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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新兵连生活(13)

    夜幕下的哨兵班长

    夜不知何时来临了,从新兵连哨兵的帽檐下,从远处摇曳的树影里。

    从这一刻起,新兵连哨兵更换了一种姿态,为的是把眼光擦得更亮,把潜藏在身体某处某个部位的警觉细胞,调集到表层,像部队出发前等待集结令的吹响,随时听从调遣的指挥令。

    新兵连哨兵很少听到这样的集结令,多数时候,他们原班原岗位地站在岗哨上,像夜猫子一样凝视前方,浑身上下长满了无数双眼睛,静观四面八方,大到一只鸟儿从头顶越过,小到一只蚊蝇在空中飞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夜在人们的视线里降临到世间的一刻,那些忙于开张的夜市正走向繁忙,而在哨兵的眼里,他们此刻看到的正是一种安详,一份宁静的代名词。

    人们可以把开张的夜市理解成经济发达的一道门面,经营的一种策略,城市的一面风景,哨兵看到的,永远是守候中的这片宁静,安详和时下最为流行的热门歌曲,哨兵最能理解曲中的内涵,曲中的韵味,他们把每一句歌词,每一个音符都融入脑海,铭记在心。

    哨兵每天重复着曲中的含义,乐此不疲,携永携久,曲中的词句重复单调,他们一遍一遍的聆听,一遍一遍的铭记,每一遍都有不同的闪光点,每一遍都有不同的感触,如同黄金一样泛着金子一样的光泽,如同触摸到幸运之神一样流连忘返,频频回顾。

    哨兵的心就像金子一样闪亮,每当阳光从东边腾空而起,照射到哨兵脸上的一瞬,哨兵的心和阳光辉映到一处,如出一辙的辉煌、闪耀。

    哨兵感动了,心中响起了重复在心底的曲子,每到这个时候,哨兵看到,这首曲子染上了金色的光芒,浸泡在阳光中,天空飞掠过一群鸽哨,和着哨兵心中金色的曲子,构成了一幅属于哨兵特有的风景图画。

    路人试图研读这幅图画,看清图画里面的端倪,结果,路人看到了哨兵眼里真挚流露的微笑,就像初春升起的朝阳,哨兵的真诚毋庸置疑,路人得到的答案毋庸置疑。

    路人满意地走开了,转眼看地面,他的鞋带散开了,路人躬下腰,系上散落的鞋带,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朝着鸽哨飞掠的方向大步而去。

    哨兵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缺憾,为路人散落的鞋带,为生活中,人们不经意流露的瑕疵。

    路人不经意的流露,解除了哨兵心里的困乏,哨兵的生涯的确太单调乏味了,路人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可能成为哨兵的消遣、调味剂,哨兵尽量不去揣摩路人的心思,保持着统一一律的姿态,保持着所看所听的协调一致,把眼耳鼻口的统一规范到严于一律的程度,不留一丝余地给他人,不留一丝余地给自己。

    中午时分,太阳攀比着温度上升到顶空,地表温度超过了摄氏40度,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哨兵脸颊上流淌下来,像蚯蚓密布的沟壑,纵横交错在哨兵的脸上,哨兵自嘲,看战地方略示意图,自己的脸谱,此刻正是最佳的标向时期,无需箭头,垂直朝下的道道沟壑,就是明明白白的标向指向。

    在离哨兵不远处的树荫里,一位小女孩接过母亲剥好的一枚荔枝,小女孩把荔枝吞到嘴里的瞬间,哨兵感到嗓跟眼滑碌了一下。

    小女孩吞下荔枝后,跑到石阶旁的花台上玩耍去了,花台里布满了紫色的牵牛花,白色的喇叭花,小女孩一样摘下一朵,跑到母亲跟前,离开藤蔓的花朵,很快萎缩成筒状图案,幻化在小女孩的手中。

    小女孩有些沮丧,抬头,看见了哨兵脸上交错横流的汗珠,小女孩大声叫道,mama,快来看,哨兵的脸,母亲一边走过来,一边掏出蓝色手绢,想递给哨兵擦拭掉珠汗,母亲到了哨兵身边,看到红色警戒线横跨在哨兵和烈日之间,母亲忽然感悟到什么,她的手停在了空中。

    母亲退离警戒线,回到小女孩身边,小女孩问母亲为何不递上手绢给武警叔叔,让他擦拭掉脸上的汗水,母亲回答不上来,抬眼看远方,远方天宇,正飞掠过一阵鸽群,鸽群洒下片片鸽哨,母亲在心里笑了,她觉得,她感悟到的东西,就在那片挥洒下来的鸽哨里。

    站在哨兵身边的一瞬,母亲多想为哨兵擦拭掉汗珠,为哨兵整理整理帽檐,扶扶压在眉宇上的红五星,或者,干脆替他站守一会岗哨,替他流流脸上的汗珠。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越过红色警戒线,她清楚地知道,红色警戒线如同哨兵头顶上的帽徽一样,**神圣不可侵犯。

