也是惯例。就连当年大飞哥都说过：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那潜台词却是文官可以怕死的，武将可以贪财的。 纵然是茹曼人以武力国，但是却也不能例外。 奈德尔城百余年来未经战火，大多数文官也都过惯了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日子。 平时大家全都是贪个污啊，贪个污啊，贪个污啊什么的，从来都没有见过打仗是什么样子的。见过的最大的阵仗也就是自己家的后院起火，大老婆过来捉jian，和二奶打成一团。 一想到城内现在没有多少士兵了，而对面即将有数万个丑陋而凶残的半兽人杀过来，这些文官们都着急起来，恨不能身边有个三五百万的天位强者来保护自己。 他们干脆就跳起来对着安格斯大吼大叫。 “为什么半兽人会过来？” “总督在南方干什么了？那是好几万军队。” “让洛林大人赶快回来支援，快啊，说不定还来得及。” “……” 安格斯冷眼看着他们在那里吵闹。 等他们自己都叫够了，安格斯板着脸，沉声说道：“长公主殿下已经向总督大人发出消息，但是大军在几百里之外，要开回了救援最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殿下命令坚守城市。 所有的官员必须坚守自己的岗位，擅离职守者严惩。 取消一切集会，全城即刻开始戒严宵禁。” 他顿了一下，看着下面一众文官的脸色，森然道：“有敢违抗者，立杀无赦～！” 一众官员们顿时沉默了下来。 安格斯看着下面人傻傻的样子，心里暗骂了一声“废材”，然后站起来，转身就走。 不出一顿饭的工夫，整个奈德尔城都知道半兽人即将攻城的消息。 虽然这几天城内的气氛一直很凝重，但在奈德尔人的眼里，战争离他们依然是很遥远的。 在这之前，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会有半兽人深入奈安六七百里，一直打到奈德尔的城下。 先是人心惶惶，反应过来的奈德尔居民都聚集在粮店跟前抢购粮食和各种生活用品。 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奈德尔市面上的存粮被抢购一空。 等到老百姓们再问的时候，所有的商家都不约而同的表示“真的没有粮食了”。 凯瑟琳当然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注意，当下一纸命令发下，严禁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一经发现即刻抓人，财物充公。 各家粮店背后的老板都是贵族，他们虽然十分不满，但戒严令一下，整座城市都是军事管理，这时候要是违抗命令，那就是违抗军法，城卫军，卫所，甚至民兵都被凯瑟琳抓在手里。 总督府内更有八百人的禁卫军和百余人的魔法师，想要不服的，都得先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更何况，奈德尔城的人，都亲眼看得到，凯瑟琳已经在这几天之内，在奈德尔城内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当时运输粮食的车队将大街都堵了两天，现在奈德尔的存粮足够支撑两个月。 命令一下，城内的紧张的气氛稍微一松，各家准备关门半关门的店铺，又都重新营业了。 人心惶惶之后，奈德尔人又开始变得急躁愤怒，甚至在公开场合都破口大骂“洛林那个小子是吃屎长大的，两万多半兽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打咱们了。” 城内怨言四起，都是对洛林战斗不力的指责，虽然也有明白情况的人替洛林辩解两句，但很快就被口水给淹没了。 不过看着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巡逻士兵，这些一肚子怒火的人还是保留了自己的理智，就敢在头口上发发怨气，看着士兵过来还赶紧闭嘴。 不同于平民们只能憋着一口怨气，奈德尔城内的贵族和官员们，这时候都开动脑筋，开始想办法离开这座及将遭遇战火的城市。 他们先是向安格斯等人打听半兽人的详细消息，在知道还有两天半兽人才能到奈德尔城下的时候，这帮权贵们开始上窜下跳。 因为城内有内jian的存在，为了避免泄露出什么消息，凯瑟琳早早就发布了封城的命令，除了执行任务的军人之外，所有人现在都不许出城。 这些权贵都求上了安格斯等大员的家门，送上重礼求他们网开一面，往上面给凯瑟琳和阿黛儿说说情，放他们出城去。 安格斯当时怒吼一声，说了一句：“身为奈安人，都有守土卫国的责任，我看谁敢临阵脱逃。” 以为自己本事大的，甚至直接要到了凯瑟琳和阿黛儿那里走门路，不过一律被禁卫军给撵了出来。 软的不行，这些爵爷老爷们都横下心来来硬的，带着家人仆役直接往城门而去，和城门的守军又是摆身份，又是重金行贿，最后在各个城门都聚集起好几百号人，围着守卫吵吵嚷嚷。 把守城门的官兵都得到了上面的命令，胆敢私自开门，军法从事，一个字“斩”。 钱和关系怎么也没自己的命重要，城门的军官冷着脸将那些大人物给顶了回去。 眼看群情激奋，场面想要失控，菲利普命令禁卫军赶往各个城门增援。 禁卫军可不在乎那些人是不是世袭贵族或者家财万贯，他们看这些肥的跟猪一样的家伙，居然连长公主殿下的命令也敢硬抗，领队的禁卫军军官大吼一声：“弹压！” 禁卫军抄着棍棒冲进人群一顿猛揍，将这些堵在门口人全都驱散。 少顷，风险投资公司的人将在城门闹事的大人物名单送到凯瑟琳的桌前，凯瑟琳只是冷笑一声，在名单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