    这一刻,母亲又一次读懂了哨兵,读懂了哨兵脸上的汗珠,读懂了哨兵帽徽上神圣、**的红五星的真正含义,读懂了哨兵的艰辛与肩上的责任。

    夜幕向深处滑去,夜风吹拂着哨兵的脸庞,空气渐渐冷却下来,夜阑路灯下,小咬绕成团,萦飞在灯光里,它们有时会离开路灯,飞绕到哨兵跟前,停留在哨兵的脸上,手臂上,这时的哨兵,依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远方,什么小咬、蚊吟,统统与己无关,好像它们并非停留在自己的脸上,手臂上,而是停留在一个莫名的地方。

    到了下一班岗哨轮换下来,脸上手臂上满是红肿的小疙瘩,连哨兵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什么没有伸手去挠挠脸上、手上的小红疙瘩,没有伸手去驱赶停留在脸上,手臂上的小咬、蚊吟。

    哨兵心里清楚,是心中的责任压倒了一切,是神圣的责任感焕发出了不可估量的力量,这种力量凝结了哨兵钢铁一样的意志,捍卫着哨兵维护和平与平安的决心,是哨兵战胜一切邪恶的信念。

    夜幕里,那些神色匆匆,形迹可疑的夜行对象,统统被哨兵纳入监视范围,只要他们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哨兵鹰隼一样的眼睛,就会锁定目标,就会追踪到底。

    难怪有人说,任何不轨的行踪,均逃不过哨兵夜里的眼睛,哨兵夜里的眼睛是闪光的,是犀利的,哨兵听后就笑了,哨兵说,眼睛乃人之心灵窗口,只有把心灵的窗口擦得雪亮,才能在夜幕里锁定目标,辨清方向,洞察所有。

    落日的光影与黎明交错的时候,哨兵看到了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哨兵还看到了路灯下的水泥地面伸向远方、远方,在远方的背后,就是哨兵的故乡。

    这时的故乡一定宁静、安详、悠远、携永,为了这一切,哨兵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那一晚一晚,一夜一夜的苦熬,如今,都像融化在糖水里的苦咖啡,尽管苦咖啡的滋味,哨兵不轻易尝到,也轻易不会去领略品味它的良莠,轻易去分辨它的苦与甜。

    哨兵心里时时荡漾着远方亲人叮咛的话语,它隐隐约约的从远方传来,哨兵稍一动念想,就能感觉到茶余饭后的故乡人,悠闲地走进村头刚搭建的卡拉OK厅,他们的歌声传过小桥流水,传过柳树浓荫,有时在树丛里穿梭,有时在屋檐的瓦砾上滚动。

    哨兵想起了老家门前的那株老榆树,还有树下纳鞋底的阿妹,阿妹的针儿密密的,线儿长长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阿妹的眼里,永远流淌着顾盼与思念,她思念的是远方的兵哥哥,如同远方的兵哥哥同样把她一样思念。

    阿爹打开门,把电灯泡牵到院坝里,说月亮的亮度不够,怕伤了阿妹的眼睛,阿妹一门心思想的是,下个满月的时候,兵哥哥就该转回老家了,她想在兵哥哥回来之前,做完手中的针线活,好给兵哥哥一个惊喜,阿妹的针线活从月儿升做到月儿落,从月儿落,做到灯儿暗,直到阳光接着月光,直到阳光把屋子里的月光赶到门外的屋檐脚。

    哨兵每次想起故乡纳鞋底的妹子,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哨兵把这份力气化成一种力量,用在岗哨上,消化在阵营里。

    在最磨练毅力的严冬时节,在冬雪茫茫的雪地里,哨兵一连鏖战了数十个夜晚,与严寒拼温度,比耐力,斗毅力。

    为达到训练效果,他们有意摘除掉手套和耳罩,让手背和耳根**裸地暴露在风雪里。

    寒风一丝丝,一缕缕地浸染到手背上、耳根脚,像刀片刮过一般,哨兵从不叫一声苦,从不言一声冷,他们心里想的是,有朝一日站到岗哨上,站到风雪里,叫苦是叫不出平安的,怕冷是怕不出战绩的,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们的心踏实多了。

    有人说,哨兵的意志比钢铁还要坚,比钢铁还要硬,也有人说,这是一天二天所不能达到的,是日积月累,无数的日日夜夜苦战的结果,是不怕苦,不怕死艰辛付出的回报,哨兵跟说话的人咬耳朵,这里面有故乡阿妹的一份功劳。

    哨兵就要完成他的历史使命了,从一个夜晚到一个夜晚,从一班岗哨到一班岗哨,从一轮部队到一轮部队。

    哨兵知道,回到故乡后,一切将从零开始,他得到的,只是严明的纪律,强壮的身体,哨兵说,这就足够了,这将是自己终身受益的东西。

    哨兵把一枚帽徽放进行李箱里就出发了,出发前,他掂出了行李箱的分量,掂出了行李箱在心里的位置,他忽然明白了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哨兵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有谁不会相信,从今往后,建功立业的骨干,不会是哨兵的一员,有谁不会相信,勇斗歹徒,把歹徒擒在手上的勇士,不会是哨兵的一员。

    新一轮哨兵队伍的嘶喊声震彻天宇,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人们回头看哨兵的岗哨上,日日夜夜从不停歇的岗哨,依然如故,人们想起了一句老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营盘依然,哨兵依旧,人们在心中,为去往今来的哨兵打上了满意的100分